𩇕很好！她今天穿了一套保守的淺灰色套裝，裙子及膝……他不禁皺了皺眉頭，如果穿長褲就更好了，她露出的一截小腿太吸引人了。
𩇕柯虹穎輕擺著腰肢，興高采烈地應了聲，他才收起遠楊的心思，重新坐回辦公桌後。
𩇕「今天晚上和約瑟夫先生的飯局，你訂位了嗎？」趙之愷低頭批閱著文件，不疾不徐地𩇕𩇕「訂了。就我們上回去的那家飯店，我記得約瑟夫先生對那裡的菜很滿意。」唉，為什麼趙總不抬頭看看她今日精心的打扮呢？
𩇕趙之愷點了點頭。柯虹穎是個很細心的秘書，雖然有些做作、小心眼，不過和工作能力無關的事，他沒有必要去計較。
𩇕「對了，你今天不用出席，沈副總會和我一塊。」
𩇕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柯虹穎在片刻間從雲端摔落，枉費她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梳妝打扮。
「你要帶那個大冰塊去？！」沈寒和趙之愷不和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公司，沒有人覺得驚訝，畢竟自古以來正邪都是不兩立的，趙總實在沒理由帶沈寒去啊！
𩇕趙之愷不悅地抬眼瞪她，「請注意你的措詞。」
𩇕「她根本什麼都不會！」柯虹穎以為上司只是說說場面話，依然不知收斂地批評著。
「她不會，我可以教她。」話語未經思考地脫口而出後，趙之愷不禁愣住了。
𩇕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已會出言維護沈寒，他不是也認為她一無是處嗎？
𩇕柯虹穎知道上司是真的動氣了，只好識相地出去做自己的工作。
𩇕一定是沈寒吵著要跟去！她一整天都喃喃抱怨著沈寒剝奪了她和趙總共進晚餐的機會。
第二章
𩇕這個女人是故意氣他的！
早上明明見她穿了一套很低調的套裝，現在卻換上一件暴露的晚宴服。小腿是遮住了，但露出來的整片肩頸和臂膀卻更加引人遐思。
𩇕趙之愷氣得一句話都不想說，等沈寒一上車就猛踩油門，企圖摔她個七葷八素。可惜，台北市下班時間的交通狀況讓他不能快意太久，他的臉色因此難看到了極點。
一進飯店，連工作人員都放下手邊的差事猛盯著沈寒瞧，使得趙之愷更加不高興。這種場所出人的美女還少得了嗎？可她偏偏有本事凝聚眾人的目光。
𩇕他愈想愈不妥，不由分說地拉著她進了飯店附設的服飾店，口氣凶得不得了地要她買件衣服換。
「你付錢啊？」沈寒自然不會任他擺佈，他憑什麼老對她頤指氣使的？
「對。」他只簡短地回了一個字。
𩇕「為什麼？」她是故意和他唱反調才盛裝赴宴的沒錯，可是他到底在氣什麼？成功得來的不明不白，她絲毫感受不到勝利的喜悅。
𩇕「你穿這樣，待會兒就等著和約瑟夫去樓上開房間！」他承認他也貪戀她頸下那一片白裡透紅的嬌嫩肌膚，也愛看她走路時款擺著的纖細足踝，但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一雙色迷迷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流連不去。
粗人就是粗人，話說得那麼難聽！既然約瑟夫是個老色鬼，那當然該換件衣服較為妥當，但要她乖乖和他合作，門都沒有。
𩇕沈寒不計形象地把性感的領口又拉低了點，「那我等一下對約瑟夫撒個嬌，合約不是更容易到手？」
𩇕她很行，說的都是他最不想聽的。趙之愷咬緊了牙根，很想動手打掉她臉上的得意。
「你不換，我馬上找柯秘書來替你。」他下了最後通牒。
「喲，隨傳隨到啊？」這麼說著的同時，沈寒心裡居然有點酸。原來她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可以取代的！
𩇕老天，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𩇕氣歸氣，她卻不得不聽他的指示。要是臨時讓柯秘書來替她，明天公司裡不知道又會傳出什麼荒謬的流言？那些八婆實在比廣告公司的企畫人員更有創意。
𩇕她飛快地翻看著目錄，很快地選定了一套白色的褲裝。她根本沒細瞧樣式，只顧著挑價格最貴的試。
𩇕沈寒高挑的身材和不馴的神色把那套中性化的褲裝穿得很帥氣，售貨小姐討好地對趙之愷道︰「先生，你過來看看，你女朋友穿這套衣服多好看，連目錄裡的外國模特兒都沒有她出色。」她話裡有難掩的興奮，像她們這種店，一天做一個顧客的生意就夠了。
「我才不是他的女朋友呢！」沈寒惡狠狠地瞪著趙之愷，被人這麼誤解，真是她生命中的一大恥辱。
趙之愷一語不發，不知怎地，對她急於撇清兩人關係的態度感到有點失望。
𩇕售貨小姐有些尷尬，卻還是笑臉迎人地為自己的業績努力，「小姐，你要不要順便帶個白色皮包？我們前兩天才進了一批新貨喔。」反正，大美女身旁的男人已等著付帳，就算他們是姦夫淫婦也與她無關。
𩇕沈寒還來不及考慮要不要，趙之愷就開口了，「你挑一個，白色套裝配你的黑皮包很奇怪。」
𩇕這個大白癡！他八成搞不清楚行情。
𩇕沈寒沒好氣地拿起離自己最近的白色真皮皮包，把換下來的衣物托給售貨小姐保管。
𩇕趙之愷顯然對她最後的裝扮很滿意，如釋重負地簽了帳。
𩇕沈寒湊過頭去瞧帳單，這個牌子還沒下折扣，一套衣服加鞋子、皮包總共……五萬多！
𩇕「走吧。」
𩇕𩇕趙之愷連眼皮都沒眨，她卻心疼了。映雪說他是孤兒、說他自幼窮苦，他穿的不是名牌、開的也只是國產車，卻在一個晚上為她刷了那麼多錢。
𩇕「喂，你是不是少看一個零？」沈寒心慌意亂下，連句「謝謝」都說不出口，趕忙追到他身旁問著。唉，現在不知道還可不可以退貨？這種衣服應該是張子揚那種豪門少爺買給姊姊穿的才對。
𩇕「沒有。」他冷淡地回答她可笑的問題，腳步沉穩地繼續往前走。他每天審閱成疊的財務報表，對數字最是敏感不過，怎麼可能看錯？沈寒這個都市長大的嬌嬌女，將來一定要很有錢的男人才養得起她。當然，以她的條件，要找個像她姊夫一樣有錢的男人並不難。想到這兒，他不禁覺得心裡很酸。
𩇕他很快地甩開這份不該有的感覺，沈寒根本不是適合他的女人。更正確地來說，他比較適合自己一個人生活。
「我明天還你錢。」儘管那是她半個多月的薪水，她也認了。誰知道他會一聲不吭地照付？她可不想為了男人這種卑微動物的小恩小惠而感到愧疚難安。
𩇕𩇕「不要！那是我逼你買的。」
𩇕𩇕沈寒的心情頓時跌到谷底。現在同他搶付這筆帳，或許會傷了他的自尊呢。她平時雖然常對他冷言冷語、或者是惡言相向的，可是她自認善惡分明——在她心裡，趙之愷並不算是個壞人，她很想給他點顏色瞧瞧，但從沒想過要真正去傷害他。
𩇕好吧！今晚暫且休兵，擇日再戰。沈寒和自個兒打了商量。
𩇕因為換衣服而耽誤了點時間，約瑟夫早在柯秘書訂好的位置上落坐。本來有些不高興的他，一見了沈寒，什麼氣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誰會和美女計較區區幾分鐘呢？
𩇕一整個晚上，約瑟夫都心不在焉的，大半時間都用英文同沈寒聊東聊西的，把真正的談判對像趙之愷完全冷落在一旁。
𩇕偶有幾次，約瑟夫的言行舉止稍有失當，沈寒總會乾笑幾聲，帶著些許無措的眼神望向趙之愷，臉上隱隱約約亮著求救信號。趙之愷當然不會聽不懂英語，每回總選在約瑟夫講到最興高采烈時，要求沈寒翻譯他對合約的意見，惹得約瑟夫頗為不悅。
𩇕最後，約瑟夫勉為其難地簽了草約，表示要將合約帶回去再和公司主管討論一番。他的用意很明顯，無非是想再同漂亮的中國寶貝見個面——最好是單獨見面。
𩇕沒簽成合約又在言語上被吃盡豆腐的沈寒很沮喪，暗自慶幸自己沒穿那件性感的貼身長裙，不致養了那個老色鬼的眼。
「約瑟夫會簽約的。」趙之愷瞥見沈寒憔悴的神情，很篤定地開口保證。
𩇕「為什麼？」
𩇕「這個合約的內容大部分都由艾華奇公司主導，而且我們雙方都已達成合作的默契。約瑟夫只是負責來簽字，不可能有權力動搖領導階層的決定。」
沈寒瞪了他一眼，「你怎麼不早說？害我這麼委曲求全的！」
「沒必要扯破臉。事情做漂亮一點，只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事實上，他很訝異沈寒今晚的表現。倒不是她能力有多強，而是她乖得嚇人，氣質迥異於前。他甚至喜歡她頻頻回首暗示他解圍的那份依賴感，開始有一點點覺得沈寒並不是那麼討人厭的女人。
𩇕「喔。」他算是在教她吧？！可是她的心思還一直縈繞在那張觸目驚心的帳單上。
𩇕「喂，你對女伴都這麼大方嗎？」她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𩇕𩇕他唇角揚起一抹玩味的冷笑。「你這麼容易收買嗎？」一套衣服就能讓一個惡女改邪歸正？
𩇕𩇕她不去理會他的嘲諷，很開心地說出自己即將採取的行動，「明天，我就以你的名義把這套衣服送給柯秘書，她一定會更賣命地替你做事。」借花獻佛，她就不會有罪惡感了，何況柯虹穎看來很需要幾套像樣的衣服。
𩇕𩇕「你敢？」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生氣，本來也沒有存心買衣服給她的，誰穿有差別嗎？
𩇕𩇕沈寒被他帶著狠勁的警告駭著了，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𩇕𩇕莫名其妙的男人，喜怒無常！
𩇕𩇕可憐的她沒辦法把這一筆開銷「轉嫁」給別人，好像對他就凶不起來了。這是她感到最悲哀的一件事。
𩇕𩇕趙之愷被她猜疑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亂，如果手上有一面鏡子，他很想看清楚自己所表現出來的樣子究竟透露了些什麼？
