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燦者;子兮子兮,如此燦者何?
一首詩經唐風的『綢繆』,她把祝賀新人的歡喜詼諧唱得淋漓盡致,狄無塵不禁聽得呆了,這個凶悍的朱清黎又嚇了他一跳,她的歌喉挺好的嘛!
當然啦!人家還曾經榮獲揚州最高身價的名妓嘛!狄無塵酸溜溜地想。
看來,這趟丫頭是真的不跟他們走了。一直倚在牆邊的陳小韜把園內傳來的『綢繆』聽完,想到他和霽蓮即將在卜家牧場完婚,一抹笑容浮在眼底。
『二當家的,浣丫頭還沒出來?』一名化身為黎軒小築長工的男人從容移至陳小韜身邊。
他咳了咳,忍不住摸摸鼻子,笑道:『她不走了!通知弟兄備馬,午後陸續出城。』
『難道她真要嫁給那撈什子的鬼將軍?』那漢子低低咒了一聲。
陳小韜沒有忽略手下失望的表情。看來,丫頭的魅力還真不是蓋的,離開他們都半年了,傾慕她的人還是忠心不二,他在心中歎笑。
不過,這樣一來,他可慘了!唉!回頭光為這事要攔下義父和侯老爹那堆人,他不知得費多少唇舌、氣力才行!
園子裡,待在侯浣浣身旁的狄無塵還是不瞭解。一個沒過門的姑娘家,不唱些詩呀詞的,唱這種……難道連她唱的歌也與眾不同?呃!他注視她自得其樂地彈唱著,忽有荒謬的想法闖進心裡。
他不糊塗,一定是有事發生!朱清黎才會這麼奇奇怪怪的,扭頭,狄無塵大步朝門外走去。
『你想做什麼?』侯浣浣動作比他還快,丟開琴,人已快速地撲至狄無塵身前。
『你才想做什麼?』狄無塵繞過地,未料她又擋在身前。
『我叫你走開的時候你不走,現在我不想你走開的時候你又要走!你問我要做什麼?我才要問你是什麼意思呢!』她叉著腰,凶婆娘的本色展露無遺,口氣更是霸道蠻橫。
『怎麼,不想我走開?』一時間,他的注意力全被她的話吸走了,沒辦法!她很少說出這麼主動又曖昧的話。
『呃……』天!侯浣浣一拍腦袋,臉頰迅速發酵漲紅,為了絆住這渾人,她說了什麼白癡話?
『慢慢講,我有的是時間聽。』狄無塵抱胸,笑睇著她尷尬的表情。
『我在唱歌耶!你忽然就走掉,當然不禮貌了,至少……至少也說一兩句話嘛!
要不——」情急之下,她居然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給錢也行呀!想我那時在風月樓,一首曲兒少說也有幾百兩耶!』
霎時,他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給錢?有沒有搞錯?她是郡主耶!居然像個街邊賣唱的,跟人討賞?
『你瘋了嗎?』他憋住怒氣問。
估計時間,陳小韜這會兒應該帶著人都離開了,侯浣浣收回手,眼神又變成一種含混著刻意,卻又無辜地戲謔——
『我才沒有瘋!只是玩玩嘛!你什麼事都正經八百,才是真瘋了呢!』
狄無塵惱怒得瞪著她,噢!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喂!你來這兒幹嘛?』走沒幾步,侯浣浣轉回頭,精靈般的笑著。
『王爺要你明天回府一趟!』
侯浣浣張口欲言,但立刻又咬住唇。也好,送走小韜,她也可以準備回卜家牧場了。
* * *
又想跑!一拉開轎簾,看到角落那收妥的包袱,他氣得握緊拳頭。卜家到底給了這丫頭什麼好處,她明知自己已經被賜婚了,竟膽敢違背皇命逃婚!
難道他就這麼不值?狄無塵忿恨之餘,傲氣和尊嚴大大受損。
無所謂,反正他不會喜歡這種女人的,她只是個麻煩精!他安慰著自己,卻沮喪地發現那沒多大幫助。
一踏出大門,看到狄無塵僵硬地站在轎前,侯浣浣的心頓了一下。『喂!喂!
喂!你幹嘛站在這兒?轎子可是我坐的,你這麼重,會壓死人的。』她生氣地衝過去,邊喊邊推開他。一雙大眼還淨瞧著他,想看穿他到底對自己的計謀知道了多少。
『我送你回王府。』他硬梆梆地說。
『嗯!那你騎馬。』她又推了他一下。
『這麼緊張幹嘛?』
『我哪有緊張!』她立刻頂過去,不自覺地挺起肩膀。
『那就進去。』狄無塵下巴一頓,點向轎簾。
開什麼玩笑,他人還站在這兒呢!這簾子一打開,她做的事不就全掀了。
『我等你上馬。』她兩手板著轎門,像防什麼似的防他。
白癡女人!他喃喃咒了一聲,這回就讓她回去好了,他反正也厭了跟她打仗,等即安一把七採石拿回來,管他上面什麼賜不賜婚,反正她既然不在乎,他也不會死纏著她不放,能和她一拍兩散,日子一定會更道遙自在。
第七章
九王府內。
蘭嵐閉目合掌跪於佛堂上許久。
朱樂姿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怎麼?給你女兒祈福?』朱樂姿冷笑。『清黎姊姊命好得很,一個外人,沒緣沒故就可以跟朱家扯上關係,現在又當上個將軍夫人,這就足以見得她運勢不凡,嵐姨娘,你何必多此一舉呢?』
『郡主——』蘭嵐趕緊起身,笑容有些畏懼。『我沒別的意思,你千萬別這麼說。』
『我明指你有什麼意思嗎?嵐姨娘,這話可千萬別讓我父王知道,他會怪我這女兒對長輩不禮貌的。』
蘭嵐咬著唇。『我先告退了。』
還沒到門口,她卻被朱婆婆給擋住了。『蘭夫人,這麼不把咱們郡主放在眼裡?』
蘭嵐委屈地搖搖頭,此時,侯浣浣的聲音卻插進來。
『論輩分,我娘都算樂姿的長輩,放不放在眼裡,還得由她作決定,倒是朱婆婆你,不過是個奴才,憑什麼擋我娘的去路?』
『小黎!』蘭嵐臉色蒼白,輕輕喊了一聲。
『娘,王爺有事傳你。』她說著,眼裡卻瞅著朱樂姿。『叫你的奴才把手放開,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