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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那就開口問吧,我會回答的,」她道,用力吞下喉間的緊窒。「我──我可以想像你聽到了哪些傳聞。莉蓮都在信裡告訴我了。」

  他閉上眼睛一晌,彷彿她的話帶給了他痛苦。「先去用晚餐吧,我們稍後再談。」

  他伸出手臂給她,她挽著他的臂,試著忽略竄過她指尖和下腹的戰慄。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捱過這個晚上了!

  第九章

  第一道菜是烏龜湯。契爾將話題轉到了無關緊要的瑣事上,試著讓自己回復平靜。

  當她有若維納斯般,艷光照人地出現在沙龍門口時,他整個人都震懾住了。

  然後她開始結巴和莉蓮的相似處──然而他也沒有告訴她他根本沒有想到莉蓮,瓊安毫無矯飾的美和純真已奪走了他的呼吸。

  奇怪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不再將她將莉蓮聯想在一起。在他的眼裡,瓊安……就是瓊安。她是獨一無二的,美麗迷人……直率無畏,但又是個徹底的謎。

  當她提到自己幾乎半裸時,他差點嗆到。他清楚地察覺到她開低的領口下奶油色的雙峰,以及薄紗禮服勾勒出來的窈窕曲線,但最令他震撼的還是她絕對的率直,接著她說到她無法融入社交界。他要怎樣將她和莉蓮所描述的、被社交界唾棄的放蕩女子聯想在一起?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對社交規範全然漠視,也因此,他格外想知道她為什麼嫁給甘坎莫──意大利最有權勢的貴族之一。

  他看著她優雅地舀著湯,熱切地談論邁斯和他的小馬的初次會面。她很健談,但不同於莉蓮或他認識的多數女人,她言之有物,令他聽得津津有味。

  「你真該看看當時邁斯的小臉,契爾,他興奮極了。當時他還不會開口說話,但他拉著我往『番瓜』走去,抬起手臂,要我抱他上馬。」

  她展開笑靨,迷濛的眼神彷彿回到了那一刻。「他沒有片刻的遲疑,彷彿知道自己生來就屬於馬上。我還記得我初次騎上自己的小馬時──我認為我終於明白了天使為什麼喜愛天堂。」

  她望向他的靦腆神情揪痛了他的心。她是如此純真甜美、毫無矯飾。「繼續說呀!」

  她垂下頭。「你會認為我很傻氣。」

  「我不認為,不過我需要聽到全部。拜託,瓊安,別吊我的胃口。」

  「好吧……我決定天使並沒有翅膀,他們乘著天馬飛翔,然後板板告訴我希臘神話裡的天馬皮格薩斯的故事,我更加肯定自己是對的。」她咧開一抹笑容。「皮格薩斯是永恆的象徵,也代表了飛馳的想像力,因此我並不算太離譜。總之,我認為馬匹代表了終極的自由。」

  契爾抬起手,努力板著臉龐。「等等,瓊安,我有點跟不上妳的故事。先告訴我,誰是板板?」

  「她是費太太──你記得我的女伴吧?她從五歲起就擔任我的家庭教師,之後一直留在我身邊。我認為她是擔心如果她在我的雙親去世後離開,我會追隨他們不切實際的藝術家個性,毀了自己。」

  「妳為什麼叫她板板?」他問,發現自己想要瞭解她的一切──她的童年,她待在歐家和意大利的那些年。至少現在他已知道她喜歡馬匹,還有希臘神話。

  「我喊她板板,因為對五歲的我來說,她的姓氏太難念了。」瓊安回道。「而且她每次不高興時,總是板起臉孔教訓我──你可以確定那很頻繁,但我反倒笑了,覺得那很有趣。」

  「因為這樣,妳就喊她板板?」他好笑地道。「那不會更讓她生氣嗎?」

  「不,我認為她倒還滿喜歡這個暱稱?那是我特別為她取的名字,就是邁斯總是喊我安安一樣。」

  「的確,但為什麼在妳早過了需要家庭教師的年齡後,板板仍然留下來?」

  「我不知道,但我很高興她留了下來。過去幾年來,她就像我的母親、朋友,以及最好的導師,我永遠也無法表達對她的感激。當然,她也不願意聽。她是你所見過最實際的人──也是最善良的人,契爾。」

  契爾點點頭。「謝謝妳的描述,瓊安,我很期望著在她回到莊園後見見她。她會回來吧?」

  「假以時日。她去拜訪她的妹妹,但我認為她是想藉此教我一課。」

  「怎麼說?」契爾饒富興致地問。

  「我是猜的,但板板很不高興我僅憑著一時衝動就離開意大利,貿然來到衛克菲莊園,事先沒有詳細的計劃、或徵求你的允許。」她把弄著掉落面頰的一綹髮絲。「她決定離開一陣子,讓我自食苦果。而我也確實學到了一課──正如她所希望的。」

  「妳學到了什麼?」他揮揮手,示意狄納森退下,稍後再上菜。

  「我學到了愛是沒有條件、全然的付出──就像將種子播種在貧瘠的土地上,用耐心和希望澆水灌溉,你就可以擁有一座花園。」

  契爾以手覆臉,強抑回刺痛眼眶的熱淚。無論他豎起了多麼高的圍籬,瓊安似乎總是能夠穿透。

  「契爾,」她低聲問,小手覆住他的。「我害你難過了?」

  他望著覆住他的小手。這是雙細緻白皙的手,曾在夜裡撫慰他的兒子入睡,現正試圖安撫孩子軟弱的父親──不,不是軟弱,他不該以自己的感情流露為愧。瓊安教會了他這一課。他不是一直很羨慕瓊安能夠坦然表達自己的思緒,無論是訴諸於憤怒的話語,或是乾脆嚎啕大哭?

  老天,他感覺仔細建構的心牆正在崩潰,快得甚至來不及重建。

  「沒有。」他強迫自己以平穩的語氣道。「妳沒有害我難過,妳只是指出了一些我已經遺忘的事。該死了,為什麼狄納森尚未上下一道菜?」

  瓊安立刻抽回手,交疊在膝上。她的唇微微顫抖,但仍盡力擠出笑容。她已開始瞭解契爾,知道每當他的感情痛處被觸及,他就會退縮到心靈的堡壘──就像他的兒子邁斯一樣,她驀地明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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