𩇕「反正，我做什麼你都看不順眼就對了。」粗線條的沈寒只能提出這個稍稍合理的解釋。
𩇕趙之愷恨恨地別過頭去。像沈寒這種驕縱的女人，自然不會把一套衣服放在心上，他直覺地認定沈寒是因為討厭他，才連帶厭惡起他送的東西。
𩇕他竟然沒回嘴？沈寒百無聊賴地用新皮鞋的鞋尖踢著飯店門口的水泥地，灰撲撲的塵埃毫不留情地沾染上白色的鞋面，看在趙之愷眼裡更加不是滋味。她非得把好好的一雙鞋子踢壞才甘心嗎？
𩇕研究他冷硬的臉孔好一會兒，沈寒終於隱忍不住心中的疑問，大聲地嚷了出來，「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啊，趙先生？」
她討厭看別人生悶氣。有什麼不高興就衝著她罵啊，她又不是易碎的瓷娃娃。
𩇕「你說得很對，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他冷淡無情的話其實不是說給沈寒聽的。他只想向自已證明——沈寒於他而言，無足輕重！
𩇕沈寒望著他認真的表情，難過地嚥下喉頭的熱氣。為什麼像他這樣一個聰明能幹的男人也會和那些三姑六婆一樣，對她有那麼深的成見？
𩇕𩇕看著她黯然神傷卻又拚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很後悔自已又傷了她一次。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他隱隱約約有一種很不安的預感，彷彿自已不說那些難聽話，到頭來傷痕纍纍的會是自己。
𩇕𩇕沈寒刻意咧開一個灑脫的笑容。「我早知道全公司除了映雪，每個人都瞧不起我……誰教我曾經傻到讓全世界的人看我笑話。」
𩇕為什麼她貶抑自己的話語會讓他那麼不捨？為什麼她不大聲罵回來？
𩇕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在乎她的感受？趙之愷迷惑了。
𩇕「你跟他上過床？」這……這不該是他問的話，他有什麼資格問？問這個問題又有什麼意義？他和沈寒不過是兩個合不來的同事，他憑什麼刺探她的過往情史？明知道這樣做會傷她的心啊……𩇕𩇕沈寒不敢相信他會對這種八卦消息感興趣，還問得這麼……順口？他從來不覺得像她這樣的女人需要被尊重吧？！
𩇕「沒錯，我是跟他上過床，而且還不止一次！」沈寒想到自己曾做過的蠢事，不禁激動起來，「怎麼？更瞧不起我了對不對？我不像你們那麼精明幹練、那麼潔身自愛，不像你們從不行差踏錯一步！」她的眼角不爭氣地滾出淚水，倔強地用手背抹了又抹，卻徒然弄痛了雙眼。她氣沖沖地甩下他往前走，真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這個討厭鬼！
𩇕趙之愷愣住了。
𩇕他問出口的時候，早已認定她不太可能還是個處女。韓樹誠既能騙得她團團轉，沒道理捨棄那副妓好的胴體。可是她的回答實在駭人，她……她怎麼那麼誠實？她應該拒絕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
𩇕沈寒在公共電話亭打了通電話後，也不管身上穿了件嶄新的白褲，任性地往公共電話亭外的人行道上坐下。趙之愷追了過來，再也無心計較她如何糟蹋那一套衣服，只盼沈寒別生他的氣。
𩇕𩇕「我送你回家。」看著她臉上未乾的淚痕，他突然有股摟她入懷的衝動，這是他三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想要去珍愛一個女人。
「不用。」沈寒賭氣地甩開頭，不想看到那張可厭的臉。「我妹妹會來載我。」
趙之愷知道她不會改變心意，不發一言地也在離她約一公尺的人行道上坐下。
𩇕過了半個多小時，沈勻才騎著她的摩托車趕到。她瞥了沈寒一眼，興奮地伸出手在她的新衣服上東摸摸、西摸摸。「喂，你穿褲裝比較好看耶，而且這套衣服好有型喔。」
𩇕「那送給你穿！」她沒好氣地白了妹妹一眼。
𩇕趙之愷聽了覺得不好受，花了一筆錢買衣服給她，他一點也不心痛，甚至看她穿起來那麼好看，心裡還流動著難以名狀的成就感，可是她偏偏千方百計地想把衣服「脫手」。
𩇕「唉！我平常那麼邋遢，穿這種名牌貨出門，不嚇死人才怪。」沈勻低頭看了看自己，寬鬆的Ｔ恤和運動短褲、一雙稍嫌破舊的休閒鞋，連襪子都沒穿。她是有一點自慚形穢啦，不過她只喜歡欣賞兩個姊姊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實在懶得花工夫在自己身上。
𩇕𩇕這件衣服注定纏上她了！沈寒很無奈地在心底歎氣。
𩇕「咦，趙大哥，你也在啊？」沈勻終於注意到一旁的趙之愷，驚喜地開口打招呼。「和我二姊一起來談生意嗎？」
𩇕趙之愷點了點頭。
𩇕「二姊，可見你多沒魅力，以前趙大哥和大姊一起恰商時，都會送她回家耶。」沈勻不過開個小玩笑，卻讓兩位當事人已然惡化的關係有如雪上加霜。
𩇕趙之愷還沒想出要如何辯解，沈寒就悻悻然地回了一句，「大姊她討人喜歡嘛！」她很愛很愛姊姊的，此時此刻卻不免有些吃味。
𩇕沈勻一向沒什麼心眼，自然沒發現他們兩人間的暗潮洶湧。她笑著對趙之愷告別後，便吆喝著沈寒上車。
𩇕𩇕趙之愷看著沈寒一臉倦容，輕輕地倚在妹妹的肩頭上，有氣無力地說︰「小勻，我們先繞去夜市買點吃的好不好？我今晚顧著說話，現在肚子好餓喔。」
𩇕𩇕沈勻很爽快地答應了。
𩇕𩇕目送她們遠去，趙之愷在心中歎息。
𩇕𩇕是的，她受了傷還有個溫暖的避風港可以棲息，可是他一直都是自已一個人。
他是為了保護自已，才不經意地傷了一個好女孩的……不過即使理由再充分，他依然覺得自己很可惡。
𩇕沈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幾不可聞的懺悔飄蕩在夜風中，恐怕只有天上未眠的一輪明月才聽得見吧？！
𩇕羅映雪連著好幾天都憂心忡忡的。
𩇕沈寒不知是吃了什麼炸藥，事事和趙之愷唱反調；而趙之愷對沈寒的意見則一律加以否決，好幾次把她氣得連午餐都吃不下。公司裡的同事一面倒地偏向趙之凱，沈寒簡直成了眾人撻伐的對象。
𩇕「映雪，你好可憐喔！沈副總一定常給你氣受吧。」幾位同羅映雪交好的年輕女職員總是帶著同情的口吻安慰她，教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𩇕她終於忍不住冒死進諫——
𩇕「寒，你該對趙總客氣一點的。他的合約年底就到期，據說很多同行都出了高價，虛位以待。」
「他最好趕快滾！等我升了總經理，副總經理的位子就讓你接。」太好了，明年就不會再看到那個人渣了。
「你又不在乎職位，我不懂你什麼要意氣用事？」
𩇕「我意氣用事？」老天，她真的眾叛親離了嗎？那只笨豬心機倒挺深的，人後把她欺負得淚漣漣，人前卻是一副道貌岸然、忍氣吞聲的模樣。「你難道沒看見不管我提什麼方案，他連想都沒想就全盤否定嗎？」
𩇕羅映雪抱著視死如歸的精神，很不客氣地吼了回去，「你聽一聽那卷錄音帶就知道了！」她聽完外銷業務說明會的隔天，就把錄音帶交給沈寒了，她八成沒拿出來聽。
𩇕沈寒被她的怒氣嚇著了。她一向只參加主管會議，那種由趙之愷唱獨角戲的報告場合，打死她也不肯出席。而且自從上回談生意發生摩擦後，她根本不想聽到他的聲音，那卷錄音帶便可憐兮兮地躺在抽屜裡，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
𩇕「映雪，你今天好凶。」沈寒氣弱地抱怨著。映雪又沒交男朋友，不知哪來那麼大的火氣？
𩇕羅映雪一本正經地看著她，「寒，從前你被韓樹誠騙得團團轉，身為你好友兼下屬的我，一直覺得自已該負很大的責任。我老是鼓吹你，那樣好的男人，無論如何要好好把握。事實證明我們兩個都看走眼了。你相信我，出了事後，我掉的眼淚絕不比你少。為了將功贖罪，現在我可是睜大了眼睛在幫你留意公司的一切動向，即使說了不中聽的話惹你生氣，我也在所不惜。」
沈寒心裡好感動，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也偏向他那一邊呢。」
𩇕「怎麼可能？」羅映雪上前摟住沈寒的肩膀，「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嘛。」她正經沒兩分鐘，又調皮了起來，曖昧地對她的主子猛拋媚眼。
𩇕「你老是這樣！」映雪每次被問到怎麼不交男朋友，就說自己只愛沈學姊一人，不過像她這種一看到帥哥就魂不守舍的標準色女，會有人相信她的話才怪。
𩇕羅映雪的臉色變得比春天的天氣還快，一下子又推開了沈寒，神色嚴肅地告誡著，「不管，你今天一定要乖乖地把那卷錄音帶聽完！」
「好啦，好啦。」她好像在威脅小孩子吃藥喔！
「喂，你相不相信打是情，罵是愛？」得了沈寒的允諾，羅映雪又好心情地開起玩笑。她好整以瑕地交疊著雙臂，帶著狡黠的笑容將眼神瞟向隔壁的總經理辦公室。
沈寒一會過意來，拿起桌上的報表紙就往她臉上砸去，「我最愛你了！」
𩇕𩇕沈寒猶豫了一會兒，勉為其難地打開抽屜，拿出映雪交給她的錄音帶。她戴上耳機，轉至適當音量，開始「折磨」起自己的耳朵。既然答應了映雪，再怎麼苦不堪言也只有忍耐了。
𩇕𩇕其實，不看那張臉，那個人的聲音還算好聽。不過，他的講詞未免太無趣了，一板一眼的，都沒穿插任何笑話。
𩇕𩇕沈寒忘了自己並不愛聽笑話。以前唸書時，她最討厭的就是譁眾取寵、只講笑話而不上正課的教授。唉，誰教趙之愷礙她的眼？她處處挑剔也是其來有自。
𩇕𩇕可是……她愈聽愈臉紅。
𩇕𩇕難怪她志得意滿提出的企畫案會一一慘遭駁回，因為幾乎每一個趙之愷所強調勿犯的錯誤，她都犯了嘛，方向更是與公司既定的目標背道而馳。同事們一定都把她當笑話看！
