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值得這樣的付出嗎?」
「那得在我跟他面對面弄得傷痕纍纍前。」她激動地打斷他。「文憶陵,你不會不知道,維繫兩個人的將來,不是你情我愛就可以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不可能靠著這點愛而天長地久;尤其我的身份,在面對外頭指指點點的勇氣時,這一點,他連喬釋謙的一半都及不上。」
他不語,心裡卻很難受。文憶陵並沒想到她竟能把這段感情的遠景分析得如此透徹;但無論如何,這都是別人的故事,他無法強迫江杏雪去見趙正清。
「你難道沒有想過你也可能改變他?」
她的眼淚突然撲簌簌地往下掉,一張杏花般的臉蛋沾著露水,讓人倍覺生憐。
「杏雪……」文憶陵抱住她,為她的無助心疼。
「我……我沒有勇氣。」她哭出聲,緊捏著他的手臂。「我真的辦不到。」
「別說了,杏雪,我都瞭解。」
「不,你不瞭解。承認自己不能愛是件很悲哀的事,但我就是這樣,沒有愛,至少可以減去很多傷害。我不如葦柔,生活上我可以不仰仗任何人,但是對男人的感情和信賴,我已經給不起了……」
把劉仁傑剁成七八塊又能怎麼樣?文憶陵歎了口氣,放棄了之前的想法。
房裡傳來孩子的哭聲。江杏雪拭去淚,道:「你先進去看看孩子吧,我整理整理,跟他們夫妻倆告別後,我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
「回老家。十年了,也該回去看看了。」
「希望我陪你一程嗎?」
「不了。」她推開他。「我一個人會很好的。」
知道她想獨處,文憶陵鬆開手,對她擠出個酸澀的微笑。
「有空還會找我這個死驢頭書生?」
「那可不。」她仍泛著淚,卻笑了。
久久,江杏雪只是靠著柱子,一句話都不說。
風把她濕淚的臉龐刮得涼颼颼的,狂涼之後,很快地,江杏雪的眼淚也干了。
白葦柔睜開眼睛,望著躺在身旁哭泣的嬰兒。她掙扎著想要爬起,無奈渾身酸痛,只能伸手拍撫著嬰兒。
「別哭啊,娘疼你,孩子,別哭。」
一塊陰影罩住她和孩子,白葦柔抬起視線。
喬釋謙將她抱扶起來,把哇哇大哭的孩子放進她懷中。這其間,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就怕一閉眼,她又平空消失。
小嬰孩仍兀自哭個不停,手腳裹在衣服裡亂伸亂蹬。白葦柔把衣服解開,調整了姿勢,讓孩子的嘴接觸她的胸脯;哭聲停了,小嘴咬著乳頭,便猛力吸了起來。
白葦柔微笑低語,疼憐地搖搖頭。「慢慢來,可別嗆著了。」
喬釋謙萬分感動地看著這充滿母性的一幕。
「我以為……」她的口氣仍有些不確定。
「以為甚麼?」
「在我最痛苦的時候看見你衝進來握住我的手,我以為……那是我太思念你的幻覺。」
「我一接到杏雪姑娘寫的信,人就馬上趕過來了。」他輕輕撥著她凌亂的頭髮,苦澀又欣慰地開口。他仍有好多話要對她說,就像責備她不該這樣默默地離開;然而他望著她,終究沒有開口。
小嬰兒吮飽了,發出呼嚕嚕的聲音,逗得喬釋謙眼底又忍不住含淚。
白葦柔把嬰兒抱舉在肩上,小力地拍打著孩子的背。
「這些日子,我常想起少奶奶。」
提及那段過去,喬釋謙的思緒仍舊複雜難安。
「然而。再怎麼想,她都過去了。生下這孩子,也當是為她完成一樁事……」
「你要不要躺下來休息?」
「釋謙。」她執住他的衣角。「請你答應……」
「說吧。」
「孩子的名字,可不可以……」
「你想為他取甚麼名?」
「我想過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叫他──懷靖。」她輕柔地說。
「靖心會很高興的。」他下意識地將她和孩子摟得更緊。
他喬釋謙何德何能,這一生竟能擁有兩個女人最深的愛。也許白葦柔為了趙靖心,永遠不會答應嫁他,但那已不代表甚麼。他曾失去一個愛,而這一個,他誓言要好好把握。
至於喬家,那兒有太多傷心回憶;對於母親喬老夫人,他也沒甚麼可以留戀。如今白葦柔失而復得,他只想帶著她走到無人處,平平淡淡地過完這輩子。
沉思間喬釋謙微微一笑,輕柔且深情地吻住她。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