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令晚潛人龍家堡,查清該名女子的來歷,你們留在客棧內,切勿妄自行動,以免招致危險。」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他沒有講出來,就是尋找帽子的主人,帶她離開龍家堡。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放棄飛鷹門少主的生涯,揚棄「西域黑狐」的名號,偕她擇一小城鎮定居,隱姓埋名地過他真正想要的凡夫俗子的生活。
他從十五歲起,所做的一切傷天害理之事,無一不是為了取悅父親。十年來他為義父攻下無數山頭,擄獲無數錢財珠寶,恢復並且提升飛鷹門在江湖中的聲勢地位,這一切應足以償還義父的養育之恩了,他什麼也不要求,只想帶著愛人另辟家園,或隱於山林築巢而居,或隱於城鄉融入市井。
他視此次的任務為最後一次替義父殺人,也將首次破戒對女人下毒手,然後回去向義父取得七日追魂水的解藥,從此脫離江湖恩怨,和「她」廝守一生。
???
越近中秋月越明,一輪皓月高掛天際,其光亮更甚於燈火的照明。
整個龍家堡正處於籌備龍季天婚禮的忙碌之中,喜悅之氣洋溢於堡內的每個角落及每張臉上,隨處可見妝點婚禮用的紅聯喜幛,人夜後的龍家堡在明月的照耀下,猶如一座閃閃發亮的紅色城堡。
可是此刻的葉小霜卻顯得悶悶不樂,越接近婚期,龍季天越是抽不出時間陪她,先前還說要一天二十四小時地保護她呢,一忙起來,那些肺腑之言全丟到九霄雲外去了。瞧他要忙著檢視龍家堡的安全設施,又要接待陸續到來的賀客,還得會晤來自各地的龍字號堂主,簡直忙翻了。至於保護準新娘子的工作,就交給四個塊頭像阿諾史瓦辛格的大漢,美其名為保鏢,事實上是派來盯住她,防止她又溜到市集去公演「俠女流浪記」的。
自從上回反串上街後,葉小霜便喜歡上女扮男裝的造型,經常穿著龍季天的衣服在堡內溜躂,所以現在一眼看去,玉龍園的大廳內沒瞧見半個女人,只有五個男人各霸一方,居中那位較為瘦小俊秀的,正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葉小霜。從沒見過一個人這麼喜歡把背拿來當屁股用,瞧她整個人歪躺在半個人高的太師椅中,一如她在二十世紀時坐沒坐相的粗魯姿態,手裡拿了本龍家堡的族譜無趣地研讀著。另外四名高壯的大漢則以她為中心,守住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克盡職守地捍衛著,不敢稍有怠慢。
「生活在古代簡直無聊透了,看什麼族譜嘛!連家小說漫畫出租店也沒有,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葉小霜又開始大放厥詞地批評抱怨了。
東西南北「四大天王」仍維持一貫的面無表情,不發一語地堅守工作崗位,但四個人都不約而同覺得夫人的怪異言行已經瀕臨瘋癲的地步了,不知中秋當天是否能正常的和少爺舉行婚禮?而少爺娶了這位言行舉止都異於常人的「男夫人」,不知是否也會精神崩潰?
葉小霜終於還是丟下那本無趣至極的族譜,跳下太師椅,走到外面的庭園,坐上龍季天前些天特地為她搭造的木製鞦韆,在夜空下閒適地蕩著。
四人幫馬上隨著葉小霜的移動調整保護隊形。
隱身於屋外桂花林內的黑無仇,原本是為了查探那名新娘而來,沒料到竟不費吹灰之力地先找到帽子的主人。雖然她正置身於月夜裡,但那仍著男裝的倩影、那張純稚秀麗的臉龐,早已烙在黑無仇幽幽的思念深處,令他輾轉難眠。
乍見她走出屋外,黑無仇竟無意識的移身趨近她,直到看見尾隨在她後面的四名大漢,方定住腳步,再度藏身於林木後。由於與她之間的距離稍微拉近,透過月光可以清楚地欣賞她臉上多樣的表情,然而黑無仇凝目許久,卻未見那天在客棧內流轉的盈盈笑容,及閃動著靈巧嬌氣的笑渦,不僅如此,她的眉宇之閒似乎還掛著一縷憂愁。是誰欺負她了?是誰奪走了她的笑容?
黑無仇再也不能坐視不管,決定現身帶她離開此地。他以隔空點穴法點住四名大漢的睡穴,怛見東西南北四大天王無聲無息地站著睡著了。
黑無仇輕移腳步走向葉小霜,隨手撕去遮在臉部的黑巾,輕觸一下她的香肩,等待美人回頭。
「咦,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從葉小霜喜出望外的驚訝神情,他可以斷定她很高興見到他,心裡忍不住泛起喜悅的漣漪。
黑無仇拿出隨身攜帶的帽子,對著她指指上面所繡的「龍」宇。
葉小霜笑吟吟地點頭,「原來是你拿走了帽子。」
終於又見到她如午後驕陽般的燦爛笑靨了。
黑無仇無比深情地凝視著手舞足蹈的葉小霜,那清澈無邪的眼睛透亮得令他愛慕不已,心裡有一股想擁她人懷的衝動,卻又怕嚇到她。
葉小霜雖只見過他兩次面,卻對黑衣人印象深刻,而且頗感好奇,因為她實在不明白一個高大帥氣、甚至帶著幾分頹廢氣質的男子,為何溝通方式老是點頭、搖頭、指指點點,或用眼睛說話。哎,真是累人!那兩片堅毅的嘴唇硬是不張開說話,好像裝了拉鏈還上了鎖,可能那把鎖匙也不小心掉了。還有,這個人的衛生習慣可能也不是很講究,幾日不見,他仍是一身黑衣造型,大概都沒洗澡,所以理所當然就不必換衣服了。不知道古代的俠士是不是都忙著行俠仗義,而沒空關心自己的清潔問題?
「你專程來還我帽子呀?」這傢伙光是傻愣愣地看著她,也不吐半個字,和她打啞謎呀?不過看在人家特地送帽子來還她的誠意,葉小霜還是笑嘻嘻地逗他開口說話。
黑無仇搖搖頭,心裡卻思索著該如何提出想帶她走之事?
葉小霜則使盡十八般說學逗唱的武藝,外加扮鬼臉輔助,賣力地大演著獨腳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