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先打通電話給我,我可以過去接你。」陸擎天為她倒了一杯熱咖啡,然後以近乎驚奇的眼神望著她。
「造物主真是太神奇了!簡直太像了!」他又歎為觀止地讚美了兩句。
前後兩句話,聽在殷孜喬耳裡有聽沒有懂。第一句話,他彷彿在與一位熟人寒暄,但事實上他們才見過兩次面,談不上熟稔,第一次甚至是不歡而散;而第二句話就更離奇了,完全與第一句話沒有關聯。
她可沒力氣在這兒跟他打啞謎,有事就打開天窗直說,免得浪費時間,浪費腦力。
「陸擎天,你又到屏東找我,又闖入我台北的住處,又在報紙上連登七天的尋人啟事,你這麼焦急地找我,該不會只是要通知我被錄用了吧?」她向來懂得問話技巧,把心裡最希望的事情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滿不在乎地說出來,如此問話常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陸擎天仔細地端詳眼前這位說話謹慎小心的美麗女子,合宜得體的裝扮有別於數天前的帥氣女子,但在眉眼之間流轉的慧黠卻絲毫未變。
「沒錯,你被錄取了。」陸擎天心裡有個金算盤,一撥一弄地照著計劃進行。
果然有驚喜,這個surprise對目前工作尚未有著落的殷孜喬而言,無疑是久旱逢甘霖,一場及時雨來得正是時候。她心裡暗爽著,但臉上卻不動聲色,對付如陸擎天這樣的蓋世太保,不能不學共產黨那一套。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我已言明,不屑在近西飯店工作的,為何你仍要苦苦相逼呢?」殷孜喬心裡偷笑著,這招以退為進法是跟奶奶學來的。只是陸擎天也不容小覷,他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因為近西飯店的總經理雖然是陸浣星,但是據聞陸浣星極少現身飯店內,整個飯店的經營權都掌握在他手裡。
「不過,你錄取的工作並非總經理的機要秘書。」說完,陸擎天笑了兩聲。
殷孜喬的心像雲霄飛車似地直直往下掉落,整顆心幾乎要從嘴裡吐出來了。她的臉色一沉,心想,不是錄用她擔任機要秘書,難不成教她去當工讀生?她為了掩飾心中的忐忑不安,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含在口舌之間,感受它的熱力香醇。
「我想聘請你擔任近西飯店的「總經理」。」陸擎天臉上的玩味意興更濃了。
殷孜喬含在口裡的咖啡一古腦全噴了出來,還差點噴到陸擎天的臉上。
她的臉色忽白忽青,好似剛才乘坐的雲霄飛車忽然又從萬丈深淵飛上了天,陸擎天的一字一句可以令她生、令她死,自己的性命居然如風中殘燭般掌握在別人的手中,這毋寧是致命的危機。在飯店業裡打滾了三載的殷孜喬深諳其中的詭異之處,聰穎機智的她不會讓自己誤陷險境的。
知道自己失態了,她先露出迷人的微笑,才幽幽地說:「近西飯店的總經理不是陸浣星嗎?」
「我就是請你來客串演出陸浣星。」
陸擎天此話一出,更令自認為女諸葛的殷孜喬費疑猜。
她若有所思地奸笑著,只聽過電影或電視劇中有所謂的情商客串演出,但那是戲劇。在真實的世界裡,扮演自己的角色都忙不過來了,誰還有空去干涉別人的角色扮演得稱不稱職!再說,各人有各人的長相,騙不了人的。看來這個陸擎天根本就是在耍她。
「對不起,我不是演藝人員,戲劇方面的專業素養不夠,你另請高明吧!」她覺得多說無益,起身要走。
陸擎天橫過身,擋住了她的去路。
「只有你能扮演陸浣星。」他順手從身旁矮櫃上抓起一個心型相框,拿到她面前,「你看!」
殷孜喬從來沒見過陸浣星,所以不知道她長得啥模樣,但是眼前相片裡的女孩明明就是留著一頭波浪鬈發、穿著一襲貂皮大衣的「殷孜喬」!
對,就是她自己嘛!
可是她沒留過波浪鬈發,更買不起昂貴的貂皮大衣,何況她的相片絕不可能出現在陸擎天的別墅裡。
她啞口無言又欲辯乏力,因為若只就五官而言,相片裡的人確實是她,但除了美麗的臉孔以外,其餘的全部不是她呀!
「很驚訝吧?你長得和我妹妹陸浣星一模一樣。」陸擎天銳利的眼神直瞅著殷孜喬,內心嘖嘖稱奇,兩個非雙胞胎的人竟能如此相似。
殷孜喬彷若突遭雷擊,劈中腦門,無數的火花在腦海裡炸開,每一朵火花都長得一模一樣,就像她和陸浣星。
「那麼真正的陸浣星呢?」她真想和她見一面,在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
「這就是我十萬火急地尋找你的原因。」陸擎天將相片放回矮櫃上,然後扶著因過度震驚而產生間歇性腦筋空白的殷孜喬回座。
他謊稱妹妹因工作壓力太大,出國休養,但礙於此時正值飯店業的旺季,不能群龍無首,再加上市場上又有近西飯店將被莫氏銀行收購的傳聞,為了穩定飯店員工的士氣及人心,不得不出此下策。
是嗎?當個飯店總經理很辛苦嗎?殷孜喬全身僵硬,冰冷得毫無知覺,連思緒也在室溫下凍結了。
忽然,她瞄到那個相框旁邊另豎立著一張個人照,是在雪地拍攝的,白皚皚的一片,那人雖然裹著一身遮頭蓋腳的御寒衣物,像一顆粽子,但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殷孜喬驚慌又憤怒地問:「他的相片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那個老是叫她下地獄的粗魯男子,化成灰她都認得,尤其他那雙莫測高深的眼神。
陸擎天循著她的視線看去,「哦」了一聲,呵呵地笑著。
「你認識他嗎?」聽她問話的口氣,好似兩人有交情,陸擎天緊張地回望殷孜喬,以問代答。
「誰認識他,誰就要倒八輩子的楣!」
「嗯?」陸擎天不解。
「我不認識他,不過倒被他莫名其妙地罵過兩次,你說我倒不倒霉?」說著,她的眼睛又燃起盛怒之火,想像著火焰把那個粗魯男子燒得遍體鱗傷,如此可令她有一絲復仇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