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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素梅立在白雲庵後院的竹林裡,一顆心浮浮沉沉,找不到歸依。
再三天她就要嫁進杭州首富的駱家了,想到自小就定了親的未婚夫婿駱子言,她的心也不知是喜是憂。
雖說幼時常與駱子言玩在一塊,可自從那年小姨一家發生意外,娘也傷心去世之後,她就不曾再見過他了。
他是否還是從前那爽朗、愛笑的模樣?記憶中的子言哥哥對她和絳雪是極溫柔的,以後,他會對她好吧?
對未來,她完全沒有把握,不論是對子言哥哥,還是對自己。
倚在一株翠竹上,她忍不住深深歎息。為何由古至今,女子的幸福從來無法掌握在自個兒手中,只能倚賴於她相伴一生的另一半。是可憐,也是可悲啊!
她多想走出這個把她緊緊禁錮的牢籠,自由翱翔於沒有三從四德,沒有女戒女則的天地。
可惜,身為女子,她沒有走出牢籠的權力,只能安分守己守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以夫為天,期待丈夫的愛憐。如果命好能獲得相公的憐惜,那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否之,她也只有終日以淚洗面,獨守空閨罷了。
猶記得娘在世時,爹是如何的疼惜娘,可惜人死燈滅,在二娘進門後,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容不下,只盼著早早把她嫁出去。三天後,二娘終算如願了吧。
「唉!」幽幽的歎息從她唇邊逸出。
「鏗!」兵器交擊聲拉回了阮素梅的沉思,她震驚地看見兩道一黑一白的身影在竹林中交錯,她們輕盈地在竹林中起落,腳尖一點就能縱上竹枝。
素梅摀住嘴,忍住差點出口的驚呼,並縮進幾根翠竹間。
老天,這就是小弟常跟她說的武林高手吧!她睜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瞪著在空中交手的兩道身影。
只見兩人各停在一株翠竹上,瞬息間已過了十多招。不過那道素白的倩影明顯落在下風,她的右肩已染上了一片殷紅血跡。
黑衣女子不斷猛攻,嘴上卻溫柔婉轉地勸道:「二師姊,你根本就不是小妹的對手,更何況現下你受了傷,識相的就乖乖放下你手上的胭脂劍,隨我回去向林主領罪,也許她老人家會大發慈悲饒了你也不一定呢。」
「我不會回去的,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我已經過厭了,就算死,我也不願回去。要是有本事,你就帶著我的屍體回去領功吧。」
她的臉上是失血過多的慘白,手上的動作遲緩下來,再擋不住黑衣女子如狂風暴雨般迎面襲來的攻擊,手中胭脂劍一軟,她閉上眼,等待即將刺進心窩的一劍。
誰知利劍卻在劃破她的衣衫前戛然而止,胭脂微愕地睜開雙眼,只看見黑影如風般飄然遠去,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而後嬌柔的聲音隨風而來,「二師姊,這次寒雨念在姊妹一場的份上,暫且不拿你性命。不過,數日後,大師兄會親至杭州,你好自為之吧。」
大師兄會親自來追她回去?想到大師兄冷冷的容顏,毫無溫度的眼神,胭脂失神了,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出,染得雪白衣襟點點殷紅,就如冰天雪地中盛放的朵朵紅梅。
寒雨是看在大師兄的份上才放過她吧?可大師兄對她的好,只怕她這輩子都無法報答了。
想及此,再也支撐不住的她一鬆手,重重跌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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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見她倒下,藏在翠竹後的素梅忙奔過去,扶起跌倒地上的胭脂,關切地察視。
當她拂開披散在胭脂臉上的髮絲,看清她的清麗容顏時,禁不住一聲驚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竟是張與她一模一樣的容顏,除了慘白如紙的臉色以外,眼前的姑娘與她仿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姑娘,你沒事吧?」毫無理由的,她發自內心地關切著眼前的姑娘。
胭脂費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眼前晃動著一張素顏,令她無法看個清楚。她輕晃螓首,想搖走暈眩的感覺。
終於,她看清楚眼前一張關切的素顏。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那溫暖觸感,她還以為她是站在一面銅鏡前,眼前不過是另一個自己。
為什麼她們長得一模一樣?胭脂掙扎著脫離素梅的懷抱,踉蹌著站直身子,滿臉戒懼地盯著素梅。
「你是誰?」
素梅忍不住伸手欲攙扶胭脂不穩的身子,卻因她充滿敵意的眼神而無奈地垂手。
「我叫阮素梅。」
胭脂閉上眼,忍住一陣昏眩。
「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是到白雲庵齋戒祈福的,再過三日就是素梅大喜之日。」素梅發現自己自然而然就向面前猶算是陌生人的她解釋。
「你要成親了?」
素梅點點頭,應道:「是啊,我與他是指腹為婚的,不過已有很多年不曾見過了,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模樣?」
「指腹為婚?」胭脂喃喃念著,心神一蕩,彷彿被眼前與她長相相同的女子,勾起了一些遺落在過去的記憶。
素梅扶住胭脂搖搖欲墜的身子,一臉關切。
「姑娘,你怎麼樣?我扶你回我房裡休息可好?」
胭脂的回應卻是狠狠甩開她,在她錯愕之時,把胭脂劍抵上她雪白的頸項。
一絲淡淡的笑容浮上胭脂蒼白的容顏,「阮素梅,如果到了地府,閻羅王問起,記得報上我胭脂的名字啊。」
素梅駭然,一雙眼瞪得大大,一張素顏血色盡褪,顫著聲問道:「你要殺我?」
「為何不可?」
「我們無仇無怨……」
胭脂不耐煩地蹙起秀眉打斷她,「那又如何?這只能怨你自己倒楣。」狠起心腸,握在手中的軟劍就要劃下,卻見素梅皺著秀眉,緊咬嘴唇,抖著單薄身子。
眼前的素梅就仿似另一個自己,一副懼怕卻又不肯求饒的倔強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