當天晚上,大家飯後坐著談話時,她才知道父親憂心忡忡。
離開餐廳,他們便來到大客廳。這裡的每一件什物都使伯爵想起了尤莎的母親。他對尤莎說:「親愛的孩子,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使你幸福!」
「我知道,爸爸。您對我一直很好,特別是媽媽去世後。」
「我非常想念你的母親,這種思念之情非言語所能形容。」伯爵承認,「幸運的是,我有你這麼一個女兒,還有兩個兒子。」
一提到約翰和威廉,他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他們兩個都在騎兵團裡,他們是他的驕傲。
尤莎心裡清楚,雖然父親愛她,但更愛她的兩個兄弟。正是這一點,使她從母親六年前去世後越來越多地躲進自己的幻想世界裡。
那幻想世界裡彙集了仙人仙女,男女豪傑,與她每天接觸的人相比,他們顯得更為真實。入夜時,他常常默念著那些為了信念而英勇戰鬥,甚至不惜獻身的勇士們的故事而進入夢鄉。也默想著那些通過祈禱,求得上帝拯救,創造奇跡的信女們的故事。
她太姥姥在結婚前曾經是蒙特維爾家族的一個成員。因此,她常常為她有法國的血統感到自豪。她的母親從小就信天主教,因此,她接受了洗禮,成為一名天主教徒。她的兩個兄弟,和父親一樣,信奉的卻是新教。
在許多娶了法國妻子的英國貴族家庭裡,信奉不同的宗教是常見的,並不影響家庭的和睦。這就使尤莎的生活完全不同於她的英國朋友們。
她不僅在不同於全家的教堂裡作禱告,還曾被送到諾曼底的一家修道院,專為貴族子弟開的學校裡讀書。修道院的另一邊住著過著隱居生活、獻身於宗教的修女們。
儘管這似乎不影響存在於她父母之間的幸福與愛情,但尤莎總覺得,在她與其他家庭成員之間有一道隔閡。在某些方面,她覺得像個局外人。她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但感情上總覺得是那樣。這就意味著,她越來越多地依賴自己所認為的內心世界。
無論做什麼,她總是想著這一點。話說回來,她在門外無意中聽到了外祖母與父親的談話,不禁想,父親是否會對她與外祖母的此次法國之行表示擔憂。也許他寧可保持沉默。
她知道,父親很矛盾,內心鬥爭激烈,認為他應該使她對到達法國後將遇到的事情有所準備。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外祖母很想帶你去看看城堡,她的一生都受到它的極大影響。」
「是的,爸爸,她常常提起城堡。」
「這的確是座了不起的城堡。」伯爵繼續說,「但是,你會發現蒙特維爾家族有些與眾不同。」
「您指的是什麼?」
「我的意思是,」伯爵說,「他們對待公爵就像對待萬能的造物主一樣。無論他提出什麼要求,他們都屈膝服從。」
伯爵笑了一下,接著說:「我們英國公爵,固然意識到他們的地位,但似乎並沒有你將從蒙特維爾那裡發現的權力及敬畏感。」
尤莎沒有做聲。過了一會兒,她父親又說:「不要讓他們嚇著你,親愛的。畢竟,正如我父親過去常說的,如果你刺的是個國王,他也會像普通人那樣流血。」
尤莎忍俊不禁:「爸爸,我盡量不讓他們嚇著我。不管怎樣,如果塞薩爾公爵真像你說的那樣了不起,我想他會不把我放在眼裡的。」
「記住,即便他把你放在眼裡,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伯爵說,「在英國,我們也有自己崇拜的英雄,但還不至於趴在地上,讓他們從我們的身上踏過去。」
他說得很不客氣,尤莎天真地問:「塞薩爾公爵會那樣嗎?」
「我有好多年沒有見到他了。」她父親答道,「我聽說,他變得目中無人,需要有人來殺殺他的威風,並不是說,非得你來。」
「哦,當然不是,爸爸。」
「所有法國人的毛病就在於,他們覺得很了不起。他們不像我們受過公立學校的教育。」伯爵似自言自語地說下去。
「那有什麼不同嗎,爸爸?」
「當然羅!你的兩個哥哥會講給你聽的。如果他們翹尾巴了,他們馬上會改掉的,而且會改得一於二淨!」
停了一會兒,伯爵又說:「你還很年輕,尤莎。我要你明白,你不要急於結婚。」
「當然不,爸爸。」
「我喜歡你留在我的身邊。我們去倫敦後,你會在同齡人中交許多朋友。社交季節過去後,你可以邀請他們來玩。」
「謝謝您,爸爸。」
「重要的是,他們是英國人。如果你真要結婚的話,我希望你嫁給一個英國人——一個體面的、愛你、尊重你、使你幸福的人,就像我使你母親感到幸福一樣。」
伯爵還有很多話要說。尤莎知道,他在搜索能夠表達他的感情的話,這對他並不容易。伯爵背朝壁爐站著,尤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抱住他的脖子說:「我愛您,爸爸。我不希望做任何使您不愉快的事情。」
伯爵擁抱著她。「你是個好女兒,尤莎。我不敢說總能理解你,但我非常高興有你這麼一個女兒。」
「我也高興有您這樣一個父親。」尤莎吻了吻他的臉。
似乎為他如此兒女情長感到難為情,伯爵於是將話題轉到第二天早上的安排以及要騎的馬上面來了。
直到上了床,尤莎才細細考慮聽到的對話。她感到奇怪的是,外祖母居然認為她有可能改變公爵的想法。如果他鐵了心要娶季蕾·得·薩隆,那正如她父親說的,任何人也別想阻止他。
當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聽到過各種各樣關於蒙特維爾家族中的塞薩爾的傳說。他是公爵,是太姥姥的親戚,她母親又曾經是這家的好朋友,這些使他像神話中的王子一樣。
他的戰績與財產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總聽到母親談起塞薩爾,最後競覺得好像親眼見過他,親耳聽到過他的聲音。現在這一切破天荒都要變成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