𩇕𩇕可能是自己在外國念了兩年書，和台灣商界脫離太久了。沈寒無奈地歎口氣，拿出紙筆記下重點，又把企畫稿上的流程圖做了大幅度的修改，她甚至覺得趙之愷講的比她在芝加哥大學的教授還要好。
𩇕𩇕當然，他那種草莽鄙夫，一點學術氣質都沒有。哼！真是枉費了那一副好腦筋，要是他的腦子是長在她項上就好了……
𩇕𩇕媽的！沈寒敲了一下自已的頭，什麼鬼念頭嘛！怎麼可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更何況那個「他人」還是個敵人呢。
𩇕𩇕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八成是映雪那個丫頭窮追不捨地前來視察進度吧。
𩇕𩇕「請進。」她刻意裝出嬌滴滴的聲音，映雪喜歡聽嘛。
𩇕𩇕沈寒一抬頭，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該死，進來的人居然是趙之愷！
𩇕𩇕「沈寒，約瑟夫在會議室等你。」趙之愷聽到沈寒溫柔的嗓音，心情稍稍好轉。約瑟夫堅持要和沈寒直接用英文談合約，而他的英文的確沒有好到可以直接和外國人談判，一口氣只能憋在心裡。
𩇕𩇕柯虹穎做了他兩年的秘書，他一直只叫她柯小姐；對於沈寒這樣一個位高權重、不好相處的女人，他反而打從一見面就很自然地喚她的名字。只不過，他自已並沒發現這個微妙之處。
𩇕𩇕再者，他今天根本不必親自來傳話，簡直是跑到死對頭面前自取其辱嘛。
𩇕𩇕「我和他單獨談合約？」果然，沈寒看趙之愷一臉土色，故意挑了挑眉，問了個心裡有數的問題。哈哈哈，終於也有他無法著力、非她出馬不可的時候了。
𩇕𩇕「是，你毋需做任何讓步，千萬別簽一份喪權辱國的合約回來。」他沒好氣地打壓她的洋洋得意。好在他的辦公室可監控會議室的動靜，否則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沈寒一個人和約瑟夫談判。
𩇕𩇕「就算你是慈禧，我也絕非李鴻章。」沈寒開心地抱起文件夾離去。
𩇕𩇕趙之愷站在她的辦公室裡，瞪著她遠去的嬌俏背影。她很伶牙俐齒啊，擺明了諷刺他是庸君、讚揚自己是賢臣。真不要臉！辦起事情有耍嘴皮子的功力就好了。哼！上班時間還聽音樂，她以為自己還是個無憂無慮、不須對任何人負責的學生嗎？
𩇕𩇕想是這麼想，他還是很好奇像沈寒那樣一個講究品味的女人，究竟都聽些什麼音樂？
𩇕𩇕他忍不住走到她的辦公桌前，戴起桌上的耳機並按下Ｐｌａｙ鍵——
𩇕𩇕怎麼……怎麼會是他自已的聲音？
𩇕𩇕他驚愕之餘，不經心地瞥見沈寒攤在桌上的筆記本和企畫稿。或許她並不是個花瓶，只是她的外貌裝扮、她的言行舉止看起來都像是個一心追求享受的富家千金。
𩇕𩇕他翻了和她的企畫稿，笑了。
𩇕𩇕沈寒，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我現在所認識的是幾分之幾的你呢？
𩇕𩇕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揭開你的神秘面紗。難得的，一個眼裡只有事業的男人對自己許下了個特別的承諾。
𩇕𩇕糟了，桌上的東西沒收，該不會被趙之愷發現她在竊取他的智慧財產權吧？！
𩇕𩇕沈寒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約瑟夫談話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匆匆離開辦公室，錄音帶、筆記本和企畫稿都沒收，心中不禁暗暗著急，就怕自已往後在那個討厭鬼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
𩇕𩇕「實在很抱歉，我三點還有個會要開，我想，合約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沈寒強顏歡笑地對約瑟夫撒了個謊，暗示他速速簽約。
𩇕𩇕「和你談當然沒問題，晚上一起吃個飯吧。」約瑟夫故作瀟灑地簽了早就該簽的約，著迷地看著眼前的東方美人。一身仿德國軍裝的卡其布料衣裙，襯出她特有的野性美，而且她瘦歸瘦，該長肉的地方可是一點也不馬虎。嗯，她也許就是憑著這副身段才升上那麼高的職位，如果他也能一親芳澤就好了。
𩇕𩇕「不行耶，我和趙總約好了一起去吃飯。」沈寒當然看得出那個老色鬼的意圖，狡獪地使出一石二烏之計，挑撥他和趙之愷的關係。
𩇕𩇕「你和他不止是上司、下屬的關係嗎？」約瑟夫挑了挑眉。那個一點都不像出身上流社會的男人，憑什麼得美人為伴？八成是濫用職權，威脅兼利誘沈寒就範。
𩇕𩇕「我們分得很清楚的。」沈寒嬌羞不勝的辯解，更加讓人想入非非。
𩇕𩇕趙之愷，你休怪我手下無情！我至少教會你這輩子絕對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像我這般蛇蠍心腸的女人。
𩇕𩇕約瑟夫冷笑了一聲，「權力是最好的春藥？」他一樣可以讓沈寒在文華奇坐擁一席之地。
𩇕𩇕沈寒輕易地洞悉他齷齪的念頭。「事實上，『永昌』是我家開的。比權力，他遠不及我呢。」
𩇕𩇕看著約瑟夫鐵青了臉，她毫不遲疑地告辭離去。找一個不起眼的男人來氣一個自視甚高的男人，效果真是非同凡響啊！只怕趙之愷日後會死得不明不白，處處被約瑟夫刁難。
𩇕𩇕話說回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對方若沒有合作的誠意而只是一心想佔便宜，這種錢不賺也罷！不過，到時候她不會忘了羅織趙之愷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𩇕𩇕沈寒帶著合約回到辦公室時，趙之愷已經不在了。她拍拍胸脯，鬆了口氣，心上的一顆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
𩇕𩇕可惜，她的笑容維持不了太久。
𩇕𩇕桌上的東西雖然看起來像是沒被動過，但企畫稿已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筆記本上兩行工整的留言——
沈寒︰
𩇕𩇕我拿走了你的企畫稿。大致來說，尚能符合我的理想。你不如想像中無能。
𩇕𩇕留言沒有署名，但她百分之百確定是那個不尊重別人隱私權的王八蛋寫的！沈寒氣得握緊了拳頭，生平第一次見識到有人能把讚賞的話說得那麼心不甘情不願，諷刺意味十足。
𩇕𩇕但不可否認的，得到頭號敵人的讚揚讓她有些暈陶陶的，一顆心更是漾起了異樣的情愫……
第三章
𩇕𩇕跟趙之愷共事了三個月，沈寒覺得只能用「工作狂」三個字來形容他。唉，像他那樣不苟言笑的男人，真是缺乏情趣到了極點，整天只曉得工作、工作、工作，她實在搞不懂怎麼會有那麼多女人含羞帶怯地向他示好？可能是看上了他很會賺錢吧？！時代新女性自然有辦法自個兒出門找樂子。
𩇕𩇕相形之下，她姊姊活像上一個世紀的女人。現在的她把全副心力都奉獻給婆家的事業，再也不插手「永昌」的營運，今天兩姊妹聚餐時，姊姊還授權她出面找趙之愷談續約。
𩇕𩇕「姊，你認為我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嗎？」沈寒一點都不想攬下這份差事。趙之愷的行情隨著「永昌」業績的攀升而水漲船高，她勢必得放下身段，好言好語地同他談條件、容忍他拿喬，平白辱沒了自己的人格。
𩇕𩇕「你當然可以啦。只是公司有他在，你不是如虎添冀嗎？」沈靜一臉的諂媚。
𩇕𩇕如虎添翼？她才是那雙欲振乏力的翅膀呢。
𩇕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幾時學了你那個花心老公油嘴滑舌的那一套？」沈寒不滿地嘀咕著。
𩇕𩇕「小寒！」沈靜企圖端出做姊姊的架子，制止她的出言不遜。「子揚說你常欺負他。」
𩇕𩇕天啊！這個男人有沒有種啊？在外頭受了委屈，回家找老婆告狀不說，還要她來替他出頭？
𩇕𩇕沈寒吊兒郎當地搭上姊姊的肩膀，「他得了我們沈家的至寶，看點我的臉色也是應該的啊。」事實上，她給的臉色可不止「一點」，如果她是張子揚的父母，他一定寧可自己是個無家可歸的小孩。
𩇕𩇕「別這樣啦，人家子揚的弟弟、妹妹對我好好，他爸媽也把我當女兒疼……」沈靜的婉言被硬生生地打斷。
𩇕𩇕「ｓｔｏｐ！」沈寒擺了個投降的手勢，「這不是我們今天要談論的主題吧。」她在心裡暗自歎息，模範生姊姊被大惡魔姊夫帶壞了。
𩇕𩇕「對喔。」沈靜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子揚說很多公司想挖趙之愷，你也知道職場上『滾石不生苔』的定律，通常都是不停跳槽的人加薪加得快。我想，我們談判的底線就定在他原薪的兩倍，然後我讓出手中一半的持股。他若成了『永昌』的老闆之一，我們就不用擔心他被挖走了。」
𩇕𩇕姊姊雖及時迷途知返，轉回正題，但她何必拿她老公的名字當發語詞呢？張子揚到底對她下了什麼蠱？
𩇕𩇕「你瘋了！」對於姊姊合情合理的分析，她只能下如此結論。沒有一家公司會出這麼高的價碼，因為他根本不值！
𩇕𩇕「那種人喜歡的是工作而非錢，我們給他一大堆工作和可供三餐溫飽的薪水即可。省下來的錢不防替他保個人壽險，受益人寫上公司或我的名字，以便在他積勞成疾、鞠躬盡瘁時大撈一筆。」瞧，她多有遠見啊。
𩇕𩇕沈靜被她驚世駭俗的建議嚇著了，小寒平時不是那麼刻薄的人啊！
𩇕𩇕「小寒，傳言你們不合的消息是真的嘍？！」那麼，只怕再好的條件也不能引誘一個有志青年留下來受氣了。遺憾啊！
