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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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噢,不算是他的床上,但很接近了。」她道,垂下了眼睛。

  契爾揮出馬鞭,以鞭梢托起她的下顎。「和我裝靦腆這一招沒有用。我許久前就明白妳謙卑的表現不過是想爭取我認同妳的觀點。」

  瓊安的眸光掠過他的,綻開笑容。「你根本不是你試圖裝出來的、充滿威脅性的侯爵,我已經知道你有顆綿羊的心。」

  「不要犯下將我比喻成綿羊的錯誤,」他收回馬鞭。「我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噢,我的心恐懼得撲撲狂跳。」她俏皮地回答,眼波流轉。

  「這令我感覺好多了,挽救了我的男性尊嚴。我們騎馬到那邊山上的樹林吧。我回來後,一直想去看看是否下雪了。」

  她點點頭,等待他掉轉馬頭,和他並轡而行。他們騎出了約兩哩路,兩人都不覺得有必要開口,但又全然輕鬆自在。

  這令契爾驚訝不已。不久前,他還在肉體上渴望著這名女人,現在他卻感覺像是已經和她並轡十年了。

  那實在太可笑了,然而這份感覺再真實不過。

  契爾帶她到瓊安從不曾到過的一處山谷,它的美麗奪走了她的呼吸。地面鋪著層薄薄的霜霰。他們站在枝葉落盡的矮樹林裡,瞧著姿態各媚的樹枝朝天空伸展,彷彿在等待著春天的來臨,好綻放出它們最美麗的芳華。

  「櫻花樹。」契爾下馬,伸出手扶她下來。

  她搖搖頭,禮貌地微笑,自行下馬,害怕他的碰觸會令她在夜裡輾轉渴望……

  「我的祖父種的,」他繫好韁繩。「他說他想要有個可以讓他在春天時想起天堂的地方。到了春天,谷地將會開滿了白色的櫻花,花香濃郁醉人。」

  瓊安看著契爾佇立在櫻花林中,舊日的防衛盡卸,更形英姿煥發。她甩甩頭,走向一株櫻花樹,撫弄著它平滑的樹幹。「瞧,它們是如此閃亮潔白,彷彿你可以看穿蟄伏其中的生機,靜待春天來臨。它令我想起了少女晶瑩剔透的肌膚。」

  他來到她身後,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她轉過身,背貼著樹幹,心跳加快。

  「透過藝術家的眼睛,它顯得格外美麗。我愈來愈覺得妳是個藝術家了,瓊安。妳在圖書室裡看的書是第一個線索──噢,妳給了我許多線索,但我直到現在才串連起來。妳看待事物的觀點,以及喜歡清靜獨處──這些都顯示出妳的藝術家特質。」

  她低下頭,雙頰微紅。「我不會稱自己為藝術家,只是個喜歡畫畫的人。」

  「妳都畫些什麼?水彩、素描?」

  「我知道淑女應該只能畫畫水彩或素描,但我也作畫,畫我所看到的──我『真正』看到的。」她拉下帽子,掛在一旁的樹枝上。

  「妳何必道歉?」他真摯地道。「妳應該感激擁有這份天賦──我就希望自己有,但我頂多只能畫出一些差勁透頂的素描。我唯一的天分只有欣賞,而我為此十分感激。」

  瓊安偷眼覷著他。「我畫得並不好,但我喜歡畫畫。是坎莫給了我機會認真學畫,為我找來好老師。我為此衷心感激他──還有其它事。」

  契爾握住她的雙手,藍眸熾熱地看著她。「瓊安,妳能夠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嗎?就在此時、此地。」

  她的血液似乎凍結了。現在是怎麼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點了點頭,無法拒絕他。

  「妳為什麼嫁給他?為什麼嫁給一個比妳大上許多的人,某個已年逾半百的男人?」他放開了她的手。

  「因為他人很好,」她望著腳底的霜霰。「因為他瞭解我想要畫畫的心,他瞭解孤獨──他瞭解我。」

  她緩緩抬起視線,迎上契爾的。「許久以來,從沒有人像坎莫那樣關心我。」她喃喃,以手撫著喉嚨。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他在距離我的小屋不遠處有棟度假別墅。我抵達意大利後不久,透過友人介紹認識。我們很快就發現彼此的興趣相投,他提議協助我重建花園。在過程中,我們發現到彼此更多的共同點,開始發展出深刻、持久的友誼。」

  她的笑容溫柔,回想起往事。「每次他返回佛羅倫斯的家時,我都非常想念他,他也是。他開始找各種借口回到柏薩諾,最後他決定乾脆和我結婚,日子才有辦法正常過下去。」

  「妳對他的年齡沒有意見?」

  「我為什麼要呢?他帶給我快樂,我也帶給他快樂──我崇拜他。」

  「崇拜他?」契爾問,他的語音輕似煙霧。他的掌心貼著樹幹,距離她的頭側只有寸許。「妳不愛他?」

  「我當然愛他!我絕不會嫁給我不愛的男人!」

  「但愛有許多種,他的年紀大得足夠當妳的父親。妳對他的感覺是怎樣的──就像對父親一樣?」

  「他是我的丈夫,」她不自在地道。「我就是這樣愛他的。」

  「告訴我,瓊安,而且要告訴我實話──他對妳到底是怎樣的愛人?」

  她往後背貼著樹幹。「他很體貼,」她喃喃。「他一直都是個紳士。」

  契爾伸出手,指尖輕拂她的耳後,溫暖的皮手套令她的身軀竄過一陣戰慄。「紳士,多麼刺激。他是否先說『請』,最後再用手帕拭手,說聲『謝謝』──如果他能夠做完的話。」

  她甩開他的碰觸,別過頭。「我不是處女──如果那是你想要知道的。坎莫行得很,」她瞪著他。「但那不關你的事。」

  「原諒我,」他道,別開視線。「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著了什麼魔──我沒有權利問妳這麼私密的問題。我猜我只是想知道這是否是一樁真實的婚姻。」

  「它是非常真實的婚姻,」她沒好氣地道,走開去,轉身背對著他。「雖然我們只在一起八個月,他帶給我的只有快樂,我從不曾有片刻的後悔。當他去世時,我的心都碎了。」

  「我很抱歉,」契爾自她身後道,語音溫柔。「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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