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用這些東西的……荊國師不必為我費心準備……」
房裡只剩他們兩人,他的存在感更加明顯,讓她感到有些不自在,從前在威遠鏢局與一干男子相處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荊無極凝視著她的臉,玉般的肌膚透著自然的粉嫩,菱唇不點而朱,澄澈如水的烏眸……她的美已無須人工粉飾,確實是用不著那些玩意兒……當年那一刀所幸沒給她留下什麼後遺症。
見他目光灼灼盯視著自己,梁善福不覺又紅起臉來。說也奇怪,自從遇到他,她臉紅的次數勝過在威遠鏢局的八年不知多少,她從不知道自己如此臉薄。
趕忙說些話轉移自己的心神——
「荊國師……」
「我們之間不必這麼生疏吧,月牙兒……」他卻截斷她的話,柔聲道:「從前你都喊我小師父……當然我也不介意你直呼我的名——無極。」
他的話讓她驚訝地瞠大眼!直呼他的名諱……這……豈不太過親呢?他們是師徒呀!
彷彿知她心裡所想,他靠近她,唇畔勾笑:「你我雖是師徒,但你可知一旦身為聖女,你便是我的妻,妻喚夫名乃天經地義之事。」
啊?梁善福驀然一愣!王兄並未跟她提及此事,但就算真是如此,她以為他屬意的該是銀霜,她並非看不出來他與銀霜母女之間的親密感……他是站在她們那一方的,不是嗎?
「你這張小臉寫著許多疑問。」他忽地抬起她的下顆道,嗓音更加低柔了些:「別急著傷腦筋,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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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荊無極一走出梁善福寢宮,寒江微帶冷意的質問立即在耳旁響起。
「我不懂你的意思。」輕易地四兩撥千斤,繼續往前走。
「你對她……太好了……無事獻慇勤非好即盜,實在令人不得不懷疑你別有居心!」他的個性硬直,說話也從來不拐彎。
荊無極停下腳步,抬眼笑睨著他道:「寒江,你這是對主子說話的態度嗎?」
「恕屬下僭越!」寒江板著臉回道,雙眸仍是直盯住荊無極,執意要一個回答。
「唉!只要扯上了月牙兒的事,你眼裡還會有我這主子嗎?」半謔半諷的笑意懸在唇邊,他轉過身繼續前進。
寒江仍是緊跟在旁。
「怎麼我對她好,你也不高興?」荊無極邊走邊笑道,輕鬆愜意的語氣顯示出他愉悅的心情。
寒江怪異地瞧了他一眼。這些年來不是沒見過他的笑臉,但他的笑總像隔著一層,並不怎麼真心,可現在……他是真真實實地笑著,跟隨他那麼多年,這樣的笑在他臉上並不多見!
儘管如此,他仍說出自己心中的憂慮:
「你愈對她好,我愈是害怕,怕你心裡又打什麼主意!」
荊無極聞言側過身,朝他露出一臉好不委屈無辜的表情。「你不相信我是真心對她好?唉,我難道真的那麼無情嗎?」
寒江不語,沉默是他的回答。
他知道他並非完全無情……只是……他的心著實讓人摸不清!
見他不語,荊無極忍俊不住地抱怨:「寒江,我有沒有說過你的誠實真令人討厭!」
「到現在為止,沒有!」寒江一本正經地回答。
「真傷腦筋呀……」荊無極一副拿他莫可奈何的模樣。「看來,若不給你一個滿意的回答,你是不打算讓我耳根清靜了!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你對她好……是因為愧疚嗎?」他直截了當地問。
劍眉微微一挑:「愧疚?我的腦子裡沒有這兩個字。」
寒江忍不住蹙眉:「那麼……我想知道你會不會再一次犧牲她。」
片刻的沉寂後,荊無極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淡笑,眼裡流露短暫的憐惜,隨即掩去,目光望向遠方悠然道:
「不會了……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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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她真的不懂!事實上,她完全給弄糊塗了!
梁善福困惑不解地望著坐在她前方,身著一襲白衣的男子。
她住進聖月宮已數日,而他——荊無極,祭蘭國國師、也是她的師父,什麼事情也沒要她做!
那些他所說的,關於身為聖女資格的試煉與鑒定呢?
此刻,他們身處之地是聖月宮內一處以綠洲辟成的花園,園裡植有沙漠中難得一見的奇花異卉,周圍清泉環繞,泉聲淙淙、花香四溢,散漫著一股清涼,完全滌去沙漠白日裡慣有的襖熱。
石桌上擺著珍果與香茗,但她卻無心品嚐,只是拿眼瞧著他,一邊想著王兄說過所有有關於他的事情。
他體內流有一半波斯民族的血液,那雙墨藍眼瞳便是由此而來;父親雖是中土人士,卻被破例攉拔為察蘭聖月教主事,而他更是不遑多讓以少年之齡繼掌其父之位。
年紀雖輕的他,行事果決手段凌厲,個性深沉內斂,可以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王兄要她提防他,雖名為師徒,但任何人在他眼裡皆不過是他棋盤上的一隻棋子罷了!
她並不遲鈍,心裡可以明顯感覺到主兄很不喜歡荊無極,隱藏在表面的和諧下,是無可錯認的敵意與角力,然而王兄卻仍是將她擺在他身邊,她也是王兄的一隻棋子吧?
王兄與荊無極,兩人與她都有著親密的關係,一是血緣、一是師徒,然則他們都各自有自己的打算,她的存在是他們暗裡鬥爭的一步棋,那麼她呢?她該靠向哪一邊?
八年前的一場大火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該只是個障眼法吧?畢竟當年她可是差點死於一把匕首之下,而非是一場祝融!到底是誰要殺她呢?又是誰及時救出她?
哎呀!愈想頭愈痛,怎麼會這麼複雜呢?就算是鏢局裡的事也不曾讓她這般傷腦筋!
怔怔地發著呆的她,沒發覺自己的眉頭已在不知不覺間蹙攏,直到一道溫雅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