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懷中的人兒痛暈了過去,昊霆心中不禁一凜。
如果,他不是錯過了宿頭;如果,他不是急趕著路程;如果,他慢了一步;如果,他快了一步……太多的如果,太多的不可測!如果那些假設的「如果」發生了,她這一生的貞潔豈不毀於一旦?
冷眼掃過那重傷倒地的三名匪徒,昊霆快速地替他們點了個十二時辰內能醒卻不能動彈的穴,就待明日讓官府來逮捕這些個狂徒!
☆ ☆ ☆
好疼哪……全身,無一處不犯疼!
「水雲,扶我起身……」昏疼迷糊中,若蘭虛弱無力地喃喊著,一身的疼痛及額頭的高熱讓她有些錯亂了時空。
「醒了?」聽見低喃,昊霆起身走向床畔。
是誰?這不是皇阿瑪或五阿哥的聲音!除了皇阿瑪及五阿哥,馨蘭閣裡怎麼會有其他男人的聲音?
見躺在床上的人兒頰畔灼燙嫣紅,雙眼緊閉,眉擰得死緊,模樣十分難過,昊霆坐至床側,大掌撫過小人兒火燙而冷汗直冒的粉額。
「身上還很疼嗎?」他輕聲問道。
撫過額際的大掌冰涼涼的,若蘭滾熱的額立刻得到舒緩,緊鎖的黛眉也漸漸舒展。
什麼人?好舒服呀!若蘭無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中的,是一雙有些熟悉卻又十分陌生的黑瞳。
「是……誰?」若蘭聲音細細的,十分虛弱。
這人是誰,怎麼會在馨蘭閣裡?她偏側了一下小巧的腦袋,想將有些朦朧的眼再睜大些,看清眼前這模糊的身影。可……她的身上、頭上,怎麼會這樣難過?
「是我,昊霆。」他伸手抹去她額角因挪動而滲出的珠汗。
「昊霆?誰……」這冷然的聲音彷彿曾經聽過,但這名字卻是全然的陌生。
水雲呢?皇阿瑪、五阿哥呢?她身子這樣難過,怎麼連個熟悉的人也見不著?腦子好亂,好似忘了些什麼事……
昊霆皺眉盯著說話有些迷糊的小人兒,見她目光根本沒焦距,半夢半醒似的,猜想大約是高熱造成的昏亂。
「好好歇息,先別說話。」他再撫她的額。
「嗯……」若蘭閉起眼輕應著。這說話的聲音平穩清冷,真的好似在哪兒聽過般……是了!彷彿是破廟裡的那個聲音……等等,破廟……她怎麼會在那麼荒涼的地方?
忽然,三張形容猥瑣的面孔飛入腦海——對了,她遇搶了!
一瞬間,迷糊的腦袋瓜子清醒過來,若蘭倏地睜開雙眼瞪瞧著這個撫著自己、聲息冷淡的男子。
「你……是誰?」她急問,才發現嘴巴似乎不太受控,右眼似乎也不是能完全睜開,右半邊的臉頰很不對勁……她舉起手來輕觸。「好痛!」右頰腫起來了,才一碰,就疼得讓她擠出淚花來。
是呀,她現在可不是在皇宮裡哪!
得知自己使的小伎倆完全無效、還是被皇阿瑪硬是許人後,在出閣時她留了一封信在馨蘭閣裡,向皇阿瑪表明自己暢遊大江南北的豪志,要證明那些個阿哥們能做的事她也能。之後她逃婚了,為了不讓一生葬送在無聊的王府中,她逃離了悶死人的深宮內苑。
不是自恃,她曉得自己天生貌美,若著女裝一定使眾人驚艷,所以要扮男裝;可她的男裝扮相又太柔弱,像個病弱的寒窗書生,獨行也是很容易遭人欺凌,這麼男不男、女不女的也不是辦法,而就在躊躇的當兒,她發現了一個好方法——扮個叫化子、小乞兒吧!
好法子!扮乞丐,平時哪兒有這等有趣的機會呀?
她興沖沖地穿上在胡同裡與人「換」來的破爛衣裳,臉上塗抹些泥巴,再將一頭美麗光澤的秀髮弄個凌亂,至於身材瘦小這點……三餐不濟的小乞兒嘛,瘦些也是正常的;而且以她這模樣,怕是要逮她的追兵也認不出來了!
唉,她真不愧是皇阿瑪的女兒,太聰明了嘛,扮個乞兒,省了多少麻煩事兒?
可,這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這年頭怎麼連乞丐也會遭搶?還差點、差點兒就……
想到這兒,若蘭因高熱及疼痛而昏亂的腦子才真正弄清情況,想起自己逃婚的過程以及遇襲的點滴。現下,她不是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皇格格,而是個人盡可欺的小叫化子!想到在那破廟裡險些被噁心猥瑣的匪徒給蹂躪,若蘭一張因發熱而嫣紅的臉蛋倏地刷白。
好可怕……才想著,身子就禁不住地打顫。如果不是——若蘭因回想而移開的目光重新愣愣地盯回床側的男子——如果不是他救了自己,如今她恐怕只能含辱、含恨地自盡了!
「是你救了我?」是他救了自己沒錯吧?
昊霆仔細地注意著臉色變換快速的小人兒,見她一再問自己是誰,這著實怪異,而她說話的方式及眼神也充滿著陌生;若要說她發熱燒得迷糊也就罷了,但此時她的眼光不再渙散,分明意識十分清晰……這是怎麼回事?
他點了點頭以示回答。
「謝謝。」若蘭掙扎著要坐起身來。雖說自己此時全身髒污、身份是個小乞兒,但她可是以皇格格的禮教養育大的,要她就這麼躺在一個陌生男子面前,還是教她感到十分不自在且失禮的。「哎呀!」她才想用手肘撐起身子,就發現根本使不上力;別說沒力氣了,根本就是一動就疼!
「你別動,手我已替你接回去了,但現在還是多休養的好。」他將她按躺回去,語調雖平和,卻也聽得出不容抗辯的威嚴。
若蘭沒答話,順從而安靜地躺了回去。
他是什麼人?她還以為,這等平穩沉著、自然流露的威儀只有皇阿瑪及五阿哥才有的呢,怎麼才出京沒多久就遇上了這麼個擁有凜然貴氣又不失威嚴的男子?
對於這種容易使人畏懼的氣息,她是十分清楚而習慣的。
看得出小人兒還是一臉對他陌生的表情,昊霆重歎了一口氣道:「等你好些了我們就立刻回京,你曉得你這麼做讓額娘多傷心?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彷彿有些猶豫。「如果,我不是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恐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