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五十兩銀子,拿了錢就走人,我不會為難你。」姜幼玉自袖中丟出一包東西,盯著她的反應,好決定下步棋該怎麼走。
而曲珞江只是瞄過那袋錢一眼,又抬眼看著姜幼玉。
很直接,也很侮蔑。這個姜幼玉和玉如霞完全沒點相似之處,光是說話的語氣,就天差地別,曲珞江心裡泛起一陣冷笑。用錢打發她?不!她要的是比錢還貴重的東西。
「奴婢不懂夫人的意思。」
這個叫「珞江」的丫頭,並不是個好對付的人物;光看那對稜稜角角的眸子,就知道是個倔脾氣,楊炎被誤打的事,她略有耳聞。姜幼玉收起了輕忽之心,開始更精銳地打量她。
「咱們無謙的身份地位,我想你很清楚,珞江。」
跟她提這個做什麼?她跟狄無謙又不會有任何交集。
「我在跟你說話!」對她的無動於衷,姜幼玉突然怒不可遏。
「奴婢聽到了。」
「那麼,你還有什麼好疑問的?」
「奴婢對堡主,從來沒有非分之想。」那個莫名其妙的吻,想起曾經身無寸縷地躺在他懷裡,曲珞江突然也惱怒了。就憑那樣,她對狄無謙恨不得殺之為快,這女人竟蠢得想防她?
簡直沒大腦!
「你好大膽!」
「奴婢自認理直氣壯,既沒有做錯事,珞江也不會離開狄家。」
「你敢違背我的話?」姜幼玉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曲珞江無視她的嗔怒。這女人完全找錯對象了,她是軟硬都不吃,跟她硬著來,也只是自討苦吃。
「奴婢不敢,若非堡主親自下命令,珞江是不會離開狄家的。奴婢有事忙,請容告退。」
「慢著!」姜幼玉怒喝。曲珞江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
「珞江,看來你比我想像中的還不簡單,我低估你了。但你聽好,無論如何,無謙都會娶如霞,到時候,你連妾的地位都別想要有,我會折磨你的。」
這番赤裸裸的恐嚇激怒她了。
「如果姜夫人沒事,珞江告退了。」曲珞江繃緊身子,冷冷地開口。
她是不會被這女人的三言兩語打垮的,高傲地昂起頭,曲珞江尊貴地踏出房間。
門外,小南惶恐地望著她,卻被一聲怒吼喊進門去。
「小南,你的父親還編製在礦區嗎?」
「是的。」小南抬起頭,不安而且畏懼。
「你父親也有一些年紀了,待在那個地方,倒也辛苦了。」姜幼玉盯著她,不同前一分鐘前對曲珞江的惱恨,她笑得輕柔而熱切。
「夫人……」
她站起身,走到小南身邊。「我也不是不想幫你父親,只是你也曉得,無謙對我總是有那麼些誤解在,當然,也就沒什麼權力說話了。」
「夫人希望小南怎麼做?」
她輕輕一笑,眼底閃著奇異的光芒。「你很聰明,模樣也不差。我倒好奇,這些年來,無謙怎麼沒動念頭收了你當二房?」
「小南不敢奢求,堡主……堡主也不是那樣的人!」
「哪樣的人?」姜幼玉冷不防摑了她一巴掌,表情一瞬間猙獰恐怖,彷彿要把在曲珞江那兒的火氣全發洩到她身上。「男人全是賤骨頭!他們想什麼,我心裡全都清楚,你以為他有多清高?我告訴你,小南,那是你不配,也不合他的胃口!」
此刻小南只希望有曲珞江那般的高傲,但她不敢。她不比曲珞江,她的根紮在這裡,姜幼玉她得罪不起,她更沒勇氣把狄無謙當靠山;她怕一個弄不好,到時只會多連累她的家人。
她默默垂淚,呆立一旁不敢多言。
「哼!我花了這麼多年,就是要把如霞推上那個位置,我不會讓那小賤貨得逞的!小南,你最好也弄清楚這點!」
「奴才知道。」
「那最好。從現在起,你好好替我看著那丫頭,她和無謙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不要有任何遺漏,懂了嗎?」
「知道。」小南擦掉淚,畏懼地離開了。
良久,姜幼玉只是凝視著門口。在她掌心,緊緊捏著玉如霞交給她的那枚荷包。
讓她不高興的事,她都會想辦法剷除。六年前,那位永家小姐就是惹惱了她,她才會動手下殺機。
她把握緊的拳頭在下顎間收了又開、開了又收,眼底浮現著怨毒。這麼久了,從來沒有人敢讓她不開心,這個珞江……帶種!
凡是意圖靠近狄無謙的女人,她都不會讓她們有什麼好下場的。
她注定是要留在狄家一輩子。計劃了這麼多年,傻子才會讓夢想落空!
能嫁狄無謙的,只有玉如霞;最後的贏家,絕對不會是那名丫頭!
棲楓山,夾雜著大量水氣的瀑布依勢奔騰而下,巫青宇負著手,靜靜凝視著那冒著霧氣的白色長緞。
直至那掏心挖肺的咳嗽聲起,他俐落地轉過身,快速走向石室陰暗角落的老人。
血塊在昏沉的視野中只是一團曖昧不清的黑,巫青宇的眼神沉了沉。從他回山後,甄銘的舊疾日復一日地嚴重。
珞江,你會回來嗎?
「要不要再睡一下?」
「不!不礙事!」甄銘搖搖頭。痛苦的咳聲中,又嘔了一口鮮血。
「你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肯開口?如果現在告訴她,也許還來得及讓她見你最後一面。」
「不准你這麼做!」甄銘撐起身子,扭住巫青宇又是一陣咳。「就算我死了,也不准你這麼做!她有比……有比見我這老頭子還重要的事,她要拿到七採石,她必須拿回曲家……那是她的命運,誰都不能……不能改變!」
鮮血噴濺在石桌上,巫青宇凝視著那點點血花。他抬眼,目光裡有深深的疲倦。
「是她的命運?還是師父加諸在她身上的包袱?」淡漠的聲音,從不曾摻著如此的疲累。
老人一掌脆生生地擊在巫青宇的肩上,後者無視於發麻的胛骨,定定望著甄銘。
「打我並不能解決你對珞江所做的一切。」
「你……敢說我的……不是!」甄銘向來冰雪不侵的臉上浮起怒意。抱曲珞江入山的那年,巫青宇跟著他已經兩年;那年巫青宇七歲,稚嫩的年紀、飽含世故的滄桑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