𩇕𩇕沈寒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她優雅地招來咖啡廳的服務小姐，為她又添了杯冰開水。
𩇕𩇕「不管如何，你先試試看。不行的話，我再請子揚出面為你們當和事佬，順便關說他留下來。」沈靜依舊不肯死心。
𩇕𩇕問題在於她不想和他和好，也不想要他留下啊。不過，這些話自然不能在姊姊面前提。
𩇕𩇕「拜託，只怕他們兩個男人聯手對付我。」話雖這麼說，卻也可見張子揚很護著姊姊。否則，他和他聰慧的老婆皆推崇備至的人才，他何不自己挖過去算了？競宇集團才是最出得起價的人，更別說他們兩人之間還有一段淵源了。張子揚不是對他沒興趣，只是忍痛割愛。
𩇕𩇕「這件事我們暫且擱一邊，嗯……」頓住了話，沈靜小心翼翼地想用最婉轉的方式說出。
𩇕𩇕沈寒一臉的戒慎恐懼，居然還有比這件事更重要的？八成不是好事！
𩇕𩇕「姊，我下午還有件ｃａｓｅ要談，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了吧。」
𩇕𩇕「子揚想幫你介紹男朋友。」她可憐兮兮地低垂下頭，只因料準了性烈如火的妹妹會翻臉，果然——
𩇕𩇕「他會安什麼好心眼？準是找些其貌不揚、腦袋不靈光的紈褲子弟來尋我晦氣！」可惡的張子揚，竟然使出這麼沒品的招數來報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她對男人的信心、興趣都已蕩然無存，更別說是一匹素行不良的種馬替她介紹的人選了。張子揚的臉蛋、身材還過得去，可有錢的癩蝦蟆不在少數呢。
𩇕𩇕她氣呼呼地繼續發飆，「回去幫我警告你老公少做無聊事，有時間的話和你生些小孩來帶，別多管他人的閒事！」
𩇕𩇕沈靜霎時露出了嬌憨的笑容，「喂，我懷孕了。」
𩇕𩇕「嗄？」沈寒還沒罵夠，就被突如其來的喜訊嚇到了。「……幾個月了？」姊姊也真是的，一點都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這種事應該先說的嘛。
𩇕𩇕「兩個月。」
𩇕𩇕「你老公知道嗎？」奇怪，姊姊的身材沒什麼變化耶。
𩇕𩇕「當然知道啊，他陪我去檢查的。」子揚樂得什麼似的，還異想天開地想請全婦產科的員工吃飯，為他有孕在身的老婆和未來的小孩打好關係。
𩇕𩇕「那你再幫我警告他，千萬別趁著你懷孕時在外頭亂來。」
𩇕𩇕「小寒，你不能因他的過去而否定他一輩子啊。」沈靜溫柔的淺笑直是懾人心魂。
𩇕𩇕沈寒因著她的話而愣住了。誰沒有過去？她自己不也常常難過別人因她不名譽的過往而輕視她嗎？
𩇕𩇕這時，皮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趕忙拋下腦中的思緒，接起電話。
𩇕𩇕「寒，你跑哪兒去了？那個人要你立刻『滾』回來開行前會議。」雖然趙總破口大罵的人是沈寒，可是聽訓的人是她啊！羅映雪覺得自己實在有夠無辜。
𩇕𩇕「告訴那個混帳，我馬上到。」趙之愷大概凶過映雪了，她的口氣委屈得緊。
𩇕𩇕一收起手機，看到的就是姊姊憂心忡忡的面容。她一定是聽到電話的內容，擔心起她和趙之愷之間水火不容的局面。
𩇕𩇕「喂，孕婦要隨時隨地保持愉快的心情喲。」沈寒扮了個鬼臉。
𩇕𩇕沈靜實在笑不出來。「答應我，讓著點。」
𩇕𩇕「好啦，我先走了。你小心點喔！」陪盡笑臉的沈寒一轉身，立時滿臉的殺氣騰騰。回到公司，第一要務就是找趙之愷替映雪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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𩇕𩇕「總經理，我們還要再等嗎？」柯虹穎看趙之愷一臉不悅，故作為難狀地開口。
𩇕𩇕羅映雪狠狠地瞪向她，心裡暗自著急不已。寒也真是的，在人後認真盡職得不得了，偏生攤在檯面上的所作所為時常落人口實。
𩇕𩇕「你先把資料發下去。」趙之愷頭都沒抬，繼續在手提電腦上修改新商品的介紹文案。為了業務機密的緣由，他特別把這份工作交給沈寒，她做是做了，卻沒先將作品呈上來，而他今天中午才想起來，親自去找她的特別助理要。明天就要呈案給顧客，時間緊迫，他只好自已動手修改，沈寒還太嫩了。
𩇕𩇕「羅小姐，你聯絡上沈副總了嗎？」其實說到談生意，沈寒並不是非出席不可。他的目標在於把她調教至可以獨當一面，不止是繁瑣的專業知識，她的待人處事也亟須加強。
𩇕𩇕「聯絡上了。」羅映雪點了好幾個頭保證著。
𩇕𩇕「她怎麼說？」沈寒太過分了，讓那麼多主管等她一個人。
𩇕𩇕「她說她馬上趕回來。」羅映雪當然不會笨到把沈寒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趙之愷聽。
𩇕𩇕「沈副總真好命，一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還沒吃完，該不會是和男朋友幽會去了吧？」柯虹穎的口氣尖酸得不得了。沈寒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到處勾搭男人，她早就看她很不順眼了。好在她為人很膚淺，沒把趙總列為目標。不過就算她喜歡趙總，趙總也不會看上那種潑辣的女人。
𩇕𩇕趙之愷聽了柯虹穎的話，心情頓時變得很惡劣，她有什麼內幕消息嗎？他一直以為沈寒沒有男朋友，好幾次臨時通知她和客戶吃飯、簽約，她都是一口應允，從來不曾推說有約會。話說回來，她要怎麼談戀愛是她的自由，他在乎的應當是她不該耽誤了公事……但真的只是這樣嗎？他不敢捫心自問。
𩇕𩇕不曉得沈寒的新任男友是什麼樣子，她應該不會倒楣到每一次都遇人不淑吧？！她是個值得珍惜的好女孩啊。趙之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照理說，她的優點寥寥可數，缺點倒是罄竹難書。
𩇕𩇕「哎喲，柯秘書，我們沈副總嘴巴小，吃起飯自然慢了點，真羨慕你嘴大吃四方的本事耶。」羅映雪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柯虹穎老愛裝清純、扮清高，隨便臆測別人的私事，無聊透頂。
𩇕𩇕「你……」柯虹穎氣得險些失了形象時，沈寒正好進入會議室。她立刻話鋒一轉，露出了莫測高深的笑容，「沈副總氣色好好喔。」
𩇕𩇕沈寒聽得出她話中有話，但又不知道她在扯些什麼，不禁皺了皺眉，一臉茫然地望向羅映雪。羅映雪做了個莫可奈何的表情，示意她別同小人計較。
𩇕𩇕「你遲到了。」趙之愷的聲音很平淡，在同事們面前，他須留幾分面子給她，尤其是素來與她不合的柯秘書也在場。
𩇕𩇕「我今天中午陪大老闆吃飯。」她辯解得有些心虛。她和姊姊公事談不到幾句，大半時間都在敘舊。
𩇕𩇕「對嘛！像沈副總這樣漂亮又有錢的女人，和韓樹誠那種人交往太自貶身份了，找個老闆級的人物才搭調嘛。」柯虹穎曲解了沈寒的意思，每一句話都極力明褒暗貶。她一點也不在意「永昌」是沈家開的，反正她打定主意要和趙總同進退，「永昌」不會是他們久留之地。
𩇕𩇕「柯秘書，這裡沒你的事了。麻煩你去把這份檔案列印出來。」趙之愷突然覺得柯虹穎很可憎。他從來沒見沈寒對她不客氣過，但是她卻已經不是第一次詆毀沈寒了。
𩇕𩇕沈寒咬牙切齒地坐到羅映雪身邊的空位，她想要做到公私分明，是以稱姊姊為「大老闆」，壓根沒想到她的話有多容易教人誤會。而會議室裡的其他主管聽到柯秘書那麼不上道的話，都尷尬地低下頭，假裝翻閱手上的文件。
𩇕𩇕沒有柯秘書在一旁，趙之愷只好自己關掉會議室的燈，將電腦螢光幕上的檔案投影在前方的白色牆壁上。會議室裡一片黑暗，但牆上幅射出的柔黃光束使得他將每個人的一舉一動瞧得清清楚楚——大家都聚精會神地在聽他介紹新產品的賣點，除了沈寒和羅映雪。她們兩人狀甚親暱地竊竊私語，臉上的表情既誇張又豐富。他很氣沈寒明明不笨的人，為何做起事來總是我行我素、漫不經心的？
𩇕𩇕趙之愷出人意料地關掉電腦螢光幕、開了燈，在主管們面面相覷中望向始作俑者，「兩位小姐說夠了嗎？」
𩇕𩇕「我們的音量不至於打擾到會議進行吧。」沈寒邊安撫慌張的映雪，邊攬下了回話的責任。
𩇕𩇕她臉皮真厚！只要是稍稍有點羞恥心的人，早忙著找地洞鑽了。既然如此，他何必費心替她留情面？
𩇕𩇕「這個ｃａｓｅ關係著未來兩年的業績，該死的你卻不當一回事？！」
𩇕𩇕可憐的其餘眾人從沒見過趙總發火，動作一致地又低下頭翻閱手上的文件。等會議結束，恐怕每個人都能把文件內容默寫出來了。
𩇕𩇕「映雪。」沈寒的口氣活像清宮劇裡尊貴的太后喚著小丫頭。
𩇕𩇕「是。」羅映雪和她默契十足，硬著頭皮站了起來。主子什麼事都替她擋著，今天就是她粉身碎骨以報的時候了。
𩇕𩇕「今天的會議主要在討論我們公司新研發出的液晶顯示器。這個產品即將問市，首先要感謝研發部門李經理半年多來的努力……不！李經理，你實在太謙虛了……各位現在看到的這張投影片就是這個顯示器的剖面圖……」羅映雪卯足了勁模仿趙之愷的口吻，連他穿插的感謝詞也沒有省略，害得在場的主管們強咬著下唇，極力忍住快要氾濫而出的笑意。
𩇕𩇕羅映雪足足唱了五分多鐘的獨角戲，才把趙之愷講過的內容複述完畢。趙之愷覺得好氣又好笑，好好的一個會議竟被她們搞成一出鬧劇。他無奈地繼續未完的會議流程，可恨的是，他的心神一點一滴地流散，腦海裡不停縈繞著一張閃著勝利光輝的臉龐，只剩沉穩的聲音無意識地講著熟得不能再熟的產品簡介……
𩇕𩇕寬敞的會議室籠罩在如電影院般的幽暗氛圍中，羅映雪在大展長才後，忽地從恍惚的情緒中清醒。
𩇕𩇕完了，鑄下大錯了！趙總什麼都沒說，可是這種冷靜自持的人一旦採取報復行動，才是最嚇人的。她羅映雪是死有餘辜、死得其所，就怕趙總嫌她不夠份量，拉著沈寒為她陪葬。衝動行事的快感不再後，她不禁害怕起來，天曉得她有多貪生怕死。
