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做了那麼多傻事。」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以後我不會再那樣做。」
她向他解釋著:「在到柏萊頓之前,我就下定了決心。」
「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因為夏瑞翰伯爵帶找到布萊威監獄的……審判室去了。」 那間大審判室的形象又在她的腦海中出現,審判席上坐著一位可能是推事的男士,手上拿著一根槌子。
羅伊斯頓夫人和伯爵進去的時候,裡面正在審判一個年輕的妓女,她是因偷竊客人的錢而被控,沒有任何人替她辯護。
審理終結,庭上宣佈:「認為艾迪絲·崔薇應當眾受刑罰的,請舉起手來!」
羅伊斯頓夫人覺得法庭上的每一隻手似乎都爭先恐後地舉了起來,於是法庭後面的門大開,好讓每一個人都看到行刑的經過。
她從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一個女人赤裸著上半身,受這麼殘酷的刑罰。她腦子裡一片空白,看著鮮血從那個女人的背上流下來,看著刑罰終止。
羅伊斯頓夫人茫然地站起身來,跟著伯爵走出法庭,到了牢房中間的走道上。
她看見有些女犯人在敲擊亞麻的纖維,然後,伯爵又帶她走進一間小牢房。
起初她一直在想著法庭上的那一幕,並不曾注意獄卒的解說,後來,她看見一個工頭正拿著鞭子抽打做工的女犯人。
他揚起鞭子重重地抽在她們背上,有些人忍不住哀號起來,還有些人卻絕望地伏下身子。
最後,他走到一個犯人的身後,怒聲叱責她的速度太慢,並且用鞭子抽了她好幾下。
那是個瘦弱的中年婦人,臉色蒼白而且咳嗽得非常厲害。
羅伊斯頓夫人驚愕地看著這一切,又轉臉看看伯爵。
她發現他的眼睛和在法庭的時候一樣,放出冷峻的光芒,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帶她到布萊威監獄來了。
憤怒的火焰突然農她胸中燃燒起來,她劈手奪過工頭手上的鞭子,對著他的臉猛抽下去,直打到他哀叫著,臉上出現了許多鞭痕,那不可一世的氣焰也完全消失了。
伯爵把她拉出了牢房,所有的女犯人都向她歡呼著。
回家的途中,伯爵笑著告訴她不該這麼意氣用事,她一語不發。
「我當時非常羞愧,」她低聲說。「那裡的一切使我對自己過去的所做所為非常懊悔。」
她深深地自責著,那個強盜握住了她的手。
「我想你不會再做那些荒唐事。」他溫柔地說。「你已經找到更令你興奮的事了。」
「是嗎?」
她抬起頭,定定地望著他。
他眼中的那份瞭解,正是她渴望看見的。
然後他放開了她的手,用另一種聲調說:「你所做的這一切,都可以用一個理由來解釋。」
「你是指……我的丈夫?」
「孤獨寂寞的生活並不好過。」
「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讓全倫敦的男人都來……追求我,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我瞭解。」
他對她微笑著,好像她是個吹噓自己有一個最漂亮的洋娃娃的孩子。
「可是過了一段時間,這一切就變得很枯燥了。」羅伊斯頓夫人好像在審判自己。「我需要一些其他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些什麼。」
「我剛離開軍隊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你在軍隊裡待過?」
「我曾經在印度服役,對拿破侖的戰爭爆發以後,我就一直跟隨著團隊,直到我父親去世。後來我到了倫敦——而且見到了你。」
「你的家在哪裡?」
「康威爾州。」
「你為什麼不留在家鄉呢?」
「那樣離得太遠了。」他說。她知道他是說離她太遠了。
「你為什麼不設法找人介紹我們認識呢?」
「我剛才告訴過你,我負擔不起那樣的生活費,而且也不想做個阿談奉迎的人。」
「所以你就做了強盜!」
「這樣我才能毫無阻礙的到全國各地去。」
她笑了。「我還以為這樣會比較困難。」
「事實正好相反。去年因為你到巴斯,使我發現那裡是個很有趣的地方。」
她難以置信似的看著他。「你還跟我到過哪些地方?」
「到新市、愛斯克特去看賽馬,在恰渥斯看到你陪著一位公爵,到沃邦又看到你和另一位公爵在一起。你總是選最舒服的地方去玩,夫人!」
她聽出他在諷刺她,於是趕緊轉變話題。
「談談你的家吧!」她說。
「那本來是修道院的一部分,不太大但是很古老,有一面一直延伸到海邊。春天一到,那兒的花園是全世界最美的。」
「我真想去看一看。」
他們的視線相遇了,好一會兒,她問:「你……歡迎我嗎?」
「總有一天你會去的。」
她把視線調開,心裡覺得他已經向她撒下了一張她永難逃脫的網。
過了一會兒,她說:「你不能這樣繼續下去。」
「為什麼?」
「因為這樣太危險,你隨時都可能被捕。」
「你擔心這件事嗎?」
「這是事實啊。你對我這麼關心,我怎麼可能不關心你呢!我求你放棄這種危險、擔驚受怕的生活……」
她意猶末盡,又加了一句:「我也結束我過去的那種生活。」
「你能肯定自己這種想法嗎?」
「離開倫敦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打算了,觀在我更可以向你發誓,我再也不會在城裡胡鬧,再也不會……嘲笑別人。」
他握著她的手。
「我相信你。」他說。
「你能不能照我的要求去做?」
「我會仔細考慮的,不過這種生活讓我有一種難以解釋的自由的感覺。」
「這也正是我所嚮往的自由。」羅伊斯頓夫人說。「可是我卻沒有這麼一片安詳的樹林。」
她似乎有點負氣。
「現在這都是你的了。」他說。
她站起身來,走到樹林邊凝望著艷麗的夕陽。
他跟到她的身後,她幾乎以為他要像那晚一樣吻她了,但是他卻靠在樹幹上,望著金紅一片的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