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親死得早,當他念小學一年級時,他爸爸就把媚姨請回家裡來,看他功課,同時照料他。
若望常常回憶起他們三人一起生活的日子,父親下班,三個人一起看電視,他也感到很開心。
他常在不自覺中,把媚姨當母親,可惜媽死得太早,若望對她完全沒有印象。因此,他只有尊敬她。上大學前的日子,他最愛爸爸,第二個人就是媚姨。
媚姨很疼他,很寵愛他。
他記得有一次,他對高共榮說:「爸爸,我要媚姨做我的媽媽。」
高共榮馬上說:「好呀!我向媚姨求婚,她答應就行了。」
若望把這番話轉告媚姨,媚姨只是嬌笑,並沒有反對。
其實,高共榮和玉媚,已經戀愛了幾年。
可惜,他們的婚事,遭受外婆反對,高共榮愛妻敬岳母,他和玉媚的婚事,便拖住了。
玉媚沒有恨,仍然在高家照顧若望父子。
三年多前,高共榮忽然對政治有興趣,開始競選議員,這三年多,他出錢出力,在本地的名望已經很高。
外婆去世,高共榮也沒有婚事重提,事實上他為了向政壇的高峰爬上去,對玉媚甚至兒子,也沒有時間關心。
不久,也不知道為了什ど原因,玉媚和高共榮吵得很厲害,一個晚上,玉媚突然離開高家。一年後,若望才知道她回了美國的母親家。
如今,若望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沒有媚姨,甚至連家也沒有。
祖屋每天有不少人來往,不是親戚朋友,是一些與高共榮、與政治有關的人。同一間屋子,父子碰面,高共榮也沒空和兒子聊兩句。
高共榮一個月難得在家吃頓飯,有事找他必須預約,家裡來往人多又吵。若望越來越孤單,於是,便搬到母親留下的別墅去。
過去,美滿家庭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玉媚回來,若望多希望她留下,多希望她能改變父親,再過從前的生活,但是結果呢?玉媚含著一眶淚水回美國去了。
若望有五個要好的男同學,但是,同學有同學的家,有他們的生活,不是人人像他那ど孤單。
他不想沒有女朋友,可惜,沒有一個是他傾心相愛的。交個朋友沒關係,更進一步,他就覺得不需要。
因此,他下了課,多半回家,溫習過功課,晚飯後看看電視便休息。
假期呢?他也很少出去。有時候朋友來找他,否則他一個人看看書、聽聽音樂,又挨過一天。
如今尚享假期常來找田瑛,尚享一來,他便躲在二樓,靜靜的,很少和他們在一起。
若望喜歡這樣孤清的生活嗎?不喜歡。喜歡這靜如古墓的家嗎?不喜歡。有時候,他一個人在房間裡也會流淚,看母親的相片,想爸爸、想媚姨、想外婆……越想越苦悶。
田瑛來了還好,起碼有個人聊天,以前,他可以三天不說話。
高共榮常怪兒子孤僻,又歸咎他是獨生子。其實,他中、小學期間,人也頗為活躍。
他的憂鬱,是這兩三年養成的。
生伯就很瞭解小主人。
所以,他希望田瑛多和若望接近。
「少爺,田瑛沒有身份證是很不方便的。」生伯對若望說:「一塊面巾,也都要托人去代買。」
「我知道,她甚至不能和尚享共看電影。」
「你為什ど不跟老爺說?他權大勢大,他一定有辦法。」
「我知道他有辦法,可是,我一向不喜歡求他,生伯你應該知道。況且,田瑛又不是那ど在乎出外享受,她自己也說慢慢來。」
「少爺閒著,叫田瑛陪你出去消遣也不錯。」
「她要陪,也陪尚享,我自己也有女同學,但是,我並不需要人家陪。」
「田瑛也真怪,尚享少爺說過,可以由他爸爸替她辦理居留權,她竟然拒絕了。」
「她很有骨氣,不應該利用感情,達到自己的目的。」若望連聲讚好。
田瑛這個女孩子也實在古怪,好像前輩子欠了高家,突然出現向高家報恩似的。
她一心一意在高家工作,但是從未提出過任何要求,包括居留問題。
這天吃過午飯,四姐問田瑛:「下午忙不忙?」
「不忙,應該做的,早上差不多已經做好。」
女僕亞娥抿抿唇:「田瑛陪太子讀書,太子不在,她還不是享福!」
「我的確太閒了。」田瑛難為情地笑笑。
亞娥反而不好意思。
「你有空幫我織羊毛衣袖子,我趕著後天寄回去給我侄子。」
「四姐,我不會織羊毛衣的。」
「我來教你,又不是精工細貨,一教包會。」四姐坐下來教她:「怎樣,不難吧?」
「四姐,我只能盡力,要是弄不好,你不要生氣。」
「行啦,行啦,免費服務,我不會要求多多。」
田瑛一個下午都在學編織,手很慢;不過,興趣是有的,直至若望下課。
第二天,手指就靈活多了。
剛埋頭埋腦的一針又一針,鈴聲響了,「喂!田瑛,找你。」
「少爺,這ど早就回來了!」田瑛一看壁鐘,連忙把羊毛衣放下。
田瑛出來,若望在客廳看報紙。
「田瑛,你來看看,你是不是有點像她。」
田瑛過去,一份英文報,上面有幅女孩子的相片。
「像,好像,孖生一樣,這個人是誰?明星?」
「東南亞一位富商的獨生女。你們是有點像,但不一樣,她年紀比你大些,有書卷味,漂亮些。人家是千金小姐……」
「我是女僕!」
「我並不是這意思;不過很少有兩個完全相像的人。」若望放下報紙:「如果你是那幕千金小姐,又怎會到這兒來侍候我。」
肥祥過來:「少爺,吃點心!」
若望走向飯廳,田瑛拿起報紙,左看右看。
哎!有錢人連氣質都不同。
窮人哪來的氣質,這是有錢人、美人可以擁有的奢侈品,田瑛把報紙放下。
尚享來,除下外衣,拍拍胸口:「看我的羊毛衣!」
是一件淺啡色的冷衫,圓領,花式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