𩇕𩇕「寒，你猜他心裡在想什麼？」她哭喪著一張小臉，輕顫地扯著沈寒的衣擺。
𩇕𩇕「放心！有我罩你，你怕什麼？」沈寒貼近了她低語。
𩇕𩇕「我猜他一定想殺了我。」就算趙總不會無聊到派她去掃廁所，她也沒有好日子過了。單單是想到每日相遇，他不友善的眼神冷冷地射向她，無聲地說著「羅映雪，你給我記住！」的畫面，就覺得她的未來一片黯淡，前景堪憂哪！嗚……天地良心，她一直很敬愛趙總的，今日的得罪實在是情非得已啊。
𩇕𩇕沈寒微揚起漂亮的唇角，帶著笑意的聲音輕輕傳入羅映雪的耳朵，「我猜他一定很懊惱地想，怎麼我在『永昌』兩年，沒注意到這個曠世奇才，沒將這個可愛的小美人攬為己用呢？」
𩇕𩇕「少來！」羅映雪氣苦地推了一下沉寒。
𩇕𩇕「不信我們來打賭。」沈寒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整個人都快飄了起來。
𩇕𩇕「好，滬悅庭的晚餐。」主子太沒有人性了，在這種危急存亡之秋還挖苦她，好歹她也護駕有功。
𩇕𩇕「一言為定。」看著他當眾顏面無光、一臉土色，花個幾千塊和映雪慶祝一下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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𩇕𩇕結束了冗長的討論後，主管們陸陸續續離開會議室，回到自已的工作崗位上。趙之愷收拾完成疊的資料，才發現會議室裡還剩兩個鬼鬼祟祟的女人。
𩇕𩇕怎麼？風頭出得還不夠，非要再奚落他一番才甘心嗎？
𩇕𩇕他冷漠地瞪了她們一眼，一言不發地走出會議室，他才不會笨到去自取其辱。
𩇕𩇕氣歸氣，但這個有趣的突發事件的確使得今天的會開起來有意思多了。羅映雪一心二用的本事固然厲害，她和沈寒一搭一唱的默契更是驚人。
𩇕𩇕他邊回想著沈寒勝券在握的得意神情，邊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出人意料地，羅映雪怯生生地喚住了他，小步地跑到他面前站定。她欲言又止，回過頭遲疑地望著還站在會議室門口的沈寒，彷彿在祈求確切的指示。沈寒則優閒地把雙臂交疊在胸前，嘴角的淺笑帶著一份幸災樂禍的意味，直教羅映雪愈看愈心慌。
𩇕𩇕趙之愷心裡很清楚，羅映雪絕對不是來道歉的。他定定地瞅著沈寒，她粲然的眼神卻逼得他不得不調開視線。
𩇕𩇕「趙總，我……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羅映雪決定自立自強，欠缺血性的沈寒根本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觀。
𩇕𩇕趙之愷不知道羅映雪可憐兮兮的樣子是不是在作戲，但兩軍交戰，不殺來使，一切的帳，他會記在沈寒頭上。
𩇕𩇕「問吧。」他的口氣莊嚴卻不強勢，好像一點都不記恨她適才的失禮，羅映雪心中的罪惡感不禁成直線上升。天啊！她怎麼會助紂為虐、殘害忠良呢？
𩇕𩇕她清了清喉嚨，才問出連自已都覺得很可恥的問題，「請問在我複述會議內容的那一刻，你心裡在想什麼？」要不是為了滬悅庭的晚餐，打死她都不會來丟這個臉。
𩇕𩇕趙之愷雖然被她問得一頭霧水，還是一本正經地告訴她答案，「我在想，為什麼我在『永昌』兩年，沒發現你這般能幹？否則我一定會找你當特助。」
𩇕𩇕他誇人的話一說完，羅映雪的俏臉就垮了下來。她回過頭，拋了一個哀怨的眼神給沈寒，「你贏了！」
𩇕𩇕她輸得不甘不願。這是什麼世界？竟教她一夕之間賠了夫人又折兵！她提出這個賭約是想敲詐沈寒一頓的，而沈寒也擺明了要掏腰包請客，誰知會弄巧成拙？
𩇕𩇕兩個八字相剋、處處針鋒相對的人怎麼可能會有相同的心思？唉，難不成她要怪自己太優秀了嗎？
𩇕𩇕沈寒踩著輕巧的腳步晃過她身邊，笑得好溫柔地說︰「我們凱悅見。」
𩇕𩇕羅映雪嘟著嘴，垂頭喪氣地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看似遙遙無期的座位。
𩇕𩇕「沈寒是什麼意思？」趙之愷忍不住擋住了她的去路。
𩇕𩇕「我們賭你心裡在想什麼，沈寒贏了。」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眼前好像飛舞著一張張長了翅膀的鈔票。心痛啊！
𩇕𩇕趙之愷的心一下子揪緊了。沈寒猜中了他的心思？那個和他格格不入的女人？
𩇕𩇕世上聰明的女人不少，卻只有沈寒在電光石火間和他心靈相通……如果他為著這種事而感動，算不算太過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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𩇕𩇕隔天，趙之愷和沈寒約了下午兩點去參加業界的新品發表會。
𩇕𩇕這一次與會的科技公司都排定了次序上台介紹各自的產品，會場還有區隔開來的展示空間。每家公司都會在現場提供下單的服務，當日的葉績高低被視為今年獲利能力的前哨戰，也是工商媒體不會遺漏的報導焦點，是以每家公司都嚴陣以待，不敢掉以輕心。
𩇕𩇕「永昌」為了此次的盛會，可以說是精銳盡出。工作小組在上午就按照既定的計畫前往會場部署，總經理和副總經理連袂出席，也顯示了公司對這場發表會的重視。
𩇕𩇕趙之愷在昨日的行前會議上，主動把上台發表的機會讓給了沈寒。今天午休時，他特別把沈寒叫來演練一遍。看來她是下過一番工夫，把公司新推出的液晶顯示器的特點，鉅細靡遺地記了個清清楚楚。
𩇕𩇕「你和你的特助都像背書機器。」趙之愷戲謔地揚起唇角，搖了搖頭。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不假思索地流 而出，完全遵循昨日會議上所決定的行銷策略。
𩇕𩇕「沒辦法，年輕人就是記性好。」她挑釁地回應了他的嘲弄。其實她好緊張，她並沒有嘗試爭取上台的機會，因為她根本不認為趙之愷會放心把這麼重大的任務交給她，他已經不止一次罵她是扶不起的阿斗。這回不曉得他吃錯了什麼藥？
𩇕𩇕「對了，昨天你姊姊跟你說什麼？」大老闆交代的事，他應該有資格過問吧。
𩇕𩇕「嗄？」沈寒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弄糊塗了。他怎麼知道她昨天和姊姊一起吃飯？
𩇕𩇕「記性好？！」他冷哼了一聲，「你昨天遲到的藉口，不是說陪大老闆吃飯嗎？」
𩇕𩇕沈寒愣了一會兒，對於他沒有誤解她的話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也有些說不上來的欣慰感覺。
𩇕𩇕「她叫我找你談續約。」總不能把姊妹倆的私房話和盤托出吧？！
𩇕𩇕「條件呢？」他饒富興味地問著。這個公司的組織說來微妙，董事長不管事，還派出副總經理找總經理談合約。
𩇕𩇕他很 耶！好像她開口的數字若不是個天價會侮辱了他似的。
𩇕𩇕「我說不用了！像你這種人，喜歡的是工作而不是錢，給你一大堆做不完的工作和可供三餐溫飽的薪水就很便宜你了。省下的錢就幫你保個人壽險，受益人寫上公司或我的名字，好在你積勞成疾、一命嗚呼時大撈一筆。」她硬是把昨日的玩笑話變本加厲地說給當事人聽。氣死他最好！
𩇕𩇕沒想到他竟大笑了起來。變態的男人！
𩇕𩇕「我不會續約的。」他老老實實地表明態度。他不會和沈寒討價還價，把她要得團團轉後再告訴她不續約；儘管那樣做準可把她氣個半死，但那不是他的作風。
𩇕𩇕「已成定局？」她該額手稱慶的，可是心上卻沒來由地泛起了一股失落感。這陣子，她被他吼罵得習慣了，而他罵婦罵，卻也讓她跟進跟出地學了不少東西。他一走，她鐵定扶正，但日子一定會少了很多刺激。
𩇕𩇕「對，已成定局。」他很肯定地點頭。
𩇕𩇕她知道他是認真的，就不知他的下一站在哪裡？以後還見不見得了面？
𩇕𩇕怎麼現在就有點捨不得了？
𩇕𩇕沈寒，你醒醒好嗎？那張可厭的臉還要在你面前晃蕩一季呢，多麼漫長的折磨啊，會捨不得才怪！沈寒努力地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務必要劃清敵我界線，才有勝出的一日。
𩇕𩇕「我們該出發了。」趙之愷喚醒了沉思中的沈寒，自己也思索起一個問題——
𩇕𩇕如果沈寒開口求他，他會留下嗎？
𩇕𩇕應該不會吧？！開創自己的一番事業是他長久以來的夢想，更何況，沈寒巴不得他快快走人。
𩇕𩇕不如從何時開始，他無可救藥地注意起沈寒的一切舉動。常常，他只是站在遠處看著她的一顰一笑，兩人之間像是隔著永難跨越的距離。她的美貌、她的時髦裝扮、她良好的家庭環境，甚至她姊姊的嫁入豪門，都讓他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和沈寒相處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自在——她有什麼說什麼，不曾同情過他的出身，還很認真地把他當成一個急欲打倒的競爭對手。
𩇕𩇕她冷熱不定的個性，或許造成了她一路走來跌跌撞撞的命運，但她永不妥協的旺盛生命力卻是他所欣羨的。愛恨分明的她篤定是個勇於追求幸福的人，等到上一段情傷結痂淡去，她破繭而出的美麗將會屬於那個擁有她的幸運男人。
𩇕𩇕那個人不會是他，但他衷心盼望她幸福。
𩇕𩇕兩個各有所思的男女一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就硬生生地被拆散了。
𩇕𩇕「趙總，你為了調教沈副總上台亮相，午餐都沒吃吧。這是我特別為你準備的，都是你愛吃的喔。」柯虹穎攔下了趙之愷，遞一個午餐盒給他。
