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巨型燭架上的蠟燭發出炙人的高熱;濃郁的花香在婆娑起舞的人潮中飄散著,卻驅除不了那份令人窒息的感覺。
兩條人影悄悄離開了衣飾華麗的人群,沿著宅第寬廣的迴廊緩緩前行。這兒是威爾斯王子的密友——馬歇爾爵士的府邸。
「你要帶我去哪裡,迪亞席?」那位女土問道。樂聲已自耳畔消逝,只聽到她纖巧雙足走過光亮地面所發出的輕脆敲擊聲。
「找個清靜的地方,」他回答。「我要跟你談談,大廳裡人太多、太嘈雜了。」
她笑了起來,笑聲很誘人,卻沒有一絲高興的意味。
「不要再來這一套了,迪亞席,你今天晚上反反覆覆跟我談了這麼多遍,我實在受不了。」
男的沒有答話,逕自推開迴廊盡頭的一扇門,裡面是一間空曠的起居室,只有壁爐架兩端的銀燭台以及書桌上的細燭台靜靜地照耀著。
那位女士向四周瀏覽了一番。
「好迷人的房間啊!我從來漢有進來過。」
「這是馬歇爾的私室,只有他最親密的朋友才能進來。「那麼,你認為你是他的密友之一羅?」
「他是個惹人厭煩的傢伙,不過我跟他有好幾年的交情。」
室內非常涼爽,微風徐徐從窗外吹進來,燭光卻仍定定地照耀四周。女士手裡握著一把鮮艷的扇子,緩慢而有韻律地扇著。
他凝視了她好一會兒,然後說:「你今晚更美了,格拉蒂亞!」
她坦然接受了這份讚美——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的美確實是無庸置疑的。
烏黑的秀髮梳著巴黎最流行的髮型,充分襯托出她臉部完美的勻稱與和諧。
最吸引人的還是她那雙大眼睛,黑亮中帶著奇特的深綠色,放出點點光芒。許多對她傾心的人看到她的眼睛,總會想起清溪中閃爍的陽光。
這雙非常富有感情的眼睛,正警戒地望著眼前這位男土。
「好吧,迪亞席,你要和我談什麼?」
這句話似乎突然激怒了他。
「該死的!」他咒罵著,「你知道我要跟你談什麼的。」
「而你也知道我會怎麼答覆你,那你又何必一再重複這個無聊的話題呢?」
「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是如此嗎?」他問。
他狙狠地盯著她,眼中冒著憤怒的火花。 高貴、時髦的衣飾充分襯托出他的英俊瀟灑。
夏瑞翰伯爵和羅伊斯頓夫人翩翩起舞的時候,許多參加舞會的人都認為:他們兩個無論在外貌上,或是身份上,都是很合適的一對。
但是人們口中盛傳的荒唐生活,並末在羅伊斯頓夫人美麗的面龐留下任何陰影;而多年來縱情酒色的影響,在伯爵身上已是斑斑可見。
放蕩的生活使他的雙眼浮腫,長期的夜生活以及飲酒過量,使他雙頰蒼白。
他憤怒地不斷在室內跟著步子,手指還緊張地拉扯著緊身外套的翻領。 「我們不能這樣繼續下去!」
「為什麼?」
「「因為我要得到你;因為你在玩弄我;因為我不願意和你停滯在這種關係上!」
「這得由我決定。」
她很冷漠地說著,似乎感到不耐煩了。
看見她的神情,伯爵頹然例在她身旁的沙發上,掙扎著說:「我受不了了,格拉蒂亞!今天晚上,看見你和王子在一起對著我訕笑,我覺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極限。」
她茫然地盯著牆上一幅畫得很糟的油畫。
「到柏萊頓之前,我就說過,你必須下定決心,接受我的愛。」伯爵說。
「如果我不呢?」
她的口吻很輕率,帶著嘲弄的味道。
「那麼我想;我會把你殺掉!」他緩緩地說。
「親愛的迪亞席,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戲劇化了?其實你心裡明白,你根本不想殺我,你只想讓我做你的情婦。」
「我會娶你的!你知道只要你所謂的丈夫——那個殭屍一死,我立刻就會娶你!」
「那個殭屍是我的丈夫。」
「他既看不見,又聽不到;他根本不是個人,只是一具會呼吸的活屍而已,你何必對他那麼忠實?」
「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我就是他的人。」
「這句話你講過幾千萬遍了。」
「那你怎麼還不肯認清事實呢?我決不打算做你的情婦!」
「那麼我還要等多久?」伯爵絕望地問。
羅伊斯頓夫人沒有答話,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假如羅伊斯頓不是個有錢人,你以為他會活到今天?不會的!那些該死的醫生把他留在世上,好填飽他們的荷包。他中風到現在多久了?」
「將近五年。」
「你們結婚之後,他立刻就中風了?」
「嗯。」
「在那麼短短的時間裡,他讓你體會到愛的滋味了嗎?」
羅伊斯頓夫人沉默著,他又繼續說:「讓我教你,我的愛人。讓我帶領你進入忘我的仙境。」
羅伊斯頓夫人輕笑著。
「你越來越詩意了,迪亞席。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跟我們一個月以前遇到的那個惹人厭的年輕人一樣,為我的眉毛寫詩了。嗯,我忘記那個人的名字了。」
「我不想用文辭來描繪你、讚美你,」伯爵暴躁地說。
「我要把你擁進我的懷裡;我要吻你,好讓我肯定你是屬於我自己的。」
羅伊斯頓夫人打著呵欠。
「我只屬於喬治一個人,」她說,「而他又不需要我,所以,我只屬於我自己。」
她慢慢站起身來。
「走吧,迪亞席,我想回家了。」
伯爵站到她的面前,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她看穿了他的企圖,抬頭凝視著他,沉著地說:「如果你敢碰我,迪亞席,我發誓決不再見你!」
「你不能像對查理斯,或其他人那樣對待我!」
「我能,而且我絕對會這麼做!」她冷酷地答道。「所以你要小心!」
「你要把我逼瘋了!」
「你早就瘋了。」
他被擊敗了,後退一步,頹喪地說:「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有車,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