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雁離開之後,馮即安不避嫌地坐在她身邊。『還在氣他?』
『對那種人,我有什麼好氣的?』她冷冷地應道:『你來幹什麼?當他的說客?』
『當他說客幹什麼?再惹你生氣嗎?』馮即安小心地問。
侯浣浣緊咬下唇,灰心地垂下臉。『我氣我自己,愛上一個感情的白癡。』
『你知道,他就是那樣子的人,老二的事情,他幫不上忙,他比誰都介意。』
月色下,看到她特別水亮的眼眸,馮即安轉過她,輕輕地替她拭掉兩顆淚。
『別生氣了好嗎?你凶起來比較漂亮。』
她被他逗笑了,噘著嘴,橫了他一眼。『這樣不莊重,小心我告訴無塵去。』
『那再好不過了。』馮即安溫柔地笑了。『說實話,這幾天也夠他受的了,成天把自己悶在房裡,他從沒這樣過。』
『那是他活該!』鼓著腮幫子,侯浣浣輕嚷了一聲。
『別這樣,老二如果知道,會難過的,他的人被流放,已經夠受折磨的,你何苦給老二加這一樁呢?』
『你們兄弟這麼幫他,也不怕我吃味。』她冷哼一聲。
『肯原諒他了?』
她想了半天,才很不情願地點點頭。『這次賣你和天豪的面子,可是,別想我會對他說什麼好話。』
馮即安燦爛一笑,心裡大大鬆了一口氣。成了!只要她肯開口,哪怕只是一句罵人的話,都比沉默有效多了。
* * *
第二天將近正午,在她房裡的桌上,擺著一包東西,侯浣浣好奇地解開,裡頭全是首飾,她看著那堆亮晶晶的飾品:心頭的不舒服加重。
『這些東西哪來的?』她喚來小雁。隨手翻翻揀揀,然後,當侯浣浣瞧見那枚鐲子,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郡主,你不認得啦!這不是那陣子你說丟掉的首飾。恩!奴婢忘了告訴您,這個小偷已經抓住了,現在關在刑部大牢,聽說才是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呢!喂——郡主,您去哪兒,就要用膳了,別再亂跑了,王爺會怪罪的。』
紅蔓!是紅蔓,天殺的!這些官家總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就亂抓人,天哪!這全是她的錯!衝出黎軒小築,她頭也不回地朝將軍府衝去。
『無塵!無塵!』她大喊著,三步並兩步地衝進廳裡。
廳裡沒有客人,只有幾個下女在清掃;一見是她,全都慌得立刻跪安磕頭,她沒心情數落這種情況,只是惱怒地一甩手,又朝後院衝去。
『狄無塵!』她尖叫了一聲。
『沒事非得這麼大聲嗎?』
狄無塵出現在她身前,他盯著她瞧了許久,確定她的確『先』開口叫了人。
侯浣浣早就不在乎武天豪這件事了。『走!立刻帶我去刑部大牢。』
『好端端的,幹嘛去那種鬼地方?』他呆了一下。
那玉鐲刷過面前,接著是侯浣浣瀕臨失控的聲音響起。
『他們把紅蔓抓走了,我剛才在房裡看見這玩意,為了這個,那些混蛋把紅蔓抓走了。』
『你確定?』他神色一整,眼底出現了跟她一般的緊張。
『再確定也不過了。』她忿怒地把手一陣亂揮,要不是他頭微偏,可能又中了『暗算』。
『小雁還告訴我小偷是個十歲出頭的女娃,那不是紅蔓,還會有誰?』
他降溫降得比她還冷。『在這兒待著!我立刻去看看。』
『不!你休想把我丟在這裡,東西是我給的,再怎麼樣我都要去解釋清楚!』
當他們到刑部大牢時,才發現大牢是空的,人犯在前一天被押到東廠去了。
紅蔓這麼瘦弱、這麼嬌小,怎禁得起刑求呢?侯浣浣瞪著牢中那沾在稻草上的血跡,她噘著嘴,愈想愈害怕,要是她晚了一步,要是她沒看到那些東西,可怎麼辦?這些猜測性的後果幾乎令她發瘋。
生平第一次,侯浣澱失去了主意,也害怕得不知要發怒,而哭泣似乎是唯一的選擇;她急急奔出大牢,開始掩著臉,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好好大哭一場。
直到她莫名其妙地被攬進一具魁梧的胸膛,一抬眼,看到狄無塵那張臭臉,她終於放聲大哭。
『現在哭無濟於事,先把她救出來再哭!』他歎了口氣,心思全懸在粱紅蔓身上。『她會撐到……撐到……那時候嗎?』她幾乎不敢問。
『會!有我們在,絕不會讓她死!快走,我們現在就去東廠要人!』
途經黎軒小築,遠遠便見到張總管扯著嗓門,其間還夾著一個小女孩細細的哭聲,她眼尖,立刻就瞧見粱綠蔻早被打得一頭一臉的傷,但依然固執地抱著張總管的腳不肯鬆手。
『你還我姊姊來,你還我姊姊來!你才是壞人,我姊姊不會偷東西,我姊姊不會!』
『臭小鬼,走開!賊就是賊,沒把你一併送進牢裡已經夠慈悲了,還敢不識好歹……』
他並不知侯浣浣就在身後,捲袖,掄拳,拳頭向哭泣的小女孩打去。
那一拳沒有落下,狄無塵的手捏住他的衣領子,輕描淡寫地一推,張總管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個人就莫名其抄地朝後栽去,幾個在門口的侍衛想過來扶一把,但又立刻收手。
聰明人不會忘記,在黎軒小築,誰才是真正的主人。張總管理所當然,跌得淒慘無比。
侯浣浣急忙把小女孩抱開。
粱綠蔻一張小臉上淨是鼻涕和眼淚交錯,手背上磨傷了一大塊,一看到侯浣浣,哭得更大聲。
『浣姑娘,浣姑娘他……們壞!他們把……把蔓蔓姊捉走了!』
侯浣浣擦掉小女孩的淚:心疼地親親她。『別哭,浣姊姊會把蔓蔓姊救出來的,綠蔻好、綠蔻不哭!』
張總管爬起身,立刻又伏跪在狄無塵面前不敢抬頭。
『郡主,這丫頭的姊姊偷了你的首飾去變賣,奴才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張總管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