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買你的帳,姓蕭的!」
她的反應似乎在松吟意料中,所以他也不生氣。「恩恩呢?她是不是會趕過來?」
瞧他說的,還真捨不得呢!她酸溜溜地想;可惜現在還在卜家的地盤上,要不然定要狠狠地咒他一咒。
「你不用虛情假意、惺惺作態了,哼!」她冷哼,轉身繼續往山下走。
松吟忽地打住不肯走了,他停下腳步,注視著浣浣的背影。
「恩恩呢?為什麼她不來見我?」
浣浣銳利的雙眼盯了他半晌。
面對這女孩目光中無情的審判,松吟不退反進。「我再問一次,恩恩呢?到頭來她還是又耍了我一次?是嗎?」他目露凶光,逼得浣浣節節後退。
「她沒有騙你,是我不讓她來。」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松吟轉過頭,浣浣見來人是小韜,連忙問到他背後。
兩個大男人迎上彼此的目光,一冷、一溫,一武、一儒,松吟全身骨骼捏緊,只要想到自己又被人玩弄於股掌間,就心痛得受不了。
小韜也把拳頭握得死緊,卻沒有動招的意思,曉恩哀求的臉彷彿在眼前飄,他得忍住。
感情的事真煩死了!還好他千沾、萬沾,什麼險都嘗過,就獨獨不沾這樣!
「她什麼都告訴我了,包括今晚送你出寨的計劃。」小韜輕聲說完,丟了一樣東西過去,落在松吟掌心上的是一束女人的長髮。
「恩恩說,髮妻、髮妻,今天她剪了這束頭髮,就表示從此跟你恩斷義絕,沒有夫妻之恩,也不再有朋友之義,你不必把今晚的婚禮放在心上。」
小韜的話重重地在他的心頭上捶打。他還冀望著會有什麼解釋嗎?虧他還拚命地說服自己再信她一回,到頭來還是被耍了一著。
我不會再相信她了,絕不!松吟鐵了心地暗想,一揮手,將那束頭髮拋擲個老遠。
浣浣見狀氣得要衝上前動手,卻硬生生地被小韜攔住了。
「就算沒有這束長髮,我也不會把今晚的兒戲放在心上!陳小韜,徐莊命案尚未了結,此事和卜山脫不了干係,你們還是及早交出兇手,省得地方官府差人圍剿。」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松吟變得如此冷酷。
「姓蕭的,你不要太過分!今天要不是看在小姐的分上,你以為你走得出卜山嗎?」浣浣仍憤恨不平地在小韜背後大吼。
「我不買山賊的人情!」他冷冷地盯了小韜一眼。「如果不是我想留著一條命下山去告發你們,這個婚禮我死也不會行。」
曉恩立在樹下,把他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待蕭松吟揮袖離開,她再也撐不住,兩腳一軟,直直跪倒在地上。
從一進廳裡到她坐下,卜老虎瞪著女兒的一舉一動,腦子想的全是怎麼把那個姓蕭的渾球烤來吃。
活活潑潑的一個姑娘家就這麼沒了,如今的曉恩依然美麗,卻少了那分活力;就連往日跟他吵架的那股驕氣也沒了!
「丫頭,把東西收拾收抬,外頭那些官爺把卜山盯死啦,咱們爺倆暫時先避避風頭。」他捋捋鬍子,有些無精打采。
「大當家的,難道我們真怕了那些官不成?要解散,我老頭子第一個不同意!」劉文青著一張臉,暴跳地罵出來:「怕什麼?是非曲直有老天在看,沒殺人就是沒殺人,他們擺明著就是栽髒!大不了咱們把東西交出去,要兇手,屁都沒有!」
「對!對!」
一小群人揮舞著拳頭大聲附和,令曉恩心頭一陣難受。
是松吟,他真的跟景源縣令遞了狀子!但,這一切怎麼能怪他呢?罪魁禍首是她啊!
丫環的手暖暖地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感激地看看浣浣,在身後的小韜也拍拍她的肩膀。
他們都不怪她,曉恩強顏歡笑,心裡卻被憂傷盤踞。
侯師爺醉醺醺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廳中央,招手搖搖。
卜老虎示意大夥兒安靜,才問:「侯老頭,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
「咳……依我之見嘛,煩惱皆因強出頭!老子不是說了嗎?『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弱,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也,柔弱者生之徒也,是以兵強則有不勝,不強則兵……』」他搖頭晃腦地說了一大串,坐在廳下的易音首先蒙著耳朵大喊,把他的話給截了。
「糟老頭,有什麼屁就快放,咱們寨上不識『老子』這傢伙,也不作興之之也也這一套,聽得我全身都出疹子了!」易音聽膩他那一套,早厭惡了。
侯師爺白了他一眼,難得有個好機會闡揚老莊思想,這人真沒見地!咕噥了一聲,才開口:「不知道官字怎麼寫,也該知道做官兒的是什麼樣的東西吧!這是個什麼樣的時局?你以為每個地方都有青天大老爺?要真有,咱們會淪落為草寇嗎?少做清秋大夢啦!官兒——我呸!」侯老爹輕蔑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我告訴你,這官字怎麼寫,一塊屋頂兩張嘴兒;這兩張嘴兒,可都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作為,做的都是所謂的上騙君下欺民。呸!你跟他們說說去呀!說卜山全都是敢做敢當的漢子,沒殺人、沒放火的,有人信才真見鬼了。」
「我們什麼都沒做,憑什麼?」一名漢子不滿地哼聲,侯師爺眼神銳利地橫了他一眼。
「大丈夫能屈能伸,避避風頭有什麼不得了的,總比伸長脖子讓人砍來得強!反正事情不是咱們做的,對得起良心就好,吃飽撐著才跟他們硬碰硬!」這回侯師爺可不是說些顛三倒四的醉話了。
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一時之間,把眾人駁得無話可說。
「二當家的,你怎麼說?」劉文不死心,轉向小韜,想找幾個志同道合的人殺下山去。
小韜聳聳肩膀,侯老爹所說的正是他心裡想的。「侯老頭說得有道理,我沒意見。」
「官哪……我……」侯師爺打個酒嗝兒,大力地拍拍胸口。「想當年我也幹過官兒,結果呢?什麼屁都沒有!好官死啦,死得乾乾淨淨,你們淨跟那些壞胚子幹上了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