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呵……」冷緋衣突然笑了起來。她的兒子,果然該是天生統領眾人的材料,看!他做得多好啊!鐵腕無情,現在不止是旭宮城的人,連「嘯做山莊」的手下都將他當成老莊主再世,相信他會帶領眾人重振當年「嘯傲山莊」的雄風霸業……人們怕他、怕他這麼一個九歲的孩子……她真該驕傲的,不是嗎?
她給了他生命,同時也想給他尊嚴,於是她汲汲營營於為她的孩子爭取權力與地位。但……在這之中,她是不是誤判了什麼?所謂的尊嚴,和權勢沒有必然的關係,何以她竟在爭得了一切之後才發現?獲得了權勢之後,確實沒有人再敢恥笑二宮神已的出身了,可是,她的孩子卻也從此只能擁有人們的敬畏--其中更以畏懼佔大部分--而非人們的敬愛……是她,一手扼殺了二宮神已的純潔。
也許,她該在第一次跨進這座殿堂時便聽從自己的心的抉擇,去追求自己真心想要的事物,那樣,也許她的孩子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吧?而她與水無月翼之間,所抓住的就不會是如同缺憾一般的淚痕了吧!
但是,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空曠的殿廊內,冷緋衣的笑聲逐漸低回,隨著風在簷柱間徘徊縈繞。
寂寞的風吹了又吹,誰知道下一個春櫻紛飛時節,天頂的雲又將如何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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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煙裊裊,伴和著鐘鼓梵音,維繞在莊嚴的寺廟中。
蜿蜒山路兩旁青松翠柏拱繞,形成好一片清幽綠影,一溜黑瓦出現在樹影間,是個位於半山腰的小涼亭。小涼亭四面敞空。一面臨崖,由靠崖處望去,可將山下景致盡收眼底。
只見山道上緩緩走來兩名女子,一個戴著斗笠,垂下長長的白紗遮住面目身形,因而看不清樣貌,另一個則是個年約三十的少婦,攙著那名戴紗女子緩緩在山道上行走著。
「夫人,這兒就是蓮華寺了。」只見路邊草叢旁矗立著一塊小石碑,上書著「蓮華寺」三字。
「嗯。」籠著面紗的女子將白紗掀起一角,露出一張絕艷的臉龐,媚眼勾魂、香唇懾魄,正是九年前喪夫的冷緋衣。
這一次二宮神已帶領「嘯傲山莊」眾人以及數名得力心腹來至中土,目的是為冷嘯天報仇。而他一抵達中土,便向各大門派發出挑戰函,署名「嘯傲山莊」,頓時在中土武林掀起一陣翻天巨浪。
九年來,二宮神已已盡得「嘯傲山莊」武學秘奧,雖因年紀關係在功力上較為不足,但他天性穎悟、練功又勤,故此武功頗得一「純」字。花澤嵐則在當初謀劃對付影月流時,便投入鏡花派門下,修習專門克制影月流的武功。在主僕二人的努力下,配合「嘯傲山莊」在東瀛發展吸收的門徒,最後竟將影月流一派傾滅,唯余夢枕意一人在逃,算是完成了當年誓願,為二宮神保報了大仇。
在二宮神已離開旭宮城之後,冷緋衣也在香兒的陪伴之下回到闊別了十八年的故土。
「蓮華寺現今的住持是無心老賊的徒弟--了智。」香兒說道。
「了智?我記得當年無心和尚的弟子中,以了緣為首,無論武功德望,均在了智之上,怎麼不是由他做掌門?」
「了緣在十五年前便離開了蓮華寺,淡出江湖,雲遊四海,行蹤飄忽,現在也沒幾個人知道他在哪兒。」
「哼!這班整天念佛的和尚勾心鬥角起來,可一點也不比我們凡俗人差呢?」冷緋衣冷笑著,當年欺辱她的人裡,就有蓮華寺的弟子,但後來冷嘯天前來興師問罪,蓮華寺中卻查無此人……冷嘯天一怒之下,在蓮華寺大開殺戒,雙方的梁子就是這麼結下的。
「前面有個涼亭,我們先到那兒歇歇吧!」冷緋衣說著,和香兒兩人沿著小路徑直往山腰涼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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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練瀑布、血色丹楓,紅葉飛揚、刀光閃動,鮮血噴灑,紅了一池灩瀲……血線如閃電般在他眼前飛掠,中間夾雜著無數熟悉臉孔一同晃動,時而是櫻川雪癡纏的面容、時而是二宮神保臨死時無神的雙眼、時而是冷緋衣冷近的臉龐……不斷交錯來去,在他額上逼出豆大汗珠。
水無月翼突他睜開眼,呼呼喘氣。
九年了,他卻未能忘懷過去的分秒。當年,他因逃脫不出殺人的內疚、及厭倦了血腥的殺手生涯,在殺了二宮神保完成任務之後.便離開了東瀛,來至中土出家為僧,-方面是為了遠離那一切、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懺悔贖罪。
但是九年來,過去的一切還是清晰地存在於他的腦海中,怎麼也擺脫不掉。
「唉--」水無月翼沉沉地歎了口氣,聽見寺鍾敲響,意味寺中來了外敵。他連忙站起身來離開涼亭,正欲朝山上蓮華寺奔去時,卻見到兩個女子朝著自己的方向行來。只一眼,水無月翼頓時渾身透涼,幾乎站立不住。
是她--冷緋衣!為何她會出現在這裡!?
冷緋衣透過遮面白紗,看見前面仁立著一名身著芒鞋縫衣的中年僧人,相貌清雅、眉目含憂,心底突然竄起一股莫名的似曾相識感。她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和尚,那麼,這個感覺是打哪兒來的?
水無月翼是第一次讓冷緋衣看見他的本來面目,卻沒想到,讓她看見的自己,竟是出家人的模樣……害怕被冷緋衣發現,因為她的直覺過於敏銳。他低下頭,快步走過她們身邊,朝向山上走去。
「這位大師留步。」
冷緋衣的聲音響在水無月翼腦後。並未轉身,他只是沉著嗓子問道:「阿彌陀佛。請問施主有何指教?」
「蓮華寺的和尚,都是用背影和來客對話的嗎?」香兒見這名僧人如此無禮,忍不住語氣嚴峻地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