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什麼?」她冷笑,好似在自我解嘲。「表哥?!」
「……」啞口無言之外,他不知作何反應,心底的有股力量拚命衝撞著他,他開始警覺情勢的惡劣。唉,怎會這樣呢?來澎湖之前,不是還好好的?豈料短短兩天之內,自己的和芯美的關係竟會瀕臨決裂!深深一呼吸,他垂首斂眉,苦思著該如何化解兩人之間的陰霾。
殊料他的噤不作聲再次惹惱了芯美。擺擺手,她傲慢地撂下一句話:「想發呆,自個兒留下發呆吧!我可沒閒情逸致陪你在這喂蚊子。我告訴你,你交什麼朋友、做什麼事,我根本不想過問,同樣的,我的自由,也請你別剝奪。記得嗎?這是我們當初說好的……」
好不容易吐出這番違心之論,就賭那麼一口氣,一說完話,她便用力轉身拔腿跑開。
奇怪!發洩過後,心中有的應該是種舒暢的快感啊!怎麼這會,她竟狠狠落下淚來?夜晚風強,淚一滑下便被刮掉,不在臉上多留片刻……
芯美的負氣倔強,不止一次令他措手不及。輕喚她一聲,伸手想拉她,卻落了空。她腿長,三兩步便跑遠了,留他如同一根木樁釘在地上,自顧自苦澀、蒼涼地把話說完……
「May May……我會找她說清楚的。」
然而,要是芯美有聽見這句話,隔天就不是這樣的心情了。
☆ ☆ ☆
第三天,遊覽南海諸嶼。許多時間用在搭遊艇趕場上,芯美對這樣走馬看花的行程全然提不起興致,再加上烈陽曬得腦袋瓜子昏昏沉沉的,心情持續低迷,幾乎跌到了冰點。見她宛如一個自憐自怨的小媳婦一樣黯然神傷,巫豐群當然也不好過,自責得很,無奈當著同事的面,又不好說些什麼或解釋些什麼。就算抓到能與芯美獨處的時機,她又把他當成瘟神似的,他進一小步,她就退一大步,不給他絲毫開口的機會。
連碰了N次釘子,他不覺有些沮喪灰心。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萬一兩人的事情被多事者拿來渲染,成了同事們的八卦笑柄或茶餘飯後的話題,那自己在公司也別想混了。權衡之下,他決定暫時讓自己麻木不去想,因為,目前的情勢,除了緩兵之計,他已無計可施。
島上熱情奔放的天人菊,頑強抵抗著不息的海風,傲然綻放一圃絢爛的春天。然而,滿眼美景,芯美卻無心欣賞。她的情緒,早被巫豐群綁上千斤巨石,幽忽忽地沉入海底。
後來,在七美雙心石滬前,巫豐群邀她合影,反正閒著,她便懶怠答應。他要搭她肩,她卻巧妙閃避,跟他站開半個人的距離。雖然不悅,他也只能強忍黯然,落寞走開。
從北海回來,風浪比早上大了些。船艙太悶,芯美有些頭昏腦脹,便到甲板吹風。片晌,他跟了出來,靠在另一邊的欄杆凝睇著她,這種宛如對峙的氣氛教有些暈船的芯美感到雪上加霜,心一橫,索性背過身去面向大海,將他的身影自視界中甩開,眼不見為淨。
☆ ☆ ☆
回到台北,是人車擾攘的星期天傍晚。松山機場的天空灰濛濛的,依舊籠罩著蒸蒸暑氣,悶熱難當。霎時間,芯美開始想念起那座南方的,綠翡翠般的美麗島嶼……
瞥見巫豐群在出口前幫忙大家取行李,而Joyce則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一咬牙,芯美淡淡和大家道了再見,頭也不回踱出機場,攔了輛計程車走了。等到巫豐群追出來,已不見她蹤影。
晚上,芯美在床上癱著。身子雖疲憊,腦子卻一點也不願配合。回想三天來的點點滴滴,巫豐群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其實是讓芯美有怨的——
先前,她對他的感情觀,只是有些懷疑、有些不確定,誰知道經過三天的觀察才發現,原來巫豐群對她的好,一點也不特別。只要是異性,他都體貼、他都照顧,尤其對待Joyce時那種呵護、愛憐的眼神,就像發射著幾千幾萬瓦的柔情電波,要說他們之間沒什麼,瞎子也不會相信。
哼!這個巫豐群,老這樣仗勢他的口才、長相招搖撞騙,好一個處處留情的花心大蘿蔔!這些伎倆,用在一些笨女孩身上是綽綽有餘,但是,我常芯美打死也不吃你這一套!翻身面向牆壁,芯美負氣地想。
按理來說,她大可毫不戀棧地將他身影自腦中抹去——從今以後。
但是,不知為何,一想起這段隨時會over的情緣,不爭氣的眼淚,竟在此刻落阱下石。
無力靠向床邊,芯美就像一尾被拋上岸的魚,嘴巴一張一合地喘息、抽噎著,死氣沉沉……
第十章
連續三天早起,芯美的生理鬧鐘定在一大早。張開眼睛,發現是在自己床上,赫然有種不太習慣的感覺。想想,昨天之前還在離島度假呢,今天起,又得繼續水泥叢林的生活,光想就教人倦怠。
芯美賴在床上,呆滯地盯著天花板,忽又被一隻來無影去無蹤的蚊子示威,芯美擔心它即將發動攻勢,為了先發制敵,只好彈起來擺開捕蚊陣。豈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追趕跑跳碰了好一會,還是讓它給溜了。
唉!剛回台北,什麼事好像都不太順,別提巫豐群那檔子事了,連一隻小小蚊子,也能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芯美愈想愈沮喪,理論上應該開始趕趕寫稿進度的,無奈怎麼也提不起勁,玩心一放出去,似乎還在澎湖逗留,收也收不回來。突然眷戀起那片燦麗藍天,而她黯淡的心,現在正需陽光滋潤。
於是,她替Chocolate準備了足供兩餐的食物,然後騎車到真善美看場絕色影展。在電影院裡頭,藉著感人情節的幫助,芯美狠狠掉了好幾滴淚。宣洩了情緒,步出電影院,正午陽光褪去她殘存的淚漬,心情頓時開朗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