𩇕𩇕睜眼說瞎話！柯虹穎怎麼可能知道他愛吃什麼？他從不挑食。柯虹穎極盡所能地貼近他，他尷尬地望了沈寒一眼，她只笑了笑，逕自走到電梯口等他。
𩇕𩇕他回了一句「我不餓」，便冷然地往前走。
𩇕𩇕誰知道柯虹穎很有技巧地移位到他面前，伸手整理了下他的領帶，甜甜地仰頭一笑，「這樣好多了。」
𩇕𩇕示威性的語氣瀰漫了整層樓，除了她自己，每個人都看得出趙總的不悅，有志一同地埋頭猛做自己的工作。此時無聲勝有聲啊！
𩇕𩇕他略顯狼狽地進了電梯，身旁的沈寒衝著他直笑。
𩇕𩇕「喂，好貼心的秘書喔！我也沒吃午餐啊，就不見有人替我準備。」其實她十點多才吃早餐，現在一點都不餓。姓趙的若真是為了她才沒吃午飯，倒教人有點過意不去。她印象中，男人都是很會吃、很容易餓的。在美國唸書時，看著班上男生午餐可以吃掉兩個巨大的雙層漢堡加超大杯可樂，就讓她胃口全失。中國人會吃，美國人一樣不含糊。
𩇕𩇕「你很多嘴？」他討厭她話裡的曖昧成分。
𩇕𩇕「你看不出她在喜歡你嗎？」她從來不是個碎嘴的女人，今天卻是有些話不吐不快。
𩇕𩇕「你還說？」他忍不住朝她發火。這個女人八成不知道「識相」兩個字怎麼寫！
𩇕𩇕「雖然我不太喜歡柯秘書，可是她幫你打領帶時，看起來好幸福喔。」她愈說愈心酸，「幸福」是離她很遠很遠的東西。而且，她也不會打領帶。「你們兩個挺配的耶，她……」
𩇕𩇕她的話聲止於倏然覆上的兩片嘴唇。老天，她不敢相信趙之愷會吻她！他將她的身子緊壓在電梯裡的牆上，狠狠地掠奪她的唇瓣，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流竄著的慾望。這不是她的初吻，然而她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卻沒想到應該要推開他才對。
𩇕𩇕這個可惡的女人！叫她別說了還說個不停。她說她討厭柯虹穎，又說他和柯虹穎很配，一個女人還能怎樣糟蹋一個喜歡她的男人？成千上萬的自製細胞同時罷工，他絕望地任情感主宰了他。早就知道喜歡上沈寒會萬劫不復，他還是陷了下去，不顧一切後果。
𩇕𩇕隨著他的唇舌更霸氣的挑動，沈寒才突然從錯愕中清醒，用力地推開他後，心有不甘地甩了他一巴掌。
𩇕𩇕像趙之愷這種看起來無情無慾的男人，居然也會侵犯她？！可悲的是，她要是說出去，別人一定會以為她忝不知恥地在造謠生事。她壓根沒想過他會接吻，而且吻的是她！並不是感覺不好，可是他的動機太過卑劣，他純粹在報復，報復她腦筋不對勁而說出的無聊話。
𩇕𩇕趙之愷的膚色並不黑，清脆的響聲過後，平滑的臉上驟然浮現一個淺紅色的手印。他撫著熱辣辣的面頰，氣焰不減地回視怒瞪著他的沈寒。他承認自已做錯了事，可是他心底一絲一毫的悔意都沒有。
𩇕𩇕「我要你馬上向我道歉！」沈寒氣急敗壞地吼著，試圖要扳回一點顏面。她竟然傻傻地讓他吻了那麼久才曉得反應，一想到這一點，她就無法原諒自己。
𩇕𩇕「我不會道歉，」他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因為我想做的不止這些。」是沈寒艷光四射的酡紅雙頰帶給他排山倒海的慾念，給了他一吐心聲的勇氣。
𩇕𩇕電梯適時地到了一樓，稍稍舒緩了密閉空間裡劍拔弩張的氣氛。沈寒氣沖沖地跟在趙之愷身後出了電梯，恨不得能對他拳打腳踢一頓，問題在於她怎麼可能打得過他？若非今天的發表會十分重要，她早拂袖而去。
𩇕𩇕恨恨地上了趙之愷的破車後，她才從車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唇被蹂躪得有多徹底，口紅整個暈了開來，唇瓣也略微紅腫，泛紅的臉龐上還有殘餘的激情在蕩漾。
𩇕𩇕側過頭看了那個罪該萬死的男人一眼，才發現他的唇也沾染上重重疊疊的模糊唇印。她氣得渾身發顫，從皮包裡抽了兩張面紙，凶巴巴地遞了一張給他。
𩇕𩇕「擦掉！你的嘴唇上有我的口紅。」她口氣嚴厲地要他毀減掉證據，措辭卻不免讓人心旌動搖。
𩇕𩇕趙之愷接過面紙，擦掉自己嘴唇上的口紅。沈寒拿出小鏡子，仔細把口紅擦乾淨後，再從皮包裹掏出一條今年最新成色的口紅補妝。
𩇕𩇕「你不擦口紅比較好看。」他說的是真心話。沈寒的唇水嫩而紅艷，何必塗上口紅，遮掩住天然的美色？
𩇕𩇕沈寒白了他一眼，他這種不懂流行為何物的男人，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詞？一氣之下，她不及細思就搖開車窗把那支用沒幾次的名牌口紅往窗外扔。
𩇕𩇕「你幹嘛？」她又在耍什麼大小姐脾氣了？
𩇕𩇕「連你都嫌難看的口紅，我留它何用？」不是不心疼，但氣急攻心下，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一定得做些什麼來發洩怒氣。
𩇕𩇕笨女人！他嫌的是脂粉污顏色，又不是說那條口紅難看。她真的很任性，一條新口紅說扔就扔，眉頭都不皺一下。為什麼他會喜歡她？沒有道理啊！
𩇕𩇕「你很浪費，更可惡的是不該亂丟東西，製造垃圾。」他面無表情地教訓完她才啟動車子上路，差點沒把沈寒給氣得跳車。
第四章
𩇕𩇕惡有惡報！那個膽敢佔她便宜的大混蛋，車子開到一半就拋錨了。
𩇕𩇕沈寒幸災樂禍地冷笑著，不一會兒就暗自叫糟，她興奮個什麼勁？趕不上發表會就慘了！
𩇕𩇕趙之愷低咒了一聲，忿忿地下了車，捲起袖子就彎身到車下東弄西弄的，看起來駕輕就熟，可見他的破車一定常常出錯。
𩇕𩇕「喂，趙總經理，」沈寒跟著下車，雙手叉腰，站在一旁睥睨著汗水直流的趙之愷，頗有居高臨下的氣勢。「你拿公司那麼高的薪水，居然開這麼爛的車，你存心丟公司的臉啊？！」說來就令人不服氣，她以前當總經理時，薪水還不及他現在的一半呢，物價上漲得再快也不到換不起車的地步啊！
𩇕𩇕「你以為人人像你一樣好命？」他低頭繼續修車，淡淡地回了一句。
𩇕𩇕「你又不需要養家活口。」他能多歹命？八成是把錢花到不正當的地方。像她，辛辛苦苦地上班賺錢，然後穿漂亮衣服、開部價位中等的進口跑車，她覺得很心安理得啊。
𩇕𩇕此時，趙之愷已修好車，站了起來。他微瞇的雙眼透著危險的警告訊息，他哪來的家好養？
𩇕𩇕上了車，他用座椅下的濕抹布擦了擦手，沉默地發動車。
𩇕𩇕沈寒對這樣寂然的氣氛很不能適應，忍不住孩子氣地說︰「我又不是故意說你是孤兒。」
𩇕𩇕他一個緊急煞車，將車停在馬路邊。這個女人，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𩇕𩇕「去年，我小時候住的那家育幼院的地主急須用錢，有意把土地收回，我拿了一筆錢把地買下，其他賺的錢，我都做了投資，準備用來創業，所以才委屈沈小姐你坐這麼爛的車。」他一臉倔傲地瞪著她，「這個解釋，你還滿意嗎？」
𩇕𩇕「你以為你是孤兒就很了不起嗎？我現在還不一樣是孤兒。」
𩇕𩇕或許他的話是說得重了些，讓她氣苦得眼淚都掉了出來。可是，這個該死的女人為什麼不能設身處地的幫別人想想？她至少曾經有父母百般呵護著，還一直有相親相愛的同胞手足互相扶持，她憑什麼認定別人有條件和她過一樣的日子？
𩇕𩇕他看了一眼表，發表會就快開始了，沒時間讓他們耗在私人恩怨上，而且他也不想和一個不可理喻的女人鬧脾氣。於是，他再度發動了車子。
𩇕𩇕一路上，誰也不肯先開口說話，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𩇕𩇕「喂，」沈寒終究沉不住氣，在將踏入會場時停下了腳步。「如果我剛剛說的話讓你受了傷……我向你道歉。」後面那句話說得囁囁嚅嚅的，她根本不習慣對人低聲下氣。
𩇕𩇕「你待會兒好好表現。」他顧左右而言他，只因不願意去觸碰一直令他自卑的身份問題。
𩇕𩇕「你要告訴我，有沒有原諒我？」她很堅持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𩇕𩇕「如果我不原諒你呢？」他挑著眉直視她。她問話的方式好幼稚。
𩇕𩇕這麼小心眼？！沈寒難得拉下臉卻得不到友善的回應，原有的罪惡感自動消逝得無影無蹤。「那我收回我的道歉！」她大聲嚷著。
𩇕𩇕媽的，這個女人現實得可愛，一點虧也不肯吃。
𩇕𩇕「我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他說著便邁開大步往「永昌」的展示區走去。
𩇕𩇕「我當然也不是。」沈寒急步跟到他身後，很慎重地保證。不知怎的，她想跟他言歸於好，就連他偷吻她的事，她都可以不去計較。
𩇕𩇕他露出了一抹不被察覺的寵溺之情。沈寒怎麼像個小跟班似的？
𩇕𩇕「沈寒！」一聲遠處傳來的呼喚讓趙之愷和沈寒同時回過頭，只見一個耀眼的男人輕鬆地朝他們而來。
𩇕𩇕趙之愷明顯地發現沈寒的臉色為之一變，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
𩇕𩇕「我在節目單上看到你的名字，被降職了？」那個男人揚了揚手中的小冊子問著。
𩇕𩇕他的口吻像是同沈寒多年熟稔，一點隔閡都沒有。而且他又高又帥，穿著料子上佳的西裝，想必是沈寒喜歡的類型吧？！趙之愷站在一旁等他們寒暄完畢，心裡很不是滋味。
𩇕𩇕誰知，沈寒罔若未聞地撇過頭問他︰「我們是不是先到展示區看看？」
𩇕𩇕「你還記恨在心？」那個男人對她的刻意忽略，一派地不以為意。
𩇕𩇕有愛才有恨，不是嗎？趙之愷誠心祈禱老天別殘忍到教他親眼目睹一幕金童玉女前嫌盡釋的感情戲。
𩇕𩇕這時，一個打扮入時的女人妖嬈地走了過來，親暱地挽住了那個男人的手。「遇到老朋友了？」她的口氣分明是醋意橫生。
𩇕𩇕一個急欲宣示主權的女人，沈寒打從心底同情她。
