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帶你走,要帶你離開我--」鳳驍陽吻著她,冷凝的眼鎖住惹人憐愛的淚顏,痛極的心卻已失去體貼的溫柔,連帶說話的聲音也轉為陰狠。
她要離他而去的恐懼擊潰所有理智,此刻盤旋在鳳驍陽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留住她,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將她留在身邊。
「凡是想將你帶離我身邊的,不管是誰都該死--是人我就殺人,是佛我便毀佛--絕不讓你離開我!」
他愛她,傾盡全心地愛她,在這世間,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她了。
隨後一陣勁風打來,合上門扉,分隔內外。
「你會留在我身邊對不?」吮去她溫熟的淚,鳳驍陽滿足地哼笑低語:「這表示稱不會離開我是不?」
「嗚……」
「為什麼哭?」他們能廝守、永遠不分離是件好事,她為什麼哭?
「對不起……對不起……」她對不起的人太多,是她害他變成這樣……「驍陽,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別哭了,我會心疼。」他說。情慾回籠,引他深入緊窒的嬌柔。
隨著律動流連在耳畔的嬌喘,令他揚起滿足的微笑。
是了,今後她屬於他,再也不會離開他,不會了呵。
要怎麼做才能贖去她一身的罪孽?看著眼前汗濕的俊容,殷若瞳痛苦地問自己。
她該怎麼做才能洗去他滿手的血腥?
他是為她發狂的,是為她才不再壓抑另一個可怕的自己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該贖罪的人只有她,他是無辜的。
只是,誰能告訴她該怎麼做?告訴她將來會是什麼樣子?
他和她--還能相愛、還能廝守麼?
※ ※ ※
飄盡寒梅,笑粉蝶、遊蜂未覺; 漸迤邐、山明水秀,暖生簾幕, 過雨小桃紅未透,舞煙新柳青猶弱; 記晝橋、深處水邊亭,曾偷約……
她記得,記得他時常夜探進宮,不理千回的耳提面命,拉著她直往外跑,到城中熱鬧的夜間市集,看過一攤又一攤的字畫、小玩意兒,或帶著她去嘗些宮裡不曾見過的新糕點……
她也記得,他帶她到皇宮屋頂上賞月飲酒。
這記憶,段段清晰,處處甜蜜得足以讓她忘卻自己的身份、拋開俗世牽扯的憂慮,在他身邊,她很少不笑……是的,她總是笑著,只因有他在身邊。
然而--
多少恨,今猶昨;愁和悶,都忘卻……
能不能忘?不想他、不愛他、不戀他,讓一切回到那日鍾寧山相遇之前,那麼,她不會央求千回帶她出外遊玩,她會錯過他,不會知道世上有這麼一個令她心動不已的男人。
能麼?能回頭麼?
頰邊交雜的涼冷和溫熱觸感震醒殷若瞳,箏音與歌聲霎時中斷。
移眸向左,一雙溫柔的黑眸正俯視著她。
「為什麼哭?」第幾次了?鳳驍陽在心裡問自己,這是第幾次見她獨處時落淚?
自那日他瘋狂的行徑過後,她就不再是天真單純的若瞳,就好像……他的狂暴帶走她的純真無垢,讓她沾染他的晦暗,她眼裡不再只有對他的依戀情愛,還有更多他心知肚明的生分疏遠。
她還愛他麼?
如果愛,為何逐漸疏遠他?
舔去指腹的淚,他嘗到心痛的滋味。
為了留住她,他親手毀去守護她天真性情的皇宮內苑,將她帶入渾沌紛擾不斷的俗世,逼她看見血腥殘酷的爭戰。
他做錯了麼?
不!他沒有錯!為了留住她,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然而--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啊!
留住她,卻失去她愛他的那顆心,他要的不是這種結果!
「為什麼哭?」
撫上臉,摸到濕意,殷若瞳驚覺自己竟哭了,這才回過神來。「可能是這詞太傷感,我一時忍不住掉淚,我常常這樣的,不要緊。」
「只是因為這樣?」
「嗯。」螓首微微一點,朝他抿起微笑。「你到哪去了?」
「辦些事。」他看看左右。「季千回呢?她應該陪在你身邊才對。」
從那日後,鳳驍陽和季千回便互不理睬對方,殷若瞳是他倆之間唯一的交集,若不是因為殷若瞳不肯離開,季千回不會留在北都城。
「千回說她有點事要出去一趟,是我答應讓她去的。」怕兩人多生嫌隙,殷若瞳趕緊解釋。
「她應該守在你身邊。」俊眉堆起不滿的凸峰,鳳驍陽對於季千回的不盡職責很是惱火。
「不要生氣好麼?」變得更懂察言觀色的殷若瞳起身,纖柔玉掌撫貼他胸口,柔聲說著。「千回是真的有事才會離開,她是我的好姊妹,不會放著我不管。你不要生氣,不要對她--」
「不要怕我。」鳳驍陽縮臂,將軟玉溫香摟滿懷,埋進馨香的肩頸,吐納低語:
「不要怕我……你說過我並不可怕。」這撼動他的第一句話,他一直都記在心上。
她說過他並不可怕,可是,她現下卻在怕他,怕他對季千回不利。
「你說過不怕找,難道是在騙我?」
「我--」她要怎麼說?事實上她仍和以前一樣不怕他,但已明白他的可怕之處。短短時日,她找不到調適的方法,夾在他和千回之間,她不知道他是否會傷了千回這個好姊姊,她很擔心,擔心他一氣之下會做出可怕的事。
「我說笑的。」輕快的口吻不同於陰鬱的臉色,只是殷若瞳被壓貼在他胸前,無法看見表裡不一的真實。
「別在意,她願意守在你身邊,我也該感激了。你需要人陪,而我近日諸事纏身,沒辦法時時陪在你身邊,說起來我真的該感謝她。」
「你不生氣就好。」只要這樣就夠了。
她挽回不了什麼,一切也不能從頭來過,但如果她陪在他身邊,能讓他別再做出那些瘋狂的事,這也許是她唯一能贖罪的方式--
也是讓她能留在他身邊的唯一借口。
她永遠都無法釋懷,他們的廝守是用天恩王朝的滅亡換來的事實,也永遠無法原諒即使如此仍想留在他身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