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頰摩著她的臉,冒出來的鬍渣輕刮著她,感覺立刻陷入錯亂,一切都混亂了,都亂了!
范妲曦陷入一陣恐慌,不由自主地說:「我……我有點冷了。」
她害怕著,莫名其妙地害怕,不是怕德爾拉斯會怎樣,而是……唉!她就是不知道才會害怕呀!她的恐慌完全落入他的眼,他更實地觸摸到她了!他拉著她的手,跨出浴池,拉了條他的浴巾將她包住,溫柔地拭著她濕透的發、她的身子。
她無語地接受他的體貼,任由他的手透過浴巾撫摸她。
「我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你的。」德爾拉斯開始說了:「我沒想過會再有機會看到你……不!我曾想過,如果這次我當了大使的隨行翻譯官,或許會有機會再見到你,但也或許不會……我不知道。」他一邊擦拭她一邊碎碎念著。「但見了你,我又該說什麼呢?」
「你也弄濕了,要快擦乾,否則很容易感冒。」范妲曦瞧見他幾乎也濕透的運動長褲。
德爾拉斯只是用力地以毛巾包住她。
「你……曾經想念過我嗎?」他看著她。「不!別回答我。」
他拉著她回到她的臥室,她雖很想問他為何知道,但一想這是他家,他理當清楚。
「我偶爾會想起你,想起有關你的事,想問你是如何看待我和你的事?想問你為什麼可以冷淡至此?想問你當時為什麼不留我?想問你為什麼連開口罵我都不?」德爾拉斯像在控訴一般。
夜很寧靜,所以他的聲音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迷惑。
「如果說你不曾喜歡過我,那為何要對我好?如果說你不喜歡我,那你為什麼還能和我在一起?為什麼不在我提出分手後,再去交一個新男朋友?」德爾拉斯陷入回憶:「你就這麼故意孤單地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故意當我是陌生人,故意讓我以為我根本不曾存在你的記憶之中……你為什麼要這麼該死地與眾不同?你為什麼不抗拒我提議的分手?你為什麼可以接受得如此瀟灑,一點難過也沒有?你可知道我為了對你說出口想了多久、煩了多少夜?然而你卻想都不想、連一滴眼淚也不曾出現?啊……我想不清楚,卻更努力回想有關你的一切。」
德爾拉斯坐在床緣,手牽著她的,他的手很溫暖、很溫暖。
「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努力、很認真的女人,在工作上、在學業上都是,但也只是這樣,我對你的家庭、生長過程卻是完全地不瞭解。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對你說有關我的事,從小到大我所有的事我都說了,但是你呢?你卻吝於透露?更糟糕的是,這個事實我是在分手後才有所發覺的,原來我不曾瞭解過你,或者該說是你不願讓我瞭解?還是你根本不願讓任何人瞭解你?」
范妲曦一個衝動,她低下身子,親吻著他,很輕很輕地刷著他的唇,然後擁抱著他……
「對不起!」她說。
她慌亂的情緒找不到平衡點,她腦中擠不出任何的文字語言,她喉嚨深處破碎地發出惟一的話語。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渾然不覺她的淚早已溢出胸口,從靈魂的窗口悄悄滑落了。「對不起………」
她的淚水濕了他的肩膀,她的聲音只有那麼一句,她的胸口好難過、好難過……
她知道自己就是這麼惡劣,一切的想法都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已;她罵他自私,其實她自己才是最最自私的那一個。她可以輕易看穿別人的保護網,是因為她比任何人更懂得自我保護;她不在意任何人玩弄她的生活、她的感情,因為她只願投入那麼多了。她把真心鎖起來不讓人碰觸,甚至不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她自己也鮮少去觸摸,因為她知曉配合別人的方式總比期待落空來得輕鬆。她害怕……害怕一切她所期待的,所以放棄期待,沒有希望,也就不會有失望。
「對不起……」
范妲曦完完全全知道,她其實才是說謊的人,她才是真正沒有膽量的人,但她卻毫無理由地譏笑別人的膽量、不屑別人的謊言。她……此刻覺得自己很可恥,因為她是那麼故意攪亂別人的生活、別人的情緒,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甚至惡劣地沾沾自喜以能猜中別人的想法而自得其樂,彷彿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她必須如此嗎?必須如此才能獲得安全感,才能面對生活嗎?此時此刻她完全不知道了。
德爾拉斯緊緊地圈住她,他知道她在哭,因為她的呼吸帶著哽咽;因為她的聲音充滿破碎。此刻他感覺到他倆的靈魂相融,他知道她的脆弱如同他的,只是他將他的情緒透露出來,轉成易怒;而她卻不曾發洩,只任由冷漠掩飾她的心。
德爾拉斯覺得鼻頭有些酸澀,原來他也湧上了酸意,她的淚不只濕了他的肩,也濕了他的心,潤滑了他的眼眶了,他抱著她輕輕地搖晃,輕輕地以他的母語安撫著彼此洶湧的心緒……
漸漸地,范妲曦止住了淚水,她的臉離開了他的肩膀,和他的臉保持了一些些距離,看著他。
她笑了!因為她也看到他的心靈了,和她一樣充滿不安又平和的期待。
「為什麼笑?」德爾拉斯渾然不覺他是用西班牙語說話,他很自然地用母語說著。
「因為哭完了,就該笑了。」范妲曦也用西班牙語回答他,她看到他的表情,笑得更加甜了,她欺近他用力地吻了他一下。「我們的聲音講西班牙語是不是很性感?」
德爾拉斯勾起嘴角,回吻了她一下。
「超級性感!」再啄一下她的唇。「再多說一些,我想聽!」
他雙眼發亮好像挖到新奇的寶貝,心頭溢滿無法形容的感覺。
「說你愛我。」他的手捧起她的臉,吻著她的淚痕。
她笑了,笑得很舒坦、很安心、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