𩇕𩇕「從前的同事。」他揚起了一個深具魅力的笑容安撫身旁不悅的女伴，「你會不會覺得氣悶？要不要先到隔壁的咖啡廳坐坐？」
𩇕𩇕「你對找最好了。」她得意地回眸朝容貌遠勝於自己的沈寒炫耀她的受寵，才開開心心地倚著那名男子離去。
𩇕𩇕「我認識那個女的，她父親王聿和是『榮英』的董事長。」「榮英」是執他們這一行的牛耳，那個男人為了江山而棄美人嗎？
𩇕𩇕「是嗎？」沈寒不甚感興趣地敷衍著。
𩇕𩇕「那個男的是誰？」他不曉得為何自己總愛追問沈寒的私事，這無疑又是她的另一個傷口。「你可以不回答。」他連忙加了一句。
𩇕𩇕偏偏沈寒老是有問必答。
𩇕𩇕「韓樹誠。」沈寒好似怕他對這個名字沒印象，搬出了他以前說過的話，「你曾經稱讚他幫天下男人出了一口氣。」
𩇕𩇕「那是氣話。」他的口氣很急切，深怕她不相信。
𩇕𩇕沈寒虛弱地朝他一笑，「趙總經理，您對我說過的『氣話』還真不少。」
𩇕𩇕趙之愷比沈寒精明幹練許多，卻遠遠不及她伶牙俐齒，被她這麼一說，心底湧上了濃濃的歉疚。其實，沈寒對他說過的難聽話又何嘗少了？
𩇕𩇕看著她一臉心不在焉，呆愣地望著遠去的兩個身影，他覺得沈寒實在很不爭氣。那種男人還有什麼好留戀的？或者，女人對於自己獻上初夜的男人特別難以忘懷？
𩇕𩇕而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果然影響了她在介紹會上的表現，幾度都是低頭搜尋著手上的簡報內容，才勉強把話接上。不過，台下的眾人一點不耐頂的表情都沒有，大夥兒都忙著欣賞她清新脫俗的臉蛋和玲瓏有致的身材。學理工的女人即使長得不錯，舉止也難免偏於中性，而她卻散發著渾然天成的女人味，讓大家有如久旱逢甘霖般舒暢。
𩇕𩇕「我知道我表現得很差勁。」一下台，她很沮喪地主動認錯，免得聽到更不堪的批評。他一定悔不當初吧？！如果他親自出馬，也不致砸了公司的招牌。
𩇕𩇕「小陳已接了不少訂單，也有不少廠商表明了想和我們合作的意願。」他難得地想要縱容她。
𩇕𩇕她稍稍釋懷後，一抬頭才發現正在台上做新品發表的人是韓樹誠——他是這一次最大參展公司「榮英」的代表。他仍和從前一樣，一貫玉樹臨風、自信滿滿的姿態。
𩇕𩇕韓樹誠和沈寒無疑是今日會場上最閃亮的兩顆星。
𩇕𩇕「喂，你覺得他講得怎麼樣？」沈寒偏過頭問趙之愷。
𩇕𩇕「不錯。」他下了一個很中肯的評語。一個男人要興風作浪，多多少少得有點本事。
𩇕𩇕「比起我呢？」韓樹誠灼熱的眼光一直朝著她射來，換成別的場合，她鐵定心亂如麻，可是因為有趙之愷陪在她身邊，她竟有一份有恃無恐的安心，仍舊站在原地同他攀談。
𩇕𩇕「比今天的你好。」他很少對沈寒說話是這麼厚道的。
𩇕𩇕「如果他也把『榮英』弄垮了，我們至少可以瓜分掉那家公司一半的市場。」沈寒微微笑著，卻掩不住臉上的心酸與悲涼。
𩇕𩇕「都過去了，你別放心上。」他不願意承認這個惡女的心酸模樣讓他不捨，卻不由自主地輕聲哄著她。
𩇕𩇕沈寒頓覺感動萬分，想不到這樣一個一板一眼的男人也有善體人意的一面。仔細看了看他，其實滿好看的，膚色很均勻，不出色的五官擺在一塊還挺協調的。
𩇕𩇕他被她心無旁騖的澄澈眼眸瞧得有些不知所措，沈寒到底在看什麼？
𩇕𩇕之後，他們漫步到展示區幫忙。一旁的工作人員看到他們並肩而來，不禁有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感覺。趙總沉穩持重，要求嚴格但不會苛求大家有什麼過人的表現；沈副總孤傲冷漠，在工作上卻從不刁難下屬。他們兩個，哪一個來都好，偏偏天不從人願。誰都曉得他們兩個一向水火不容，講沒幾句話就會醞釀出翻桌的火氣，在公司也就罷了，至少還可提供員工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在外頭吵架就很丟臉了。將帥不和，仗還能打嗎？
𩇕𩇕結果，他們一反常態地相安無事，大家反而覺得很不習慣。
𩇕𩇕黃昏時分，展示會終於告一段落。其間有幾個記者前來採訪，趙之愷一律讓給沈寒發言。他們這家公司算不上最受矚目，但記者們很樂意拍張美人的照片，裝點一下嚴肅的報導內容。
𩇕𩇕累人的一仗結束後，大家匆匆收拾好東西，便做鳥獸散。只剩動作遲緩的趙之愷和沈寒被潮湧般的人群擋在後頭。
𩇕𩇕「晚上請你吃飯，好不好？」今天的沈寒好像不是那麼難以親近，他也不想在和她形影不離地處了大半天後，立時回去面對一室的冷清。更何況，今天他還吻了沈寒，那股沁人心脾的芬芳仍留駐在他心上，久久不肯散去。
𩇕𩇕「為什麼？」沈寒天真地問著。他怎麼會突然想到要請她吃飯？
𩇕𩇕「晚飯時間到了。」他心裡很為這種答非所問的說辭汗顏，正擔心沈寒會嘲笑他生硬的藉口時，一個撼著相機的記者朝他們快步走來。
𩇕𩇕「沈小姐，晚上方不方便幫你做篇專訪？」那位記者在工商界甚具名氣，很多富商巨賈都主動送上資料，以求他在報導中提上一筆。如今，他主動找上門來做專訪，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不知要羨煞多少人。
𩇕𩇕「對不起，我晚上有約會。」沈寒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𩇕𩇕那個慣於被捧的記者吃了這麼直接的閉門羹，委實驚訝不已，但仍好風度地說了些客套話才離去。他會成功，不是沒道理的。
𩇕𩇕趙之愷笑笑地望著她，「你在哪裡有約會？我送你去。」罷了，沈寒自不愁良夜無伴，反正他一個人也習慣了。
𩇕𩇕「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他很笨，真的很笨！
𩇕𩇕一瞬間，他的心上像是吹過陣陣暖柔的春風，那麼的薰人欲醉。她說的「約會」原來是指他的邀約！失而復得的滿足和喜悅溫潤了他乾涸的心湖，他很意外沈寒會答應和他吃飯。
𩇕𩇕看著他臉上閃過了幾不可察的溫柔與深情，沈寒不禁懷疑自己看錯了眼，一股奇特的感受前仆後繼地漫過她狂野的心跳……
𩇕𩇕「我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敲詐你的機會呢。」她畫蛇添足地解釋著自己的動機。即使再動心，也不該是這樣的男人。
𩇕𩇕如果你願意，我不在乎被你敲詐一輩子——他勉強壓抑下不該有的癡心妄想。不過是一頓飯，與一輩子何干？
𩇕𩇕「想去哪兒吃？」台北市能讓她好好敲詐一頓晚餐的地方還嫌少嗎？
𩇕𩇕沈寒神秘地笑了笑，遞給他一張名片。
𩇕𩇕「綠色沙漠」？他連聽都沒聽過，既是沙漠，怎麼會是綠色的？管它是什麼地方，去了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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𩇕𩇕「綠色沙漠」原來是一家ＰＵＢ，鮮明的招牌位於鬧區中，佔地約有五十坪，趙之愷也不曉得這樣的規模算大還是小。斬石子牆上垂著爬籐類的綠色植物，室內的燈光調得很暗——一個適合都市人頹廢的地方。
𩇕𩇕「坐哪裡？」沈寒問著四下打量的他。
𩇕𩇕他指了指角落裡孤立的一張石桌。
𩇕𩇕沈寒笑了。那是她慣坐的位子，大概他們兩個都有些孤僻吧。
𩇕𩇕坐定後，服務生送來兩本印刷精美的菜單。說是菜單並不太貼切，上頭大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酒名，簡單幾樣餐點只是點綴性質。
𩇕𩇕沈寒點了一籃洋蔥圈，趙之愷則點了一客牛肉飯。
𩇕𩇕「喂，你要喝什麼酒？」沈寒極有興致地翻閱著菜單，來ＰＵＢ怎能不喝酒。
𩇕𩇕「我一竅不通。」他毫不避諱地坦承自己的一無所知。什麼「紅色轟炸機」、「血腥瑪莉」，怪可怕的。
𩇕𩇕「喝『藍色夏威夷』好不好？你待會見還要開車。」沈寒很有禮貌地建議了一種很淡的調酒。
𩇕𩇕「好。」他錯了，她偶爾也會替別人著想。
𩇕𩇕服務生走後，他才開口道︰「生意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𩇕𩇕沈寒笑了起來。「酒吧才剛開門呢，等一下會很熱鬧的。」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想帶他到這個和他的風格顯然格格不入的地方來。
𩇕𩇕「喔。」趙之愷靦腆地點了點頭，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表——七點半。他根本不知道酒吧營業的尖峰時段是什麼時候。
𩇕𩇕由於客人還很少，餐點和調酒很快地送了上來。沈寒邊喝著店內的招牌調酒「綠色沙漠」，邊用手抓起籃子裡的洋蔥圈蘸番茄醬吃。
𩇕𩇕「你晚餐吃這個？」這店該不適合拿來當正餐吃，而她卻吃得津津有味。
𩇕𩇕沈寒看了他面前的牛肉飯一眼，搖了搖頭。「那種調理包做出來的食物比我煮的東西還難吃。」
𩇕𩇕奇怪的女人！偏要挑一個沒有好吃東西的地方共進晚餐。可是他的肚手實在很餓，很快地把一盤牛肉飯吃得一乾二淨。
𩇕𩇕「看你在吃，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沈寒目不轉睛地支頤瞧著他，「我可不可以也點一客？」她俏皮地詢問今日的東道主。
𩇕𩇕他開始喜歡起這個地方，因為沈寒在這兒特別可愛。
他揮手招來服務生，幫她點了一客牛肉飯。這時，小型舞台上傳來音樂聲，一個男歌手唱起一首緩調的西洋歌曲，客人也明顯地多了起來。
𩇕𩇕沈寒把新送上的牛肉飯推到兩人中間，「我們一人吃一半，好不好？」她吃不下這麼多，而且趙之愷午飯沒吃，他的肚子豈是一客牛肉飯就打發得了？
𩇕𩇕「好。」他們兩個都沒顧慮到衛生問題，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也不覺得這種景像有什麼曖昧。
