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他覆著她的臉頰,輕柔地問。
「做夫妻。」她抬起目光深情地望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開始專注地編著辮子。
「做這輩子的結髮夫妻。」不等他有所回應,她又加了一句。
狄無謙的呼吸梗在喉嚨間。他為她的柔媚而傾倒,他抬起她的下顎,想看進她靈魂的深處,究竟還有多少他沒見過的美麗?
那眼眸裡的表情似曾相識,有驚艷,也有些震愕,還有更多的探索。曲珞江確定她見過狄無謙這樣的神情,但一時間,她怎麼都想不起來。
「你不願意?」
等了等,他卻一直沒有說話。
「好不好?」她沉靜地問,心裡卻開始懊惱。她釋出的感情,似乎超乎她想像的起了變化,只要見到他,她就會忘了冷靜自制,只是一個勁地往前大步衝去。
鼓起勇氣抬頭看著狄無謙,心底已有準備面對即將而來的難堪。
結果他沒有頷首或搖頭,只是溫柔地凝娣她,垂手覆住她在兩人發間游移的一雙柔荑。「我在想,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天分,可以跟你拜師學藝?」
「你想學什麼?」她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忘了那分尷尬。
「編辮子。」
「編辮……」她又是一怔,然後,眼淚快速地湧上她的眼。
「你這個狄家堡的堡主,學這女人家的玩意兒做什麼?」她問,屏息等待他的答案。手指頭捏著那編了一半的麻花辮兒,又怕是真的,又怕是她想錯了。
狄無謙低下頭,吻開她那因不安而微微繃緊的秀眉;他猜想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緊張。
「不止這一輩子,來生,我要替咱們一道結髮!如果可以選擇,我願意跟你生生世世。」
「無謙……無謙……」曲珞江回身抱住他,只能微笑地歎息再歎息。她想,他永遠不會瞭解,這些話對她的意義!
那個「總有一天」,卻發生在兩天後,從狄無謙交給她一個盒子開始。
「一會兒你替我轉交給如霞,她知道這該放在哪兒。」
「呃……」
「這東西很重要,你要小心些,別弄丟了。」
「呃?」她瞪著他,隱隱猜得出來這大概是什麼東西,只是她仍不大相信地看著錦盒。
「好奇嗎?這是七採石。」他微微一笑。「珞江。」
「呃……沒碰過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她抬起頭赧然地笑了笑,知道自己方才瞪著盒子的舉止失態了,可是她忍不住。
這是七採石啊?多少人急欲得之卻施不上手,而現在它就在掌心裡,只等狄無謙離開,它就獨自與她為伍了。十多年熬過的長長等待,也可以就此告終。
見曲珞江仍瞪著盒子不吭聲,狄無謙被她那股傻樣給逗笑了。
「七採石沒有你想像的這麼了不起,它唯一的好處就是能治癒天底下各類奇毒。」
她錯愕地望著他。「如果只能療百毒,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要搶它?」
「你怎麼知道狄家堡外的人,每個人都想得到它?」狄無謙狐疑地問。
「呃……」她有些心慌:「我……我進狄家前,有一回在客棧落腳,聽那店夥計說起來的,說這石子……
「這石子怎麼樣?」
她吞吞口水,還是揮不開心裡流竄的興奮:「說這石子是天上來的,誰得到它,誰就能取代狄家,成為天下巨富!」
狄無謙瞪著她半晌,忽然爆出笑聲。
「我說錯了?」對他的反應,曲珞江困惑不已。
狄無謙仍停不住笑聲,邊笑邊搖手。「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費盡心思要這顆石子,今天是我第一次聽到外人對那七採石真正的說法!」
「你覺得很好笑?」
「不,我只覺得愚蠢。」他咳了咳:「你真以為只要擁有一顆石子,就能變成有錢人?」
「當然不是!」她忽然覺得自己可笑無比,就像狄無謙說的那些愚蠢人。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這樣,她怎會千里迢迢跑到這兒來?她對七採石的心態,何嘗不是跟那些人一樣?
「這些都要靠努力的,要是真靠七採石就能擁有一切,今天我就不會跟長老們鬧得這麼難看了。」
「這麼說是沒錯,但外人的想法裡……」
他輕柔地捧住她的臉,笑著親親她的鼻尖。
「我只在乎你的想法,其它的,何必管這麼多?」
她點點頭,幾乎是以一種苦澀不堪的心情捏住錦盒。是的,他只在乎自己,那麼自己呢?
曲珞江凝視他的眼睛,這麼深邃、這麼遙遠,她突然有種想坦白一切的衝動!
如果把這些話告訴師父,他會相信這錦盒裡只是個被過分流傳誇飾的石子嗎?
不!他們絕不會相信的!曲珞江心臟抽緊。師父是如此頑固,而曲承恩被「利」字薰昏了頭,他們怎麼會相信呢?
「珞江!」
「嗯,所以,這石子如果丟了,對狄家也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她努力地把語氣裝得淡然,避免他看穿什麼。
「當然不!」狄無謙失笑。「這石子是狄家的精神象徵,百年來如此,狄家未崛起時有它,狄家發達時更不能少了它。姑且不論它在外人眼中的價值怎樣,這是上一代親傳下來的,倘若弄丟了,怎麼跟宗親交代?如果有外人能拿走它,也表示堡內防守不嚴,傳出去多少對狄家有傷害。」
她愣愣地聽著那些話,一時間心緒茫然,不知該如何自處;倒是狄無謙收住笑。
「珞江……」
「嗯。」她慌亂地抬起頭。
「如果……有一天我一無所有,你還願意跟著我嗎?」
她胡亂的點點頭,無心研究他那複雜的口氣。
「嗯。」狄無謙笑了,氣息輕柔地呵著她因掙扎而不安的臉頰。
「我去會議廳了,過兩天,咱們再見面。」
分開的身子突然因她伸出手而再度連結,曲珞江看著他,不懂為什麼心會沒來由地抽痛著……是這錦盒把她胸口逼得大緊嗎?還是疼憐他又要去面對那些打壓人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