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不說?他可以跟我解釋清楚……我以為他……」
「國師做事一向不喜解釋……」寒江點頭表示理解。「我雖跟隨他多年,卻也是後來才想通他的用意。他的心思,不是一般人能瞭解的。」
梁善福靜默無言,心頭充塞著複雜難言的情緒。他雖為了保全她,卻仍是下了狠心……狠心與她分離呵!若不是王兄別有用心,那麼她和他今生也許永不再相見,他就這麼捨得將她遺棄?還有娘親……若不是因為失去她,娘又怎會積鬱成疾、芳華早逝,含恨而終?
「公主……」寒江遲疑地喚了聲。「寒江斗膽,還望公主體諒國師的難處……傷了你,最捨不得的人……其實是他!」
梁善福閉了閉眼,回頭朝他露出一抹淺笑,道:「寒大哥,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話,只是我……需要時間想一想。」
寒江點點頭:「那……寒江不打擾公主了。」拱手揖禮,正欲退下,卻又忽地停住腳步,像是想起了什麼事,遲疑了下,又道:「公主,惜妃娘娘並非含恨而終……在她合眼前的那一刻,她很高興知道你仍好好地活在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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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無極十七歲——
「小師父,大師父為什麼躺在盒子裡一動也不動?」
七歲的女娃兒睜著大大的眼兒,小臉寫滿困惑地望著少年俊美卻顯得沉冷的臉龐。
少年沒有回答,冰冷的藍眸微瞇;像在思索什麼事情,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
「小師父……」女娃兒又喊了聲,一邊伸出手扯住少年的衣袖,皺起小小眉頭道:「月兒要和大師父說話,月兒不喜歡大師父躺在盒子裡。」
少年緩緩垂下眼望著她,聲音微微沙啞地道;「大師父再也不會說話了……大師父要好好睡一覺,你別吵他。」
小女孩眨了眨眼,半信半疑:「可是大師父已經睡了好久好久呀,應該要起床了,他不許月兒賴床,自己也不可以賴床呀!」
少年心情微起煩躁,仍是耐著性子道:「大師父不是賴床,他只是……只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為什麼?」小女孩不解,固執地要一個答案。
少年眼色黯然,默然許久後,方回答道:
「月牙兒,大師父死了,死了的人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也不能再開口說話,懂嗎?」
小女孩似懂非懂,皺著眉用力地想了一會兒後,扁嘴道:
「大師父為什麼會死?月兒不要大師父死掉!」
少年俊美的臉龐因她的問話而更顯陰沉,且夾雜著幾分怒意。因為一個愚蠢無知的女人,而害得爹爹枉死;甚至,連他和聖月教都岌岌可危!爹爹臨終前的叮囑猶在耳邊,未來他要走的路勢必艱難,眼前最重要的事,便是讓自己站穩腳跟,他不能讓爹爹的苦心白費!
小女孩不明白少年心緒的轉折,扯動他的衣袖,提醒他:「小師父,你快告訴月兒,大師父為什麼會死呀?」
少年垂眸看著她,淡冷地道:「沒有為什麼,是人就會有這麼一天,有生就有死。在你身邊的人,總有一天都會死去,現在是大師父,以後也許是你的父王、你的娘親,你懂嗎?」
小女孩愣了一會兒。「如果他們都死了……那月兒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他們,也不能再和他們說話了?」
少年點點頭,心思卻全放在另外一件事情上。他要接掌父親的位子,除了長老們的同意,尚且需要一個有力的靠山,這表示,他必須與那愚蠢無知的女人交涉……思及此,藍眸森冷地瞇起。
忽然間,小女孩整個人跳到他身上,手腳緊緊纏住他,一張小臉兒埋在他胸膛上動也不動。
她突來的怪異舉動讓少年怔了下,思緒整個被打亂。
「怎麼了?」劍眉微微蹙攏,他好像聽到嚷泣聲。
埋在胸前的小頭顱搖了搖,雙手將他抱得更緊,就怕他消失了似的。
少年輕歎了聲,而後伸出手,捧著她的小臉蛋,讓她直視著他。
果不出他所料,她小巧的鼻紅咚咚的,圓滾滾的眼兒被淚水洗得晶亮,紅紅的嘴兒緊緊咬著,看起來好不傷心的模樣。
「有什麼話不能和小師父說嗎?」少年柔聲道。
小女孩猶豫了好一會兒,方皺緊眉頭問:「小師父……你也會像大師父一樣死掉嗎?」
沒想到她會這麼問,少年怔了一怔,緩緩道;「月兒,每個人都會有那麼一天,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罷了!」
「我不要!」小女孩扁著嘴喊了聲。「小師父不要死,永遠陪著月兒好不好?」圓圓的眼兒滿含希冀地望著他,她想要天天看到這張臉,想要天天和他說話!
少年傲微一笑:「小師父又不是神,焉能不死?也許是生病,也許被人殺死……
咚!話還沒說完,小小頭顱猛地又撞回他的胸膛上,稚嫩的童音焦急地嚷嚷:
「月兒會保護小師父,不讓你生病,也不讓別人欺負你!」
「傻丫頭……」少年莞爾輕喃,因喪父而冰冷的心泛過一股暖流。他懷裡的丫頭是他的寶,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他必須捨棄這塊寶……
第十章
察蘭城建構宏偉壯麗的皇室宮殿前,架起一座高台。
高台上,現任察蘭國王穹蒼端坐前方正中位,數名嬪妃伴坐其身側,分坐左右兩列者依例為察蘭國幾位重要大臣,及聖月教眾長老們。
高台下,則已聚滿了無數圍觀的察蘭子民。
梁善福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幕場景,歷史再度重演,然而這一次她卻不知道自己扮演著什麼角色。
身為察蘭國公主,她完全感受不到與這塊土地緊密相連的親密感,那麼這一戰她是為何而戰?聖女對她而言已不再具有任何意義,王兄也只當她是只棋子,這個地方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早在多年前的那一晚,她在這兒的根已被徹底剜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