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幫主處理事情,老朽沒有不放心,既然少幫主自有分寸,那老朽就不再多說什麼。」聽到晏翎的保證,羅孝青總算滿意地點頭起身離去;而他一起身,各堂口的堂主亦跟著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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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眾人漸漸離開竹林幫總壇,大廳內只剩下文天岳和她,晏翎禁不住長歎口氣。雖然只是例行性的事務報告,可帶給她的心頭壓力之大,卻遠遠超過於面對敵人……好累!
「吁——」晏翎閉上眼,身體的不適都無法和心頭承擔的壓力相比擬。對於這樣的生活緊張、精神緊繃,伴隨著將是一輩子,她好累;面對各幫派為爭奪地盤而打打殺殺、明爭暗鬥,她真的覺得累了;無奈這是她唯一熟悉亦習慣的生活方式,若無意外,勢必直到老死。
有人說黑道是一條不歸路,可自小她就是在這條不歸路上成長,生活的點點滴滴,就連週遭呼吸的空氣,亦是混濁不堪;想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這是妄想,是她一出生就被剝奪的權利和夢想……
「少幫主,既然累了,何不到房裡歇息一下?」文天岳擔憂的建議。
其實他早就看穿她女扮男裝的身份,而從老幫主被暗殺身亡後,他知道她內心承受的壓力和負荷有多沉重,偏他只能從旁協助,卻無法真正分擔她心中的憂愁,天曉得他多想為她肩負起一切!
「天岳,說到歇息,我倒覺得你這個病人比我還需要徹底的靜養和休憩。」晏翎一愕,楞然地張開眼,視線在對上文天岳眼底盈滿關切和憐惜的眸光,她的心不禁抖顫起來,臉上卻堆起調侃的笑容,視線則迅速移開。
因為她已經不止一次看過他這樣憐惜的眸光,那溫柔多情的眼光,總令她心驚肉跳,亦令她倉皇失措和無助害怕。不同於路游言行的輕薄促狹、吊兒郎當的意味,她非常的明白他是認真的,發自於內心,就因如此,面對他的好、他的真和他的情,她唯一能給予的就是視若無睹。
天可憐見,將一切視若無睹的她,心情絕對不會比他好受,但除了她的命,她個人再無法給得起任何東西。特別是情感,她不能亦做不到,因為她是晏翎,是竹林幫少幫主,是晏慶新的獨生子——
不是女兒!
「我不礙事,不就是捱了兩槍,子彈拿出來傷口不發炎就OK;可是你就不同了,這幾天幫裡幫外發生這麼多事情,我知道你壓力很大,尤其是路游,查了他一個星期,一點皮毛都沒查出來,他……」文天岳自嘲地瞟過自己手腳上包紮著的白色繃帶。他是拾回一條命,卻反失落他的自尊和驕傲;事實上,他寧願一死,都不願她因為他而和路游妥協。
天曉得他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帶給她困擾,結果他不爭氣的身手,還是帶給她一個嚴重的困擾。不然羅孝青不會開口,可見連他都覺得路游不是個簡單人物。
一個可以在背負著重傷之人的情況下,只手撂倒十幾個人仍面不改色,這等身手,別說是晏翎,恐怕就連已故的威武執行起來,都會感到勉強;而路游,卻在談笑間輕鬆自若地逃出重圍……
他真是個恐怖的人,一想到這兒,他的心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因為他若不是朋友,那無疑將會是「竹林幫」歷年來最大的浩劫和危機。他會時時盯緊住他的一舉一動,必要時他亦會先斬後奏。
「你不用擔心,眼前或許還查不出路游的真正底細,但我認為他對竹林幫並無企圖,所以暫時不用煩惱他會對竹林幫不利。」晏翎微皺起眉頭,至今她猶無法將他對她說過的話拋卻心頭,它就這麼霸佔著她的腦海,在她的思緒一有空閒的時候,就毫不客氣地竄進,糾纏著她!
「少幫主,真是如此嗎?」跟隨在晏翎身旁亦有七、八年,對她的心思忖度雖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八成總是有的。文天岳一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心裡就有了底。
「天岳,看來我有什麼心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晏翎輕喟一聲,身子頓時整個頹然無力地倚靠在椅背上,雙手交握指間,筋骨按壓得「喀喀」作響。
「少幫主,既然擔心路游,為何……」
晏翎制止的朝他一揮手,「天岳,這些都不是我真正擔心的事情,我只是覺得,他似乎是衝著我來。」不然那一吻該做何解釋?還有他撂下的那句話言猶在耳——
他要她的心!
晏翎全身泛起寒意,路游是認真的嗎?他真的要她的心嗎?可笑的是,對一個無心的人,他要的是她壓根給不起的東西。
「少幫主,你有這個感覺,那表示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為這點在擔心煩惱。」文天岳心情為之沉重,路游的存在遠比威武帶給他的感覺還要來得嚴重許多,而關於這點,卻是他心中永遠難以說出口的痛。
「哦,那你有什麼看法?」晏翎若有所思地瞅著他一臉凝重又嚴肅的表情,顯然他對路游之在意不下於她。只是無法啟齒的是,他對她所說的話——他要她,要外表身為男兒的她。他究竟是何用心?還是另有意圖?
她不明白亦想不透,只曉得那一剎那之間,她的心竟莫名地起了漣漪,但男人對男人……不,這太離譜、太誇張、太荒誕,儘管她實際上是一個女子,可在世人眼中的晏翎,卻是一個不折不扣、堂堂五尺以上的男子漢,她——
天呀!她在想什麼?這種男女私情壓根不是這樣的她所能奢望去擁有的,因為她是晏翎,是竹林幫現任的幫主,是一個縱橫北台灣的黑道大哥,而非一個黑道大姐大。她不能亦無法轉換現今的身份,因為唯一有這權利和能力的人,早屍骨已寒,說她不怨不恨是自欺欺人,但看清時勢後,她接受這一切亦無所怨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