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葦柔點點頭。「我懂了。少奶奶,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明兒個我就搬出去。」
「你……你真是……忘恩負義!我寧願辱沒了趙家讓正清要你,你竟然不識好歹!你夠貪心,白葦柔,我今天算是認清你了,算喬家白疼你了!」趙靖心咬牙切齒地說完,奪門而出。
經歷那番指責,白葦柔捂著臉頰,眼淚卻始終沒敢落下。
這樣的愛錯了嗎?她那麼坦然面對自己的感覺,她真切意懇誰都不想傷害;可是到頭來,她還是做不好。
☆ ☆ ☆
自從那日狼狽地逃開後,喬釋謙便感到一股強烈而痛苦的欲求;嚴格說來,那應該是從倪家帶回白葦柔的那天起,這種欲求含混了焦慮而深沉的忿怒。
只有他一個人明白這種潛伏在內心的痛苦,痛得幾乎令他崩潰。
表面上,他跟往日一樣,理性而正確地處理每件事。從喬家匆忙出走的這段時間,他在南方談成幾筆大生意,說是刻意避開白葦柔和趙靖心也好,或者讓趙正清有更多的機會對白葦柔獻慇勤也好;總之,他避開這一切,想為自己的忿怒尋求宣洩。然而那些也跟往日一樣,都只是商場上順利交易完成的釋然;因為他清楚,就算沒有白葦柔,他依然要為他的人生負責地過日子。
理性讓他自覺可以再面對一切:但回到喬家後,知道白葦柔拒絕了趙正清的求婚,又知道她在舊傷末復原的情形下被迫搬了出去,喬釋謙的痛苦再次瓦解。
「你何苦這麼做?」喬釋謙說,眼神一逕的沉默與忿怒。「我那麼相信你,靖心,為甚麼?」
「是她自己堅持要這麼做的。」趙靖心辯駁,聲音帶著無辜的軟弱和幽怨:「釋謙,你相信我,我真的沒那個意思。也許……也許是她自覺待不下去,所以才離開的。」
他甚麼都沒說,似乎已疲倦了評估她話裡的真實性。
「我知道了,請張媽熬的藥一會兒送過來,你千萬記得喝。」
趙靖心點點頭。從那日攤牌之後,從他千里返家之後,這些話聽起來便成了一種公式,一種她幾乎無法忍受的公式。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有錯在先,也是她咎由自取;但錯都錯了,她並無意彌補。
「我真的……沒有趕她出去,你要相信我。」趙靖心喃喃地開口。
「我知道了。」他仍是那沉沉穩穩的回答。
「釋謙,你沒有其它的話要說嗎?」
「……」
「釋謙,說吧,說出你一直想說的話。你怨我的,是不是?」
他俯下身,定定地望著她那忍耐含淚的眼眸。
「我不怨你,也不怪你。靖心,那一切都過去了,你又何苦再逼我?至少請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釋謙,如果我的退出能給你甚麼,那麼也許有一天我會願意離開,讓你跟她在一起。但眼前的我真的做不到,釋謙,你原諒我,我真的辦不到……讓你離開,我連想都不敢想。」
這些哀求的話難道對他再也起不了半點作用嗎?見他沉默不語,趙靖心突然害怕了。「你……還……愛著我嗎?」
「昨天晚上你才問過我的。」
「只要告訴我答案就好了。你還愛著我嗎?」
他側臉望著那淡淡的一抹斜陽,憶起他對白葦柔表白心意的那個黃昏。怎麼?又將入夜了嗎?日子怎麼這樣不禁過,不過半載時光,他的感情已隨心境老去,再也負不得半點情債。
這些天裡他想了很多,然而再怎麼想、再怎麼傷,不管他走得多遠、走得多久,山高水長,都無助於他心裡那張絕望的牢籠。
相見……恨晚。
無論白葦柔將來選擇了誰,一定都會讓他再心碎一次。
「這麼問,不怕我敷衍你?」他垂下頭,覺得疲累又心傷。「是的,我愛你。」像宣誓般的開口。
「能親口聽你這麼說,就算敷衍,也是好的。」她伸展手臂環住他的腰,笑得悲哀。
趙靖心環住他,彷彿心裡被重新注入了新生命。她知道這樣是愚昧的,可是,她只能跟他這麼要求。
☆ ☆ ☆
求婚被拒,趙正清還因此逃避似的躲回趙家待了好幾天;可是一進喬家,他還是不住關心地往白葦柔那兒去。看到房裡只留打掃的喬恆,他不禁呆了呆。
「趙少爺,您來啦。」喬恆站在板凳上,停住朝上揮動的把子,同他恭敬地打聲招呼。
「葦柔呢?」
「搬走啦。」喬恆扭過臉,又開始揮動手臂。
「搬走?怎麼回事?不是養傷養得好好的?」
「是呀,我也覺得奇怪。可是她堅持要搬,匆匆忙忙決定了,咱們大夥兒也拿她沒法。她的身子都還沒復原呢,連蔣嬸勸她半天也不聽。她進喬家的時候,咱們少爺也沒跟她立下甚麼期限約定,說起來呢,她也不算喬家的人,要走誰也強留不得。」說罷,喬恆還歎了口氣。「您沒瞧見她走的那模樣,連走個兩步路都還要讓人攙著,臉色白得像雪似的,我真是不明白她在想甚麼。」
趙正清掀起眉心,愈想愈奇怪:「她甚麼時候搬走的?」
「這個月初十吧。」喬恆歪著頭忖了半晌,才開口道。
這個月初十,不就是他跟白葦柔求婚的日子?趙正清靠在門邊,難道……她是為了不讓自己難堪才搬走的?想著想著,他心裡起了濃濃的歉疚感。
「我姊沒說甚麼嗎?」
喬恆愣了一下,突然跳下凳子,走到他身旁,壓低聲音說道:「怪就怪在這裡。聽繡兒說,葦柔搬走的前一晚,少奶奶破天荒地大發脾氣,還摔壞了兩塊鎮紙。我喬恆在這兒待了八年,還沒聽過少奶奶大聲罵人呢。所以大夥兒在想呀,一定是葦柔說了甚麼不得體的話,惹惱了少奶奶,她大概是被趕走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葦柔也不像是會說刻薄話的人。所以,這應該跟少爺有關。」
「別亂猜了,我回頭去問問我姊,不就都知道了。」趙正清聽不明白,心裡只記掛著白葦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