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似馥若蘭暗香隱隱飄來,獨孤昊猛一轉過身,邪魅異常的東方眼眸半瞇,細細打量逐波的人潮。
是她嗎?
他加快腳步,追逐著記憶中的冷香。不會弄錯的,這是她獨特的香味,再無其他女人所有。
暗香浮動,有一瞬間化為濃烈,勾起他嗜血的渴望,腳步更加凌厲狂亂。下一秒鐘,香味卻混入了酒味、煙味的混濁,淡去無蹤。
是他愚弄了自己,抑或是她終於現身了──在兩年之後?
你逃不掉的!
太久了,渴血的心在蠢蠢鼓噪。一雙冷眼瞧著燈火通明、笑語喧嘩的人潮熙攘往來,芸芸眾生還不配成為他的獵物,所有的恨只留給一個人承受──
今生今世,唯一而已。
第一章
她偎了過來在他的耳鬢低吟,身體相貼的距離只覺得一陣陣似馥若蘭的幽香傳來,轟惑著他的感官……
依賴毒癮令他渾身無力宛如待宰的恙羊,那溫熱的肌體貼著他。呵出的熱氣騷動他的耳根,心中帶著恨意與狂怒,身體卻背叛的不禁微微顫動,而她,仍舊是帶著令他憎惡的盈盈淺笑。
忽然她一扯頸煉,將那星子形狀的墜子隨意丟在他的腳邊。
他眼一瞇,她竟敢如此輕賤他的信物!他突然碎了她一口,「姨子!」
她清朗無羈的暢笑在空間迴盪,笑聲漸歇,「我早說過不要相信一朵曼陀羅,我是有毒的啊──」持槍的手對準他心口拍下扳機。
劇痛爆裂開來,猶如地獄火焚,意識漸漸模糊,他的身子跌向地面……
呵──竟是這樣的死法,這算不算是咎由自取?終結在一個無情女之手。
意識逐漸模糊中,他看清了一雙眼,一雙帶笑的眼,如水一般的清澈,但那雙眼是沒有溫度的。
這就是他將死之前所見到的景象?
怎麼能,那對漾笑的眼眸中怎麼能同時含著如絲情愫?
「活下去!即使為了恨我……」
就在眼睛合上將被黑暗吞沒之際,他瞧見無法解讀的感情在那雙星眸中一閃而逝,聽見她俯身在他的耳邊輕輕低喃:「欠你的,我定以命相還。」
☆ ☆ ☆
「啊──」
夜深人靜,突然傳出一陣尖銳錐心的叫喊,衝破了夜的寧謐,劃破長夜寂寂。
守在門外的聽風和停雲衝了進來。
「沒事。」汗水從獨孤昊額發滴落下來,一點一滴殘漬著他的夢魘。「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停雲自置衣間取出一套乾淨的衣物,為主子拭汗,更衣。
「你們都下去吧。」他擺擺手。
門一關上,聽風立刻低語:「每當少主作噩夢時,我就有種想把那始作俑者大卸八塊的衝動。」
停雲睨了他一眼。「不必你動手,那是少主自己的權利。」
門內的獨孤昊隨手披上睡袍,緩緩走向陽台,望著一望無際的夜空,黑暗中但聽見陣陣海水沖擊崖壁的聲響。這座建於中世紀的城堡,原是為了抵禦北方入侵的維京人所建,濱海的地理位置提供觀者一個絕佳的視野。
白日見遠海舟帆點點,夜晚可見沿岸燈火與星光交映。但這一切美景全入不了他眼裡。
「你在哪裡?我依照線索來到了蘇格蘭,卻始終尋不著你,上天入地竟然找不到你。我開始懷疑你是否躲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他對著星羅棋布的夜空低語,似乎要求一個答案。
自我嘲弄的低笑聲自口中逸出,越笑越大聲,最後轉為仰頭大笑。
半明半昧的夜色映襯著他的臉益發猙獰妖邪。
「你該不會以為這樣就能躲開我吧?為了你的誓言,我活了下來,而你,竟想食言!你說過你會等著承受我的復仇,如今你人在哪裡?騙子、騙子──」
最後幾聲狂吼在崖壁間迴盪。他仰天長嘯──
深深!
☆ ☆ ☆
沉睡中的杜深深突然醒來,帶著慣常的心悸。夢中那遙遠的呼喚,一次比一次心切,牽繫著她。
夜末央,人卻異常清醒,想來又是無眠的夜,她索性推被而起,撈起椅背上的外衫,走到落地窗前直視著愛丁堡的夜景。沿海公路上的路燈閃爍著,圍繞著無邊無際的海灣更顯深沉。
清冷的月光映在她的眼中,黑眸更顯幽邃。
叩叩!一陣輕敲聲,門咿呀一聲被推開。
艾瑞探頭進來,手裡拿著兩隻冒煙的馬克杯,綠眸含笑。「聽見你房裡有動靜,就知道我又有伴了。」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眨眨眼。「熱巧克力如何?引誘得了你和我這個慣性失眠的人共度慢漫長夜嗎?」
她笑了。見他走近,伸手取過杯子。「熱巧克力耶!我怎麼能抗拒?」她輕呷了一口。嗯,濃醇可口。
他扮了個鬼臉,挖苦道:「能被你稱讚也算是我的榮幸,誰不曉得你是挑剔成性的美食主義者,要取悅你的胃口,很難!」
她笑笑沒有反駁。
艾瑞就著月光打量著屋內,玻璃帷幕所圍成三十多坪空間裡只有一張茶几、一張椅子和一張床,簡單得乏味。
「還是覺得會窒息嗎?」艾瑞是她的心理醫師,知道她的幽閉恐懼症不是一時可解。
深深還是笑,眼底藏著一絲悲涼。
「最起碼我不會像個瘋了一樣再亂吼亂叫了。」狹小、密閉的空間總是會引發她心底深埋的恐懼。
「還好是這附近最高的頂樓,不會有被偷窺之虞。」他試圖說笑。
「比起偷窺,我比較擔心被視為瘋子。」要是讓她住在水泥圍堵的鋼筋叢林裡,她鐵定發作。「不過傢俱簡單的好處是,搬家時隨手打包不怕麻煩。」
「別說這種話,你知道這裡永遠歡迎你。」艾瑞略顯不豫的說。
「你是我僅見最大方的房東,艾瑞。」
「我欠你一個恩情,因為你的鼎力相助,我母親才不至於帶著遺憾而去。」
她搖搖頭,「比起我欠你的算是小巫見大巫。」
「別談什麼恩情了。」艾瑞試圖轉換話題。「你今天去過醫院了,筱築的情況如何?一切還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