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的,你必須在五十年後才有這樣的機會。」
「五十年!」天啊,半個世紀!她得到二十一世紀中期才能投胎?!「那太久了,我不耍!」若說一年、兩年她或許可以忍忍,但是……五十年?不,她不要當五十年的無主孤魂!「有沒有別的選擇?」
「很抱歉,就只有這兩種方法可行。」米契爾對於這事也無能為力,畢竟,他不能違背神的旨意。
「這……」李絹絹猶豫了。五十年,真的太久了,她連自己能不能撐得過一年都不曉得了,就甭提是它的五十倍時間。「好吧,」與其居無定所的到處飄泊,不如找個能安身立命的地方,當個能動、能跑、能叫的人類,總比當個陰森恐怖的鬼強上許多吧。「我答應。」她想,她已經死過一次了,要是不幸再死一次,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人的命運大多時候要靠自己去掌握,既然她已經能看破生死,那也沒什麼事好再值得汲汲營營了。是壞的情況,了不起是再死一次而已。
☆ ☆ ☆
李絹絹錯了,她徹徹底底地錯了。最壞的情況絕對不是再死一次,而是死過一次之後,發現自己即將用來重生的身體,居然不是同源同種的中國人,而是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妞!
「米契爾,你這是搞什麼?!」當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身體時,她真有股掐死他的慾望。要她附身到別人身上,過完另一個人的人生也就罷了,居然將她一個土生土長、從沒出過國的台灣人,附身在一個外國女孩身上?有沒有搞錯啊?「請你張大眼睛,我和她是不同種族的人類——我們說的話不同,受的教育相異,就連思考模式和文化背景也是完完全全的不搭軋!」
「很抱歉,截至目前為止,除了這個身體外,我們找不到另一人上能容納你靈體的身體。」並不是每個身體都能接受不同的靈體,它牽涉到許許多多的問題,包括波長、適應度、磁場……而米契爾目前所能找到最適合她的,也就只有眼前這個了。
「那你就另外再找一個嘛!」李絹絹才不想當外國人——雖然有人拼了老命也要辦一張綠卡,但她還是認為身處在全是台灣人世界裡,才是最快活的。「這事我又不急。」她才剛得知自己要用別人的身體過日子,這實在是個不小的衝擊。基於人道考量,也總該給她一段衝擊適應期吧?
「李小姐,我想可能是我沒有把事情說清楚。」
「什麼事?還有哪些事是不清不楚的?你可不可以一次說個明白?」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只希望眼前這個劊子手下手能利落點,給她個痛快。
「這身體很有可能是唯一一個能接納你靈體的身體。」並不是他危言聳聽,而是事實如此。「如果再不趕快讓你的靈體進人這個身體裡,一旦它開始呈現哀竭現象時,就算你想進去,恐怕也沒法子了。而我必須告訴你的是,我們沒有辦法向你保證下一次找一和你靈體相符的身體會是什麼時候,也有可能是在你投胎的時機到來時,我們仍沒辦法找到。」
「什麼?!」她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是真的。」米契爾明白她無法理解,不過他所說的並非假話。
「那……我沒得選了?」
「基本上,是的。」米契爾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其實不能答作是女孩,因為她的靈魂已經不復存在,在床上的充其量只是一具會呼吸的軀體——他知道如果李絹絹再不進入這身體,那麼時間就要來不及了。「李小姐,時間到了,你該做一下準備了!」
「準備?」李絹絹聽到他這麼說,簡直是一頭露水——準備?她要做什麼樣的準備?「我要準備什麼?」
米契爾沒回答她的問題,左手輕輕往上舉,李絹絹的靈體便緩緩的飄在半空中,和床上的身體呈平等狀態;而當他的手倏地下降時,她便像塊鉛塊般落入水中似的落在這個新身體上,同時在瞬間融合為一體。
當整個動作結束後,這時米契爾才回答了她的問題——儘管她已經聽不到了。不過他相信,她能感覺得到的,畢竟,這個過程並不舒服。
「產痛,」他說:「你要有忍受疼痛的準備。」用疼痛兩字來形容似乎有點不太恰當。若要正確描述那感覺,恐怕只有「劇痛」能比之一、二。「因為身體與靈體融合之物,會產生一些排斥現象,你只要熬過這兩。三天就會沒事了。」
不過,他這話說得太晚了。
因為他才剛解釋完,床上的身體——這時該說的是李絹絹——忽然張開嘴,用盡全身的力氣尖叫。
「看來,真的很痛。」米契爾真的對她感到有些抱歉,但是他想,讓她提早知道會有這般的疼痛只會增加她的恐懼而已,不如不讓她知道的好。「你自己保重,我有空會來看你的。」
說完這話,他張開潔白的羽翼,以極快的速度離開了這間病房。
第二章
有人說,若疼痛以十級來界分它對人類神經所造成的影響力,那麼骨折、斷腿所引起的疼痛可以列為五級;而女人自然分娩時所造成的疼痛,無庸置疑可以擺在第十級。也就是說,這世界最「痛」的感覺莫過於生孩子了。
那麼,她現在所感受到的疼痛又屬第幾級呢?這問題在李絹絹因為難耐的疼痛而尖叫的同時,浮現腦海。
她快死了!真的,她知道自己快死了!若不是她快死了,那為什麼她會這麼痛?她又沒骨折,也沒要生孩子,卻感受到這錐心刺骨的疼痛——錐心刺骨這詞兒大多數人都將它用在形容心理感受,但她現在卻是真實地感受到何謂「錐心刺骨」——除了她快掛了,還會有什麼其它原因?
「快……殺了我!」李絹絹在恍惚之間,發現有幾個人靠了過來,她奮力抓住了其中一個。「一刀殺了我,我快受不了了!」真的,她寧願一死以圖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