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宙飛快撲回床上,背過身裝睡。
她聽見亞力輕輕地來到了她的床邊,專注的俯瞰著她,感覺他眼眸的熱力幾乎要爍傷自己背部的肌膚。
他抬起手輕輕的撥開她粘在頸背上的髮絲,彷彿情不自禁地戀上那觸感,手指在發稍上又戀戀逗留了一會兒才收回。
冷宓緊緊地閉上眼,憋著氣一口也不敢喘。
輕輕的一聲歎息融入黑夜她緩緩地離去。
冷宓聽見門被輕輕帶上,餘下一定的空曠,隱忍已久的眼淚終於滑落了下來。
亞力一人呆坐在書房,怔怔地對著空虛的房間。他沒法入睡,始終想著天明之後她和若絲就要離去,而這一次將是永遠。
承認吧,這一次他輸得徹底。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又是一口飲盡,空了三分之二的酒瓶告訴他酒量已到底限的事實,但是他並沒有就此停住。
多麼可笑,即使在病中他都寧願欺騙自己,相信他倆一定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因為共同的孩子。
然而真相是,她不再愛他了,直到今天,當他直勾勾望進冷宓烏黑的眼眸,事實如排山倒海的朝他打下——她不再愛他了。
在她的眼中赤裸裸地寫著對若絲的愛。而當她抬頭面對自己時,卻只有一片空洞,他的心宛若被利刀刺穿。
他決定把孩子還給她,因為他不能拆散這個緊密的連接,他只希望自己也被包含在這個愛的小圈圈中……然而她不再愛他了。即使有了孩子,他與她之間失去了愛的牽繫,一切都再無意義了。
如果你深愛一個人,就不該綁著她,即使你仍深深地愛著她,永遠。
呵,這真是可喜可賀啊!終於領悟了他早該認清的事實。
他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為了這個苦澀的事實,值得再乾一杯。
冷宓抱著若絲坐在車後座,她的眼神視而不見地落在車窗外一路飛馳而過的風景,心裡記掛著的卻是稍早亞力在大廳對她所說的話——
你贏了,從今以後我將推出你和若絲的生活,再也不會打擾你們……永遠……
然後任憑前來索人的時毅與冷茵茵將她母女二人接走,毫無半分刁難。他突如其來的改變令她錯愕……她該如釋重負的不是嗎?為何心底結著千百種滋味,寬心、悵惘,甚至是憤怒?
他放棄得太快了……如此的輕而易舉,她幾乎要因此而恨他的無情,然而下一瞬間,在他來不及掩去的表情中,她忽然瞧見了他眼底深沉的寂寞和悲哀。
那表情,深深的困擾著她。
為什麼她以往不曾發現他藍眸深處的溫柔,當他凝視著自己的時候?他太會隱藏自己的情緣,不讓世人窺見在那個冷硬的玉面狐背後真正的他,然而在短暫的幾個時刻——比如當自己失憶的時候,他是如此的不吝干為她展現自己的深情和脆弱。
他曾抱著她一起哭泣,一起歡笑,為了她寧可拋棄富可敵國的身份和斷絕與擎天門的情義,一個男人為什麼會願意為一個女人做這些?除非他……深愛著她?
笨!她問自己為什麼看不清楚他的深情,那赤裸裸的寫在他眼眸深處的真情摯愛。現在究竟是誰被復仇蒙蔽了眼?」
「停車!」
總算開口了。駕駛座上的時毅在心中暗吁了一口氣,一整個小時他不停的由照後鏡暗自觀察宓兒的表情,瞧見她臉上陰晴反覆的表情,現在她終於開竅了,他和鄰座的妻子交換了一個眼神,偏偏恍若未聞的繼續開車。
「停車!我要回去!」
「宓兒,你未免太折騰人了,才脫離虎穴幹嘛又要回去?我受公爵托付一定要將你送回凡羅納。「他故意抬桿。
「時毅,我求你!讓我回到亞力的身邊,他需要我……我愛他啊。」她終於說出心底深處的話語。
時毅有些愕然,幾時見過驕傲如她曾如此低聲不氣的?轉過頭瞧見妻子臉上會心一笑,他想,愛的力量真是偉大。
「我真是服了你了。」他將車倒頭駛向來時路,心中卻想亞力選上這個固執的女人是幸還是不幸?
他並沒有喝酒,但比醉了還糟。他整個人像被掏空似的,宛如行屍走向,空茫的眼睛飄向不知名的遠處。
「亞力。」
「我是醉了嗎?竟然瞧見了幻影……」他自言自語。
「亞力,是我。」
「宓兒?我該不會是在作夢吧?」他的眼神突然澄清許多。「你回來幹嘛?該不會是回來嘲笑我吧?」他微微牽動唇,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手下留情吧,我已經沒有什麼好輸的。」
「不,我回來是為了要尋找一項失物。」她慢步來到他的身邊。「幄,什麼失物?」他一臉黯然,始終不願正眼瞧她。
她突然跪在他的腳跟前,兩手輕放在他膝上,仰頭直視他的眼,也拉回他的注意力。
「我回來是為了要尋找失落的心,那是在我第一眼看見你時就遺落的心啊!而你可曾好好的照顧它、呵護它?」
他聞言渾身一緊,躊躇地開口:「是的,我曾經拾到一顆金色的心,那是我所獲得最珍貴的無價之寶,但因為我的愚蠢,它被棄入塵埃。直到我頓悟到這顆心對我有多麼重要時,為時已晚,這顆心選擇了離開我,它離去的同時,也帶走了我的心。」
她輕撫亞力的臉頰,他則閉上了眼。「不,不是,它一直是你的,從來沒有別人能擁有它,它為你痛、為你狂、為你悲吟,但是它從來不曾停止……」她突然住了口。
「不曾停止什麼?」他倏地睜開眼,臉上第一次出現屏息的光彩。
「不曾……不曾停止愛你啊。」冷宓盈眶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
好半晌,他眸底深處慢慢浮上了狂喜之色。他忽然用力的接她入懷,緊得令她幾乎沒法呼吸。「宓兒……我的宓兒……」他不停的低呼著她的名字,一古腦的傾訴壓抑在心底許久的話語,「你可知道送走你是我這一輩子最難的一項抉擇。在你離去的那段日子,我簡直痛不欲生,你的決絕令我傷痛。失去你,我同時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我的難纏差一點砸了修羅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