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的。』她驚恐地搖頭。
『為了能讓你完全脫離賀家的陰影,明天的婚禮依舊會進行。』
她呆呆地瞪著陳小韜,愕然地接受了那些話。
『行過大禮,他會派出十多輛馬車,自將軍府移往關外,會有人扮成你的模樣上車。明著是迎你回狄家堡,但實則是避開王振的耳目;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能完全脫離賀家劫案的陰影。至於劫囚的事,無塵也知道你絕對下會鬆手,為此,他要即安來找我,在張揚面前,我們演了一場戲。小浣,你瞭解嗎?』
『不!』她仍是搖頭。『我不瞭解,我也不要瞭解,因為你說謊!』
侯浣浣忽然撲過去揪住陳小韜,開始搖他、晃他、勒他,不准他再說下去,她對他一陣厲聲大吼。
『這樣騙我對你有什麼好處?狄無塵絕不會這麼做的!他不是任人左右的那種人,他根本就不要我,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絕對不會!』
陳小韜分文末動,而揪在襟口的那雙玉手,卻無端顫抖得好凶。
侯浣浣搖頭,未干的眼眶很快地又潮濕了,她拒絕相信。『他絕不會讓即安放走紅蔓和綠蔻,紅蔓是我想辦法放走的,即安也不會幫我們,你明明知道紅蔓是他捉回來受死的,你說謊,小韜,承認你對我說謊!快!』她哽著聲音咆哮著。
見她如此,陳小韜更加心疼。
『小浣,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愛狄無塵。』他悲哀地瞅著她。
侯浣浣退了一步,鬆開手,整個人再度崩潰。她握緊拳頭,點點落在陳小韜身上。
『收回那句話,我不愛他,我一點都不愛他!』她瘋狂地命令他。『收回!』一拳打在陳小韜肩上,她哭叫:『我叫你收回,聽到沒有,我不愛他,我不想愛他!
我也不要愛他!』
陳小韜悶哼,整個人退了一步,忽又大步跨向前,狠狠抱住了掙扎不休的侯浣垸。
『你這樣騙自己有什麼好?馮即安這一生聽命過誰?就只有狄無塵能夠策動他,你要是不相信,回到卜家牧場,你可以問紅蔓!』
『我不要,你們都串通好了,我不相信你們的話。』她大吼。
『你愛他,為什麼不承認?』陳小韜忍無可忍,捏著她的肩膀大聲質問。
『不!我不愛,我不愛無塵,我不要愛他!』她淒慘地哀叫,忽然用力抱住陳小韜。『幫我!幫我變回卜家寨的侯浣浣,把我變回那個曾經無憂無慮的侯浣浣!
小韜,我不要愛任何人,我不想愛任何人!他逼我做選擇,他好殘忍,這對我不公平,不公平!』
『也許他是錯了,但你不能否認,無塵對你也有情,只是他的方式跟別人不同。』聽到那句話,她飛快地、胡亂地抹掉了眼淚,朝樹下休憩的馬狂奔而去。
『小浣——』陳小韜大叫,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上馬,策鞭馳騁。
『我去問他,倘若不問清楚,我死也不會瞑目。』她回頭,扯著嗓子喊。
* * *
草原上,他呆坐了好久。一整個下午,除了身後那名徘徊不去、他連看都沒回頭看的旅人之外,陪伴他的只有風聲;但狄無塵是不關心這些的,他雙手交疊,擱在顎下兀自發呆,而一旁的黑馬,不時晃動著馬尾。
聽到後頭那旅人的衣角微微擦動草皮的聲音,狄無塵以為那人要走了,可是等了許久,他都沒再聽到聲響。
直到他好奇地回頭,才看清站在後頭的女孩。
『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你來多久了?』他站起身,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種情況,他只懷疑自己是不是作夢。
『即安告訴我的。我坐在這兒瞧你有半天了。』
半晌,兩人都很沉默,只有風聲在週遭莫名聳動著。
『為什麼這樣做?』她啞著聲音問。
凝視著她的盈盈秋水,看見她的新月眉微蹙,狄無塵一陣心痛,她為何還要回頭,她可知他費了多大的力,才能張開手,放她飛去。
『為什麼?無塵,告訴我為什麼?』
他仍動也沒動,只有狂風呼嘯聲在四周流竄著。
『我對九王爺的承諾,不單單是帶你回王府,他還要我保護你,讓你不受傷害。』半晌,他終於開口。
聽到那些話,侯浣浣感覺肺部的空氣正—點—點地被抽去;她轉過身,所有目光可及的事物在她的眼前下停地晃蕩,然後開始一片片地散開、飛落……侯浣浣慌亂地抓住白馬的鬃毛。
『就這樣?』她努力把這個問句強裝無傷地放出去。
『你以為還有什麼?』愛,還是夫妻之情?狄無塵想起她的抉擇,苦澀地反問。
九王爺說錯了,他根本不在乎她!
侯浣浣點點頭,她早該知道的,狄無塵會這樣做的意義。
陳小韜和九王爺統統都錯了,狄無塵對她沒有半點的情分,但她偏偏要愛他,怪誰?怨他無情,倒不如怨自己抽不開身。
『我知道了。」她吸了一口氣,眼眶仍痛楚不堪。
『你在那裡,會快樂嗎?』
『跟你沒有關係。』她快速地躍上馬,背著他把身子挺得好僵直。
往事有一天都會飄遠,然後消失,終會有一天,將不再扎痛她——就像他曾經剃盡的濃鬍子;然而,她深知她的心是不可能遠走的,情種一旦生根,即使負心負意,但除非是死去,她不可能會忘記他片刻;她已經陷得太深:水遠都抽不開身了。
『鬍子比較適合你,狄無塵。』坐上馬鞍,她回頭對他微微一笑。
狄無塵仍極目眺望卜家牧場的方向。雖看不到什麼,但他卻知道,只要她一定,在他心裡的某個部分,從此也要隨地葬在卜家牧場了。
他是知道她的,她這一走,將不會再回頭,倏然,他抓住她的韁索。
『你呢?你又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