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飛馳了多久,前方不遠處來了輛大卡車,佔去了整條道路,我和老黑情急之下分彆扭轉方向,撞上路旁的安全島——我只記得身體飛了出去,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四周全是一系列的白色,看得令我有些不舒服,鍋子和咪咪都趴在病床旁睡著了。我動了動身子。
「哎喲!」這一動,可真是全身的骨頭都快疼翻了!
咪咪似乎被我吵醒了。
「曉宇哥,你別亂動,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盪。」
「我就算想動也動不了,全身都快疼翻了,還能怎麼動!」
鍋子揉揉惺忪的雙眼。「你醒啦?」
「廢話!」我笑罵道:「你沒看見我的眼睛睜得這麼大,還問了一句廢話!」
「看來你是沒事了,還能罵人嘛!」
咪咪盛了一碗雞湯,端至我身旁道:「曉宇哥,你餓了吧?喝碗雞湯。」
「謝謝。」
我伸手準備接過那碗雞湯,咪咪擋著我的手。
「我餵你。」
「這……不用了,我自己來。」我有點受寵若驚。
「不行!」
「那……好吧!」
鍋子眨了眨眼睛。「我先閃了,我會替你請病假的。好好享受你的病假吧!拜了!」
我有些啼笑皆非,他居然要我好好享受病假?都已進入聯考倒數階段,我居然還出了車禍?真是衰透了!糟了!鍋子鐵定會告訴我的老爸和老媽,這下可就有好戲瞧了!老爸是個老好人,不大會責備別人;老媽可就不同了,她是個勢利、精明的女人,凡事絕對不會吃虧,也因此,我比較喜歡和老爸談話,而不和母親談心。
咪咪輕輕地碰了我一下。
「什麼事?」
「喝湯啊!把嘴張開。」
我無可奈何地把嘴張開,讓咪咪餵我喝雞湯。從國小一年級起,我就已學會照顧自己,並且勝任愉快,如今居然有人要照顧我,實在有些肉麻得可怕!
有人開了門走進來,護士推著藥車笑道:「打針的時間到了,感覺如何?」
「還好。」
護士熟練地捲起我的袖子,拿起針筒往我手臂上一扎,像是蚊子叮上了的感覺,沒啥特別的。護士小姐的臉很精緻,側面看上去有些像林青霞,不過,我才不鳥她呢,我又不喜歡林青霞!
她看了看我,問道:「你有沒有頭昏的感覺?」
「沒啦!」
「那你大概一個星期後就可以出院了。」
「一個星期?」我瞪大了雙眼。
「沒錯!你們現在的高中生真不像話,一點也不瞭解父母的苦心,只會一味地惹事,讓父母操心。」
我聳了聳肩。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一大串的「子曰」,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只是時代不同了,誰還會去鳥它!?
咪咪每天都會帶不同的書來讓我排解無聊。這天,我的眼皮突然跳個不停,雖然不迷信,卻也半信半疑,該不會是老爸和老媽今天要來吧!?
突然,門被打開了,空氣中溢滿危險的氣息。
「喂,怎麼這麼沒——」我硬生生地吞下後半段的話,想不到我的第六感那麼準。
站在門前的正是老爸和老媽。
老媽開口道:「我聽明輝說,這是你為了一個女孩和飛車黨老大飆車的結果,對嗎?」
我沉默不回答。
老媽眼尖地發現在窗戶旁的咪咪。
「我猜得沒錯的話,為的就是這個女孩吧?」
「你別再問了,反正我現在沒事了!」
「別問?那這件事該誰負責?」老媽犀利地說出目的。
老爸則面帶微笑地站在一旁,他只要知道我沒事就行了,別的事,他並不在意。
「我負責,行不行?」
老媽不理我,一轉身逕自走至咪咪面前,興師問罪。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和曉宇在一起,但是,他現在為你受了傷,你必須負責所有的醫藥費用;並且,我希望你別再纏住曉宇不放!」
咪咪愕住了,眼中蓄滿淚水。
我扯開身上的毯子,衝至咪咪和老媽中間,朝老媽吼道:「醫藥費我自個兒繳,行嗎?至於我和咪咪的交往,你沒有權利限制我的交友對象,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曉宇……」老爸出聲了:「別這麼和你媽說話!」
我毫不妥協,只是放輕聲音:「老爸,你別插手,我已經滿十八歲了,我能辨別是非。」我把咪咪拉至我身後,再開口對老媽道:「從小學起,你便管也不管我,只在乎如何追求名利,那時,你就已經失去我的心了;如今你想控制我,要我完全依照你的模式去做,這是不可能的,永遠也不可能!」
老爸扶住老媽,嚴肅地問:「你不承認她是你媽媽嗎?」
「不論我承認與否,她依然是我的母親,但是她不可能再挽回曾經一度被她摒棄的心。」
我拉著咪咪的手,往外走去。
「去哪?」咪咪細聲問。
「隨便!反正我不想再待在這兒!」
走上街道,迎面吹來一陣涼風,心情冷靜了不少,但是,我卻沒有後悔。母親的面子,我已替她顧著,成績頂尖,這就是她所要的。
我把纏在手上的繃帶拆掉,免得礙眼。
「曉宇哥,你的傷還沒全好,別拆掉繃帶。」咪咪勸我。
「別鳥那鬼繃帶!」我望住一家麥當勞。「走吧!我請你吃漢堡和可樂。」
麥當勞裡,人還不算多,端著盤子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咪咪緩緩地攪動著可樂,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老黑?對了!老黑當晚鐵定也出了事,但是為什麼這些天來,卻不見咪咪或鍋子提起他的事,這倒是滿奇怪的!
「咪咪,老黑呢?他的情形如何?」我喝了口可樂。
「他……他死了。」
「死了?」我嚇了一跳。
「嗯!」咪咪點了點頭。「他的運氣沒你的好,當他撞上安全島飛了出去,在落地時撞上了一塊石頭,當場死亡。」
死亡?好遙遠的一個名詞,而老黑竟然就這樣死了!我不曾感到任何悲傷,只是心中有股惆悵,畢竟生命是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