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烈彎下身來,探探她的鼻息之後,對茴薰搖搖頭。「她已經走了。」
聽到他這麼說,她哭得更加厲害,「翠兒!」
「路姑娘……」桑烈見她如此傷心,十分不忍,不希望她沉溺在哀傷之中。「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啊。」
茴薰仍不住哭泣,「我要見我爹娘,你幫我去找我爹娘好不好?」她抬起淚眼懇求著桑烈。
他對她點點頭,「我會的,相信我。來,我們先離開這裡。」他扶起她的身子。
也許是那日在池畔蒙他相救,茴薰對他沒來由地有一種信任感,她想,他應該會保護她吧?
於是兩人一起上了馬車,離開已經被蒙古軍佔領的趙王府。
☆ ☆ ☆
一路上,桑烈一直沒有放開茴薰的手。
她可以感覺到他大手傳來的溫暖,在這個令人慌亂的時刻支持著她。
他們沒有交談,也沒看彼此一眼,茴薰低著頭暗自傷心,桑烈則一臉凝重,注視著前方。
馬車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桑烈掀開簾子,扶她下馬車。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座華美的宅邸,一旁的僕人上前向桑烈行禮。「烈王爺。」
「嗯。」桑烈應一聲,帶著茴薰進門。
他領著她走向一座樓閣,上樓來到雅致的房間後,才放開她的手。
「路姑娘,這番折騰你也累了,我讓人為你梳洗一下吧。」桑烈說完就朝外頭喊,「杏兒,你進來。」
「烈王爺。」門外走進一個蒙古婢女。
「替路姑娘梳洗梳洗,讓她好好歇會兒。」他吩咐道。
「是。」杏兒領命,立刻來到茴薰身旁。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嗯?」說完,他對茴薰一笑,轉身離去。
目送桑烈的背影離開後,茴薰仍傻傻呆立在那兒,不曾移動腳步。
「路姑娘,我叫杏兒。來,讓我為你寬衣。」杏兒笑著對她道。
她先脫去茴薰身上那件桑烈的外衣,胸口裸露的肌膚讓茴薰頗不自在,杏兒卻當作沒看見似的褪下她的衣衫。
接著,杏兒將她帶到屏風後頭,服侍她沐浴淨身,並且取了一套男人衣服為她換上。
等杏兒為她鋪床整被之後,她便上床休息。
茴薰躺在床上,環顧房間,無法成眠。今天所發生的事一幕幕在眼前重演,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厄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疲累向她襲來,她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才睡了一會兒,她忽見方纔那個蒙古士兵向她走來。「美人兒,我來了!」他說著就要摟住她。
她嚇得大叫,掙扎著想起身,卻感覺到全身無力。「不要……」
「美人兒,別怕,我會像烈王爺一樣溫柔對你的。」他一把摟住她。
「救命啊!」她沒命地掙扎叫喊,使盡全力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
「路姑娘?」
茴薰睜眼一看,這不正是桑烈嗎?沒想到他竟是這種人面獸心的東西!
「你別過來!」她退到床鋪最裡頭,瞪著桑烈瞧。
「杏兒說聽到你叫喊,我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進來看看。」桑烈趕緊向她解釋道。
她心裡仍然驚懼,大吼道:「你走開!」
他為她這模樣感到心疼,「你做惡夢了是吧?」
茴薰想起夢境還心有餘悸。多可怕的夢啊!那個士兵說,烈王爺你先請,還說會像烈王爺一樣溫柔對她,簡直是無恥到了極點!
難道烈王爺救她,也是為了侮辱她?茴薰好恨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就相信一個異族人,任由他帶她回到他的住處,甚至睡在他的床上。
不!她怎能如此大意,只因為他在池畔救了她,又寫得一手好字,與她心靈相通?
她可別忘了,他畢竟是那群下流士兵的首領啊!他和他們根本就一丘之貉。
「求你放我走吧!」茴薰懇求他放她一條生路。
「路姑娘,現在外頭很亂,你只要出了這個門,到處都有危險啊。」桑烈皺起眉頭。
「可是……我待在這裡,難道就安全嗎?」
「路姑娘,你不信任我?難道你忘了,我們是同在趙王爺那裡學書的同門師兄妹啊!」
「可是……你並沒有告訴我,你是蒙古人。」
「你又沒有問我。」桑烈說得很無辜。
「你一身漢人的打扮,我怎麼會想得到你竟是個蒙古人?」茴薰覺得自己有種被騙的感覺。
早知道他是蒙古人的話,她根本不會對他有任何的幻想,虧翠兒還說要請老師去提親呢,現在回想起來,她們可說都被他的穿著和表現騙了。
「我來到中原很久了,也很習慣漢人的服飾,你身上這套衣服也是我的啊。」桑烈露出微笑。
沒想到他的笑容竟然如此動人,看得茴薰再強硬的心也不得不變得柔軟。
他的五官在北方人的粗獷之下有著溫文儒雅的線條,教人看著不免心生好感。
再說,眼前這個男人三番兩次救她,她怎麼還能一再質疑他的存心呢?他如果真的心存歹念,現在又何必對她解釋?
看來她是錯怪他了。
得知自己身上穿著的就是他的衣服,間接接觸引起的遐思,讓茴薰略微紅了臉。
「路姑娘,你就安心住下來吧,在我這裡絕對安全。」桑烈轉身吩咐杏兒照顧茴薰的事宜。
「烈王爺……」茴薰跟著杏兒這麼稱呼他。
他回頭笑道:「叫我桑烈吧,你知道我名字的不是?我看到你房裡有我的字。」
他這話說得她發窘。是啊!她確實是好好收藏著他的字。
她低下頭去不敢看他,生怕讓他窺見,她除了仰慕那帖字,對那個書家也有著傾慕之情。
「你毋需介懷,那字……我本來就是寫來送你的。」桑烈意味深長的說道。
「你……」茴薰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寫來送她的?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字明明是她從老師那裡拿來的,怎麼會說是他送給她的呢?
「那日我在池畔遇見你,腦海中就儘是這首詩,不吐不快。我順手寫了交給老師,本就是想以字會友。」桑烈話說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