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教您當初為了逼我接掌家業而裝病,現在弄得騎虎難下了吧!\"管揚晏一點也不同情,\"這是您自作自受。其實爹又何必裝病迫使我接下家業呢?我身為管家繼承者,繼承家業是理所當然之事,爹使出裝病這法子,到頭來受苦的可是你自個兒。\"
\"揚兒,這是你對爹親說話的態度嗎?\"
\"在您使出苦肉計誘使孩兒接掌家業,又三不五時佯裝病重喚孩兒前來,最後弄得虛驚一場,嚇得娘親淚水漣漣……\"管揚晏嘴角下沉,\"爹,孩兒已快不知『尊重』兩字如何寫了。\"
若非怕娘親知曉爹親裝病一事,會氣得鬧出一場風波,他又怎會幫著爹親隱瞞柔弱的娘親呢?
\"揚兒,爹也是千百個不願啊……\"
\"爹,孩兒倒覺得您願意得很,常年臥病在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還可以將肩上的家業悉數轉給孩兒,如此愜意閒適的日子,您怎麼會不快活呢?\"說到底,他就是拿一意孤行的爹親沒法子。
\"揚兒,你當爹是好吃懶做之徒啊?\"管東進臉色一繃,慢條斯理的捻起長鬚來,\"雖然我躺在床上不事生產,但我這腦袋可一刻也沒閒著。\"
見爹親笑嘻嘻的指著腦袋,不正經地朝他猛眨眼,管揚晏忽起一陣不祥之感。
\"爹,見您無恙,孩兒也就放心了。晚點兒我還得去棉花廠看成品,帳房堆了一疊田租及絲綢出單待看,明兒個還有造船的老師傅欲拜訪……\"
\"等等──\"見他邁開步子往門口走去,管東進不慌不忙的一喝,\"揚兒,你別想藉口遁逃,為父我可是有正經事想與你商議。\"
管揚晏的雙手觸上門拴,面無表情地吐出怨氣:\"爹,您每次都說有正經事,但您的正經事不外乎是要我為您解圍,踏出房去跟大夥兒宣佈,您再一次安然度過難關了。\"
\"揚兒,你要為父的辯解幾次?我的腦子可不曾停歇過,為的是要茁壯我們管家,讓我們管家成為廣東地方最大的富豪……\"
\"不可能。\"管揚晏轉身面對總是懷有雄心壯志的爹親,一字一句的剖析局面,\"現在廣東的商家,紛紛加入商幫以維護己身利益,再加上朝廷所頒布的禁海令,兩方衝突已越演越烈,若再未加改善,只怕政商會爆發衝突,到時誰也討不了便宜,而我們安分守己的商家也別想趁亂打劫,安穩固本才是當務之急。\"
\"怎麼,商幫又來拉攏我們加入了?\"
這年頭政商兩界亂成一團,兩方都想穩固己身局面,於是一波波衝突不斷發生,局勢越加動盪不安。
\"嗯。\"管揚晏點了下頭,\"不過孩兒已經回拒他們了。\"
\"不管回拒多少次,不死心的傢伙永遠都不會死心。\"管東進理智的分析一切,\"揚兒,我想我們得做好心理準備,若是政商衝突繼續發生,到時只怕我們身不由己,唯有加入商幫一途。\"
管揚晏輕輕頷首,\"我知道。只是現在並非加入商幫的好時機。\"
\"現在當然不是好時機,現下的商幫全是一窩強盜所組成,哪來的信用可言?眼下當然是保護好自個兒為上策。\"管東進搖頭晃腦,很是贊同兒子的決定,\"商幫一事就此打住,今兒個我有要事與你商量。\"
\"爹,請說。\"繞了一大圈,爹親終於想起正經事了。
管東進捻著長鬚,一雙精目在他身上來回打量,\"揚兒,我記得你今年已是二十有五了。\"
\"是。\"僅僅一句,管揚晏已明瞭爹親之意,\"爹親想為孩兒作主婚事?孩兒婚事本該由爹親及娘親決定,無論爹親為孩兒相中何家千金,孩兒都無異議。\"
\"你沒異議?\"管東進一個瞠目,有些失望的垂眼,\"唉──不知是否我把你教養太過,隨著你長大成人,你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少,就連性子也無趣得很,一點也不像你老爹我──\"
\"爹,孩兒尚有要事待辦……\"管揚晏言下之意即是──您有話快說,不要糟蹋寶貴光陰。
\"我曾幫你定了門親事,想來也該履行諾言了。\"管東進趕忙切入重點。
\"爹,您所指的親事是與戚家的聯姻?\"
提起位於城南的戚家,廣州城內無人不知,十多年前戚家名噪一時,家大業大直逼位於城東的管家,直到某夜遭歹人滅了門……
據聞,自那夜後,戚家小小姐保全了小命,卻自此失了蹤影,如今也不知她身在何方……
每每提起遭歹人滅門的戚家,管揚晏總會莫名地想起戚家可愛的小小姐,猶記得小時候,他們曾見了幾次面,她的臉頰既白嫩又潤紅,常令他一捏就上了癮。
\"你還記得?正好!\"管東進拍了記大腿,\"這幾年我輾轉托人打聽戚家小姐的下落,終於有了消息,我已派了家僕去接她回廣州,打算讓你們擇日成親,一來可慰戚兄在天之靈,二來可完成我對戚兄的承諾,三來可以……\"
\"順理成章接管戚家的家業。\"爹親的老奸巨猾他豈會不知?\"爹,戚家家業大半已落入戚伯父的結拜義弟手中,試想他會乖乖把產業交出來嗎?\"
\"為什麼不?戚家小娃才是正統繼承人,他不過是打著戚兄義弟的名號才能在廣州生存下去,如今我將正統繼承人迎回廣州,戚家的家業也理所當然要由我們管家來管。\"管東進越想越得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揚兒,若是管家與戚家家業相互結合,我們就成了廣州的商霸主。\"
\"是是是,正好遂了爹親多年來的心願。\"
\"唉!\"管東進忽地收斂笑容,重重哀歎一聲,\"當初戚家發生滅門慘案時,我本想插手助戚家一把,但是當時為了海上貿易之事,與官府弄得不甚愉快,再加上戚兄的結拜兄弟介入,真教我無法伸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