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無月翼隱諱地歎了口氣。「找我幹什麼?我早己不是你們的首領了,現在的我,只是蓮華寺中一名與江湖無涉,不懂武功的普通和尚罷了。
「大首領,九年前你突然失蹤,我們怎麼也找不到你。」不顧傷處痛如火,夢枕熏強撐著身體坐起,意欲下床,卻被水無月翼按住了。「你知道麼?影月流……影月流只剩下我一個了。」
「你說什麼!?」無數懷念的臉孔在他腦海竄過,聚集成一片烏雲……水無月翼甩甩頭,將眼前的黑霧甩開。
「二宮神已聯合了「嘯傲山莊」和鏡花一派,滅了影月流,只有我一個人逃出來,主公……主公也下落不明……我到處找你,找遍了東瀛,幾乎要死心了,這才追著二宮神已來到中土,打算拼了這條命也要為影月流報仇……」夢枕熏握緊了水無月翼的手。
「大首領,我們需要你,只有你才能為影月流報仇!為主公報仇啊!」
九年,世事變換,實難逆料。水無月翼悵然歎息,想不到……報了鬼塚家滅門之恨後,影月流亦遭覆滅……冤冤相報,仇殺不斷,一旦手染血腥,是不是……這一世就再無抽身的機會了呢?
閉上了雙眼,水無月翼掙開了夢枕熏的手。「現在先別想這些,好好養傷吧!」
「大首領!」夢枕熏見水無月翼似無報仇之心,不禁詫異。
「我已經不是首領了,早在我離開東瀛之時,我就決心遠離這些恩怨仇殺,才來到中土,出家為僧。」
「為什麼?影月流的大家都死了啊!死在二宮神已手上……大首領,你不為他們報仇嗎?這樣教他們在九泉之下又怎麼能瞑目呢!?」
「冤冤相報何時了?」水無月翼長歎一聲。「我身為佛門中人,不能再造殺孽,今日動武救你已是破戒。」
「大首領!」
水無月翼狠起心腸,將夢枕熏的呼喚拋在腦後,離開了安置她的山中小屋。
屋外,明月松風,一派平靜無憂,但他的心卻無法平靜。纏繞了他九年的夢魔,在這一刻聚集,排山倒海般向著他狂捲而來。
垂首閉目,水無月翼默默念誦著經文,卻怎麼也無法靜心。
所有熟識的面孔在腦海中輪轉,一遍又一遍,小雪的死、二宮神保的死……他們死在他醜陋的慾望下。這些事情他不願去回憶,但回憶卻不願意放過他,每揭露一次,就讓他目睹自己的罪惡一次。
為什麼上天要讓他繼續和冷緋衣牽扯上關係?二宮神已殺了影月流的眾人,這令他怒、教他恨,可是,二宮神已是冷緋衣的一切,他怎能下得了手報仇?握緊了雙拳,水無月翼知道,自己永遠做不出會傷害到冷緋衣的事。
思念及此,他不禁嘲笑起自己來。九年來,他始終沒能斬斷情絲……六根不淨啊!破執著、斬妄念,難如登天……要如何才能看破一切?讓任何事都不禁於懷?水無月翼問著。抬首望月,明月如鏡般靈透清明,然而,漸漸的,月中陰影浮現,逐漸幻化成一張牽動他呼吸心跳的容顏……水無月翼全身猛地一震,驚覺自己的無可救藥。山中涼亭的偶遇再一次亂了他的心、夢枕熏的出現讓幻影再度出現在他身上,這心,無法平靜……再給他個十年二十年,夠他忘懷一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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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您怎麼來了?」二宮神已語氣嚴峻,神情頗見不悅。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來到中土,所以跟來幫你,順便……也祭拜一下你祖父。」
「呵……」二宮神已冷笑了聲。「真巧啊!你一到這裡,某個人也跟著出現了。」
「什麼意思?」
「母親為何對兒子裝傻呢?除了某人,還有誰能從我跟嵐手底下救走影月流的餘孽?」
「他早就離開東瀛,隱姓埋名成為蓮華寺中一名低輩僧人,這次納粹是湊巧,才救了夢枕熏,我與他……確是從那時起就毫無聯絡了,你不需多心。」
「是麼?母親果然神通廣大,這麼久不見了,卻連他化身蓮華寺中的低輩僧人一事都知道。」
面對二宮神已的句句譏刺,冷緋衣只想掩耳不聽,但字字句句卻利如堅冰般打在她的心上。低下頭,冷緋衣默不作聲,只是緊咬著下唇忍住欲泣的衝動,不想在兒子面前軟弱。
看著冷緋衣微顫的雙肩,二宮神已不禁握緊了拳頭,忿忿地別開視線。
「嵐!」
「是。」花澤嵐對二宮神已躬身。
「命你去提水無月翼的人頭給我!」
聽見二宮神已的命令,冷緋衣的背影驀地一僵。
花澤嵐看著二宮神已臉上一閃而過的歉疚被負氣所取代,知道冷緋衣的喜怒哀樂一直是能深深地牽動二宮神已的心情的……彆扭的孩子,不成熟的情感表達方式使得有戀母情結的二宮神已只能這樣表達心情--害怕母親被搶走的心情。
但身為僕人,花澤嵐也從不點破,更不會說些什麼,他的責任是保護二宮神已,為他獲得一切他所想要的因此花澤嵐只是平靜而簡潔地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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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林葉,發出潮響。
為了逃避夢枕熏的一再遊說、要求,水無月翼獨自盤膝坐在蓮華寺後山的山泉旁。水流淙淙,淌過零碎山石,切碎一汪月色成挪判晶燦。
驀地,一陣花香襲來,水無月翼的耳朵靈敏地感應出異氣的來源方向,圓黑中,一支綻著紅香的花枝突地朝水無月翼背後疾刺而至,在幾乎觸及他的頸後大穴時花瓣驀地四散避開,旋成花流,無數嫣紅花瓣將水無月翼不動如山的身子包裹其中。
花澤嵐的身影驀地出現在花流的隙縫間,手中刀如電閃般落在水無月翼背上。
「鏘」地一聲,火星進出,花澤嵐頓時發現自己砍的不是肉身,而是堅硬鐵石--在驚覺到這個事實的當兒,一股銳細勁風飄向花澤嵐,他立刻運起忍術欲藏匿身形。這時,周圍旋舞的花瓣驀地幻化成銀霜落葉,花澤嵐忙揮刀護身,一片片忍術幻出的落葉在雙刀飛旋的刀光間被切割,緩緩墜落,猶似下了一場銀月之雨。在銀光四濺的葉影間,水無月翼的刀墓然間無聲無息地破空刺來--霎時,葉影花流俱都不見蹤影。只見水無月翼手中刀光掠過花澤嵐左肩,劃下深長的一道血口,花澤嵐手中短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