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跟我一道走,」他命令著。「我還沒和你談完。」
「不需要再給那些多嘴的人添口實。」
「何必在乎別人怎麼說呢?」伯爵說。「社交界的人除非是瞎子,否則誰會看不出來我愛你?而且他們都知道,你遲早是我的。」
「你故意讓他們以為你已經得到我,好挽回你的自尊。」
她微微揚起下頦,接著說:「人們風百風語、加油添醋,讓我很懊惱。」
「他們算什麼?」伯爵粗魯地說。「你平常不是這麼膽怯的啊,格拉蒂亞。」
「再過幾星期,我就滿二十一歲了,」她說。「我在考慮,自己的言行舉止是不是應該謹慎一點。」
伯爵仰天大笑。
「謹慎?你?那個和我在乾草市場還有皮凱迪利廢物堆上跳舞的叛逆怎麼了?」
她不答話,他又說:「大鬧康文特廣場,嘲弄那些看娼婦遊街的男人的小丑,居然會談『言行謹慎』?和我一起漫天開玩笑,為聖·詹姆土乾杯的人,怎麼突然變了?」
羅伊斯頓夫人把頭轉開。
「今天我聽到他們叫我『荒謬絕倫的羅伊期頓夫人』。」
「他們也說你是『全英國最美的女人』,你不要光聽壞的一面。」
「去布萊威監獄以後,我覺得很羞慚。」
「我不懂你怎麼會有那種感覺,」伯爵回答。「那只不過是個玩笑。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回家的路上開心得大笑。」
「你……是笑了。」
「所以現在讓我送你回家,一路上,我們還可以那樣開懷大笑。」伯爵說。「來,格拉蒂亞,我們去向主人告辭。」
他一面說,一面伸出手臂;她剛要伸手挽他,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不行,」她說。「我不想再回那個擁擠的舞會大廳去。而且,我們也不能當著王子的面先離開啊!」
「那我們就來個不告而別好了。」
伯爵凝視著她美麗的臉龐說:「我只想和你獨處,其他任何人,包括王子在內,都是多餘的。」
他的語氣又熱切了起來,情慾的光芒在眼中閃動。羅伊,斯頓夫人警覺到,她對他的約束力已經達到極限了。
她對迪亞席·夏瑞翰時時刻刻都存著戒心。
自從第一次在卡爾頓宮見面,他就一直在追求她,而且不經她認可,就寸步不離地成了她的護花使者。
當時她很年輕,對社交界的情形一無所知,丈夫又終日躺在幽暗的房間裡,靠一大群醫生、護士照顧著。
第一次參加倫敦社交季各種活動的時候,要不是他在一旁護衛她、取悅她,她真會無所適從的。
在情場上,他是個老手,所以很清楚怎麼樣才不會把她嚇跑。
處身上流社會中,她的純潔、不擅自衛無形間成了最有利的武器,那些嫉妒她美貌的長舌婦雖然善於挑剔,在她身上卻找不出什麼毛病。
但是情況漸漸轉變了,羅伊斯頓夫人變得狂野任性,伯爵對她也越來越糾纏不休,他們兩個人的所做所為令大家側目。
奢靡放縱的生活對成爾斯王子的好友來說,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王子和這群朋友的窮奢極欲,使那些保守、拘謹的大臣和納稅的人民感到非常震驚。
漫畫家筆下的王子,是一個沉迷於酒色的人;他們覺得,就因為他是這樣一個人,所以他的親密好友中,才會有這麼多墮落的無賴漢。
全國最聲名狼藉的兩位公爵——昆斯柏瑞和諾福克是土子在倫敦及柏萊頓的常客。
諾福克很沒有教養,被公認為全國最齷齪、酗酒最嚴重的貴族。
昆斯柏瑞則更卑鄙、墮落,他的長像尖刻,性情暴躁易怒,動輒對人破口大罵,被他玩弄過的女人不計其數。
除了這兩位公爵,王子的密友還包括巴瑞摩爾家族中那幾個無法無天的兄弟。
巴瑞摩爾伯爵七世很年輕,他在短短的時間內花掉了兩萬多鎊,由於他粗暴無禮,又喜歡和無辜的人開狠毒的玩笑,所以被稱為「地獄之門」。
他的弟弟雖然是個牧師,卻也是職業賭徒,曾經因犯罪被送入倫敦著名的「新門監獄」,所以綽號「新門」。
最小的弟弟是跛子,因此稱為「跛門」,他的性情和他綽號「畢林斯門」的妹妹一樣粗魯暴躁;「畢林斯門」原本是一個魚市場的名字,那裡面的女人眾所周知全是滿嘴髒話、口無遮攔的,所以這個綽號對巴瑞摩爾家的這位小姐來說,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家人在柏萊頓自稱「快樂的送葬者」。有時候,他們會在深夜帶著棺材去敲一些中產階級居民的門,然後對出來應門,嚇得半死的女僕說他們是來收屍的。
然而王子的種種行為——例如傳說中他和羅馬天主教徒費茲赫伯特夫人的秘密婚姻,他現在和布魯斯維克公主卡洛琳的這樁不幸婚姻,以及他那些日益增加的巨額債務——比他的朋友還要荒唐怪涎。 不過對瞭解他的人來說;王於的個性中,另有他吸引人的一面。
他本身很有魅力,鑒賞力也很高,具有多方面的豐富知識,而且對那些能令他感動的人非常仁慈慷慨,因此僕人們都很崇敬他。絕大多數的朋友在瞭解他父親對待他的態度之後,都能諒解他的胡作非為。
無論如何,一個女人置身在這樣的社交環境中,難免會受到外界的非議責難,而影響到她的名聲。然而外界越是對羅伊斯頓夫人議論紛紛,就越使她在夏瑞翰伯爵的縱容和幫助下蔑視世俗的評斷。
但是如今,她的護花使者、玩伴——這個四年來一直聽命於她的男人,正努力掙脫她的掌握。她發現自己快控制不住他了。
事實上,這一次她是為了一件令她羞愧的事,才從倫敦躲到柏萊頓來的;她不但想避開人們的注意和指責,也希望能躲開伯爵。
伯爵一向表示他很不喜歡柏萊頓,而且有好幾年沒跟隨王子到這個溫泉勝地來了,因此羅伊斯頓夫人在這兒的史坦區租了一棟房子,想享受一下寧靜安詳的生活,然而當三天前伯爵竟然和王子一起抵達柏萊頓,她知道,這一切都要被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