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了他承擔了沉重的金錢壓力,但因為他對我一直很好,並且拍胸脯保證—定會還錢給我,我竟也傻傻地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直到後來我被倒了會,我終於嘗到那種欲哭無淚的心痛,我不得已改向地下錢莊借錢。你知道地下錢莊是多可怕的一個地方,短短的幾個月,本金加利息愈滾愈大,我再也無力承擔這些負憤。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黎之平的第二天,他竟狠心地拋下我,一個人跑到美國去了。
當時我真的好想死掉算了,但想到肚子裡的孩子,我又忍下來了,為了躲避地下錢莊的討債,我逃到屏東的一個朋友家,直到把孩子出生。生下孩子之後,我悄悄地將她送回娘家,請求我的母親幫我照顧。
最後我才改了名,躲到這個城市工作,就連我的父母也受我的拖累,搬離開他們居住了二十幾年的地方,我一直害怕那些債主們總有一天會找到我。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為他——黎之平,而他這一去再也沒回來過,把所有的債都留給我一個人背;更難堪的是,後來我才輾轉聽說他不是只有我一個女朋友,他也不只騙我一個人的錢而已,我真的好傻,為了這樣一個男人,毀了自己的一生。」
林芸芝的淚水早已潰決,這一段痛徹心扉的過往一直是她心上一個碰不得的傷口,沒想到她終於還是對一個外人說了出來,只因為她相信江旖玫。
這是很久很久不曾有過的感覺,自從黎之平走後,除了父母親之外,她幾乎不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儘管仍有許多的男人想要追求她,但她再也沒有心動過,也許這樣子的傷痕—·輩子都好不了。
江旖玫聽完她那段痛不欲生的過往,真不曉得要以什麼樣的言語來安慰她,畢竟她這樣不幸的遭遇已經超過一個女人所能負荷的範圍,她在經過這樣的挫折之後還能堅強地將孩子生下來,已屬不易。
「芸芝,我真不知道該罵你還是敬佩你,因為,我不可能為一個男人犧牲這麼多。」江旖玫想起她和李棣之間的事,覺得有些荒謬。
她更不敢問林芸芝她到底欠了地下錢莊多少錢,因為她怕這個答案會變成她心中一個沉重的負擔。
「我知道我真的很傻,然而,也許你還無法瞭解當你深愛一個人時會變得多麼盲目,而當時的我卻愛他愛到可以為他付出一切。」就算經過這幾年,明知已經不可能,她還是渴望他能夠再回頭。
是嗎?深愛一個人時會變得如此盲目嗎?
江旖玫不禁要懷疑:她一定是不愛李棣,所以她才會這樣理性地看待他們之間的感情。
愛情的濃烈程度,要看你願意為這個人犧牲多少……之後的許多日子,江旖玫只要想起李棣,她就這樣安慰自己。
***
李棣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飄落的雨絲。
台灣不愧是個海島型氣候,每年春天到夏天的雨水總是特別地充沛,而且下雨的型態各有不同,有時是連下了許多天,幾乎不停歇,有時又是連續一段時間,固定在午後狂洩而下。
但不管是哪一種下法,總會讓人們的心情跟著那雲層一般,烏黑一片,且濃得化不開。
想想距離上次的不歡而散,已經整整過了兩個星期了。
思念編織成一張網,緊緊地罩住了他。
自從那個晚上向江旖玫表白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會失去她;直到簽約那天她沒出現,他終於看清她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的決心。
他也清楚地明白,他若想跟江旖玫在一起,就勢必要放棄自己的婚姻以及他父親辛苦建立的產業。
這是孟君所開的離婚條件,她也許料定他做不到,所以才用這樣的方式嚇阻他想離婚的念頭。
他只是不明白,既然兩人的婚姻已經走到這樣的地步,為什麼不給大家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死守著這樣一個有名無實的婚姻,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而且他並不認為孟君曾經愛過他,在他們結婚不久之後,他就發現她不安於室的個性。雖然她沒有明目張膽地與其他男人來往,但她呼朋引伴地夜夜狂歡,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也讓他對她僅存的一點歉疚都消失無蹤了。
沒錯,這是一場典型的利益交換的婚姻,他的父親用他的婚姻來挽回面臨財務危機的公司,而孟君的父親則順利地併購他父親的股權。成了持股百分之六十的大股東,最後兩家的事業便合併成現在的盟威集團。
沒想到婚後,他的父母親卻相繼地去世,留下他一個人孤單奮鬥,苦苦守護著父親的事業,但感情生活卻成了一團爛泥,他再也無心經營他和盂君這段沒有愛情的婚姻。
沒有愛情,讓他的生活變得索然無味,就算他曾經換過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依然無法彌補他心上的空虛。
直到他遇見江旖玫,他的心情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
她是那種第一眼不是頂出色卻愈看愈有味道的一個女孩子,雖不是那種從小就被規範的大家閨秀型,但她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清新的氣息,只要看見她,他便感到全身都舒坦了起來,就連她生氣罵人的樣子,他都覺得她挺可愛的。
他從沒想過他會喜歡上這一種類型的女孩子,但是,愛情這種東西也不是可以用理性去分析的,愛上就是愛上,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原因。
就是這種放不下的感覺,讓他再次掏出鑰匙,將車子開到她住處的樓下,淋著雨走出車外,抬頭看著她住的那間屋子的窗。
他雖從來沒上去過她的住處,但就在他第一次送她回來的那個夜裡,他就是站在這個位置,看著那個窗子的燈亮起,看著她拉開窗簾,看著她美妙的身影在屋內走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