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婚期接近,兩人的濃情蜜意愈甚,羨煞旁人。
笑眸目送心儀的男人消失月洞門外,杜秋雨秀麗的芙蓉面頹喪染上輕愁。
咦?那不是杜小姐麼?經過月洞門外頭的成瓊玖眼角餘光瞥兒園內涼亭中的人轉了個彎進來。
「展謹行人呢?」有她就有他,這對小情人鮮少分開過啊。「他人到哪去了?」
「成姑娘。」杜秋雨起身福禮。
「我不懂這些個禮數,你就不必這麼多禮了。」成瓊玖憨笑道,大家閨秀的風範讓她紅了臉。
「成姑娘……」
「怎麼了?」瞧她愁眉苦臉的。
「如果……如果你親近的人做出背叛你的事,你會做何反應?」
「咦?」
「啊,是我失言,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杜秋雨苦笑,緊蹙的雁眉仍然帶愁。
她看來怪怪的。「杜小姐--」
「我沒事的,不耽誤你了。」螓首輕點,她淡淡勾唇啟笑。
成瓊玖撫撫額角,想不透她為什麼愁眉不展,但人家都這麼說了,再留著也沒有意義,而且--耳尖聽到漸近的腳步聲,大概是展謹行來了。
「好吧,那我先走,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她講得很白。
「成姑娘……」愁容避無可避還是泛起紅潮。
「別在意,我就是這樣,話從不經過腦子,聽過就罷。」她笑應,轉身離去。
「啊,成姑娘!」
「嗯?」
「我……我會盡力彌補的。」
「什麼?」
「沒、沒什麼……」
成瓊玖搔搔頭,化身為摸不著腦袋的丈二金剛離去。
第八章
徐州,往南可達揚州,向東能抵青州,走北可到范陽,行西則能至洛陽長安,為東南西北通商會集地,街上的熱鬧自是不在話下;比不上洛陽長安,至少也能和揚州杭州相互媲美。
今兒個東大街商集一如往常人聲鼎沸,小販吆喝聲聲不絕,加上徐州最盛大的瓊飲會將要舉行,更讓平日已熱鬧的市集如今更加摩肩接踵,叫賣吆喝沸沸揚揚,一不小心便會與人撞個正著。
跟著展厲言一塊出來辦事的成瓊玖左顧右盼,一臉好奇。
來到徐州少說也已經四個月餘,她還沒有好好逛過徐州的街道哩。
感覺跟在身後的人氣時有時無,展厲言回頭,瞅見穿著男裝的纖細身子此刻蹲在一個賣玉的攤子前,聽那小販說得口沫橫飛。
他搖頭,走向她。
「姑娘啊,你可真有眼光,這玉扳指可是我跋山涉水、費盡千辛萬苦到涼州去搶買到的好貨色哪!瞧瞧這色澤光潤、綠碧盈然,道道地地的好貨啊!再瞧瞧這玉耳環,配你這貌美的姑娘正好,大大的好啊!」
「你眼睛瞎了。」成瓊玖看著玉扳指,神色嚴肅。
「啊?」小販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不美。」愈看這玉扳指愈覺得它很適合展厲言。嗯嗯……
「姑娘怎麼這樣說呢?」雖然是實話,可真說了,他買賣怎麼可能做得成?
「我說啊,姑娘眉如柳葉、鼻若懸膽--呃,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我不知道一個人能睜眼說瞎話成這副德性。」她好驚訝。「你的口才真好。」她說的是實心話。
可小販窘紅了臉。「這個……那個……」
「這玉扳指怎賣?」
「算你、算你……二兩七。」
二兩七。「你確定?」難得的,她的眉頭鎖緊,鹿眼無波瞪著商販。「你確定要賣我二兩七?」
「呃……」小販瞄了瞄女客,餘光掃到她腰間的佩劍。
不會吧……遇上個硬底子的女客!
滴、滴--冷汗冒了出來。這買賣做完他小命還在嗎?
「二兩七?」
「嗯……二、二兩五,怎麼樣?」
「二兩五?」鹿眼瞇成兩條線,手移向佩劍旁的錢袋。「你要賣我二兩五?」
啊啊!要拔劍了!「一兩五!」小販嚇得冷汗頻泌,為了生計還是得壯起膽子硬嚷:「沒別價了,這、這已經是最低、最低的價碼了!」
「一兩五!」圓眼瞠回原來大小,訝聲:「這麼便宜?」
「就、就這價了!」今兒個定是黃煞日,不宜出門啊!「女俠別、別為難我這小老百姓,我--」
「謝謝你了。」成瓊玖打斷他的話,丟出一兩五錢的銀子,憨笑著說:「本來我一直想告訴你二兩七太便宜了,但現在你既然決定賣我一兩五,我就不客氣了。多謝你了,賣玉大哥。」
啊?啊啊?賣玉販子傻呼眼瞪著女客,掌心的銀子讓他成了吃黃連的啞巴,有苦說不出。
他他他……他不想賣一兩五啊!
「告辭了。」絲毫沒有發現小販差點落淚的紅眼眶,成瓊玖將玉扳指小心翼翼收進暗袖,轉身。
咚!無意料撞進一堵肉牆。
「你買了什麼?」一直在旁看著議價經過的展厲言半是笑、半是可憐這自作聰明多想的小販。
若不是誤想她可能會持劍傷人,他不會平白損失這麼多,可見世人之中有多少總被外表所蒙騙。
成瓊玖沒那份細膩心思,喜孜孜地拿出剛買的玉扳指,動作輕柔就怕一個不小心損傷了它。「瞧,這玉扳指如何?」
展厲言看了看,識貨的他知道這只不過是普通玉石,但不忍傷她喜悅的神情,遂點頭:「不錯。」
「那麼你是喜歡嘍?」她托起他左手,在他不及反應下往他拇指套去。「嘿,大小正好合適!」真好可不是。
「你--」喉間像被硬塊梗往,展厲言咳了聲,才能順利成言:「你是買來送我的?」
「是啊。」她抬頭,笑容純真無欺。「我愈看這扳指愈覺得適合你,果然,你戴起來挺好看的。」哼哼,她的眼光不錯。
展厲言看看扳指、看看她,視線來回遊走不下十數次。
什麼叫禮輕情意重?活過二十九個年頭,直到今朝他才明白個中真意。從主事以來他收過不少禮,但每一份禮,意味一份人情和用意,收久了,早知其中沒有任何真心,到最後麻木得只剩形式上的意義,禮尚往來的虛與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