𩇕𩇕「喲，沈寒，什麼風把你給吹來的？」一個紮著馬尾的男人自顧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身邊，一隻手親熱地搭上她的肩膀，嘴角則帶著一抹玩味的笑容，研究起這對狀甚親密的男女。
𩇕𩇕「光顧你的生意啊。」沈寒被他不懷好意的眼光點醒，狼狽地瞪著他。
𩇕𩇕「從來沒見過你帶男人來這裡耶。」老闆無視於她警告的眼神，怪聲怪氣地嚷著。
𩇕𩇕「他是我上司。」她很嚴肅地解釋著，怕趙之愷會氣別人把他們誤會為一對。
𩇕𩇕「只是這樣嗎？」老闆挑著訕笑的眉，依舊不肯善罷干休。
𩇕𩇕「我們分得很清楚的。」在一旁一語不發的趙之愷突然插了一句話。
𩇕𩇕他的回答讓老闆很滿意，別有深意地對著沈寒掀了掀眼皮，樂不可支地去招呼別的客人。
𩇕𩇕這句話聽起來好耳熟。
𩇕𩇕「你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們哪有什麼要分清楚的？傑臨去前那副瞭然於胸的表情教她頓感絕望，這下子，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𩇕𩇕「你對約瑟夫不是這麼說的嗎？」他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沈寒的心眼也僅止於這個地步，老實說，沒什麼殺傷力。
𩇕𩇕「你怎麼知道？」她大聲叫了出來，好在ＰＵＢ本來就不是一個安靜的場所。
𩇕𩇕「我辦公室的電腦可以監看會議室。」她以為他放心讓她和一隻流著口水的色狼打交道嗎？那天，看她一臉得意地誑騙約瑟夫和他的關係匪淺，明知她打的是什麼算盤，他就是生不起氣。
𩇕𩇕天啊！他什麼時候裝的設備？沈寒臉紅心跳地撇過頭，為自已曾說過的厚顏無恥的話默哀。
𩇕𩇕「喂，你沒帶別的男人來過這裡？」幽暗的光線、慵懶的音樂，真的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他很直接地想確定老闆那句教他心旌動搖的話。
𩇕𩇕沈寒很清楚他想問的是什麼。「他喜歡安靜、有情調的地方。」女人在鮮花、香檳圍繞下，很難確保腦子不變笨。也是到了分手後，她才驚覺陷於愛情中的自己遷就他太多了。
𩇕𩇕其實酒吧並不吵啊，而且可以不用壓低聲音說話，即使不是很美味的食物，吃起來也覺得自在。陷身於昏暗、偏僻的角落還讓他格外有安全感，或者是因他對生活一向沒什麼特別要求才會這麼想吧。
𩇕𩇕舞台上的歌手應客人點歌，唱起一首熱情洋溢的義大利情歌。吧檯裡，扎馬尾的老闆和一個瘦削的酒保隨著樂聲，手腳很不安分地互相調情，教趙之愷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後，便停駐了目光。
𩇕𩇕「喂，」沈寒伸出了纖纖素手遮在他眼前，「這樣子看別人很不禮貌。」
𩇕𩇕「對不起。」他移開視線，自知理虧。
𩇕𩇕「跟我說對不起幹嘛？」沈寒沒好氣地放下手。
𩇕𩇕「難怪你們像哥兒們。」趙之愷若有所悟地發表心得。他剛剛看到老闆把手搭在沈寒肩上，只覺得很自然，並沒有什麼嫉妒或不舒服的情緒。
𩇕𩇕「錯了！」沈寒神秘地眨了眨眼，「我們是姊妹淘。」傑比起阿奇，是比較女性化的一個。
𩇕𩇕「喔。」他好一會兒才弄懂她的話。
𩇕𩇕「你會不會不喜歡同性戀的人？」她低頭攪著玻璃杯裡的綠色液體，隨口問著。
𩇕𩇕「不會啊，他們看起來很幸福。」那一對情侶的眼中似乎只容得下對方，他心裡還挺羨慕的。
𩇕𩇕沈寒為他的答案感到錯愕，這好像不是一個生性保守的男人會說的話。以前有一次，她和韓樹誡上餐廳吃飯，正巧遇到傑和阿奇去用餐，她很開心地和他們打招呼，韓樹誠的態度卻很冷淡。
𩇕𩇕「他們是同性戀？」她記得那時他一臉鄙夷地問，彷彿怕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𩇕𩇕「你對同性戀有偏見？！」她馬上動氣了。傑和阿奇都是她的好朋友，她討厭看到別人歧視他們。
𩇕𩇕「也不是啦。」韓樹誠很會察言觀色，立時轉了口風，「我只是不能想像世界上有你這麼誘人的美女，怎麼會有男人喜歡的是男人？」
𩇕𩇕戀愛中的女人多麼盲目！當時她絲毫不疑有他地舒綻了輕皺的蛾眉。聰明一世的她，怎會糊塗一時？
𩇕𩇕「沈寒，上台唱一首吧。」傑在她心事重重時，突然繞到她身邊，嚇了她一跳。
𩇕𩇕「你會唱歌？」趙之愷驚詫地看向她。她歌藝好到可以上台？
𩇕𩇕「沈寒，為了這句話，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上去唱。」傑一副責怪趙之愷不識貨的口氣，只盼能激她開嗓。
𩇕𩇕「好久沒唱了。」她慵懶地歎了口氣。
𩇕𩇕「哎唷，沈小姐，奶就賞我們個恩典吧。」傑哀叫地用手肘撞了撞趙之愷，暗示他幫腔。
𩇕𩇕他是很想聽聽她的歌聲，可是要他怎麼說呢？
𩇕𩇕台上的歌手一曲暫歇，傑揮揮手示意他下台，半拉半推地將沈寒送上台。台下幾個時常光臨的老主顧見了沈寒，迷濛於煙酒中的眼眸俱是一亮，忙不迭地豉掌叫好。
𩇕𩇕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𩇕𩇕「各位，今天難得沈小姐大駕光臨，來來來，開放一個點歌的機會，看看誰三生有幸啊？」傑拿起麥克風大肆吹擂一番，惹得沈寒怒目相視，她才沒把握剛好會唱客人點的歌呢。
𩇕𩇕由於俊俏的老闆活力四射的推銷，台下頓時活絡了起來，一隻隻手紛紛在空中舉起。沈寒點了一位獨坐的長髮女子。
𩇕𩇕「Ｂｅｃａｕｓｅ𩇕ｙｏｕ𩇕ｌｏｖｅｄ𩇕ｍｅ。」那位女子的嗓音低啞，桌上的煙灰缸堆滿了煙蒂，顯然是個傷心人。
𩇕𩇕沈寒點了點頭。這首歌在她於芝加哥唸書時，橫掃排行榜達數月之久，略略含悲的旋律傳唱在大街小巷，渲染出一片愁滋味。
𩇕𩇕阿奇放下調酒的工作，向先前的歌手借了吉他，自動自發地上台幫沈寒伴奏。沈寒不會彈吉他，他曾興致勃勃地想教她，她卻敬謝不敏，只為了怕一雙柔荑負荷不住。很可笑的理由，阿奇從此成了她的專屬搭檔。
𩇕𩇕她清亮的聲音幽幽地唱起席捲全球的暢銷曲，宛如一個蕩氣迴腸的愛情故事正在大家眼前上演……
𩇕𩇕「不錯吧。」傑坐在沈寒的位子上，與有榮焉地問。
𩇕𩇕台上全神投入的她，聲音裡多了一股歷練後的蒼涼，比起幾年前更適合詮釋這樣的曲子。ＰＵＢ裡的客人不復喧鬧，出神地靜靜聆聽著；而那位點歌的女子已是眼角噙淚，泫然欲泣。
𩇕𩇕「嗯。」他沒什麼所謂的音樂素養，只是單純地覺得她的歌聲很動聽。
𩇕𩇕「你知道嗎？」傑和趙之愷素昧平生，卻自然而然地和他聊起沈寒。「幾年前有一天，有位歌手蹺班，沈寒也沒準備，便被我和阿奇架著上台唱了一個晚上。」他的神色因回想起過往而變得溫柔，捻熄了手上的煙輕笑著，「隔天就有人捧了大把鮮花來店裡等著聽歌。結果，那天的客人一知道沈寒只是臨時客串，馬上逼我去聘她來駐唱。沈寒哪有那個時間？於是，可憐的我成了眾矢之的，被抱怨得耳朵差點長繭。更誇張的是，一個在唱片界頗享盛名的製作人還費盡心機地想要簽下她呢。」
𩇕𩇕「後來呢？」像沈寒這樣才貌兼具，想不紅都難。
𩇕𩇕「沈寒說她不想笑給不喜歡的人看。」傑莫可奈何地搖搖頭。可以肯定的，她不喜歡的人是比別人多上一些。
𩇕𩇕這樣的女人難怪處處難與人妥協！趙之愷心中一動，抬眼朝舞台上的沈寒望去，深凝的目光恰好觸著了她的，她遠遠地朝著他嫣然一笑。
𩇕𩇕他不禁愣住了。悠揚的樂聲更肆無忌憚地釋放著蝕骨銷魂的魅惑，變本加厲地侵佔著他逐漸沉淪的心……為什麼？為什麼她偏選在這一刻對著他笑？
𩇕𩇕瞭解她愈多，他就愈難按捺住潛伏在心底對她不尋常的情愫。她對他發怒、對他淺笑、對他說起自己青澀的過去……然而，這都只是她無心的撥動，她根本不知道他對她的心。
𩇕𩇕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像對沈寒這般，有那麼多難以自己的情緒。
𩇕𩇕而她永遠也不會懂。
𩇕𩇕沈寒收了最後一個音，趁大家深陷的思緒尚未恢復，沒來得及喊「安可」前，一溜煙地跑回角落裡的位子。
𩇕𩇕「謝啦！」傑拍了拍她的肩，起身將座位歸還，重回工作崗位去處理店內的大小事宜。他得留點時間、留點空間給人家小倆口培善感情。
𩇕𩇕「還可以吧？！」她氣息未穩，得意的問句沒一絲謙遜，擺明了在博君讚美。
𩇕𩇕「比席琳狄翁差一點。」他笑了，就是不想順她的意、正面承認她唱得好。
𩇕𩇕沈寒氣得不理他。她要有那麼完美的歌喉，早就揚名國際了，還需要待在公司看他臉色嗎？哼！他還知道這首歌是Ｃｅｌｉｎｅ𩇕Ｄｉｏｎ唱的，真難得呀！連這麼好發音的名字都得譯成中文講，令人好生佩服。
𩇕𩇕石桌上的杯盤早已見底，兩個人坐著也甚少交談，氣氛卻是怡人的自在與融洽，讓他們都沒有想走的念頭。
𩇕𩇕此時，一個很年輕的服務生不經老闆指示，就送上了一大籃爆米花，說是要請他們的。
𩇕𩇕「這家店的服務真不錯。」趙之愷真心地稱讚著。
𩇕𩇕沈寒白了他一眼，「你少傻了！他是存心讓你吃到口渴，好再點酒喝。」這種伎倆也只能誑騙他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傢伙了。服務生八成看他們吃完東西、喝完酒，久久都沒有動靜，是以送上一籃爆米花，提醒他們別白白坐著，趕快加緊消費。傑手下的工讀生真是訓練有素啊！
𩇕𩇕「是嗎？」好像有點道理。
𩇕𩇕「我說的當然不會有錯。」她一副不容置疑的架式，看得他暗暗覺得好笑。「每一行做生意的手法不同嘛，不過賣酒可比我們賣那些科技產品好賺多了。」她有些感慨。
𩇕𩇕她的「我們」說得順理成章兼同仇敵愾，直把他好不容易歸位的心神又勾引得亂七八糟。
𩇕𩇕「那你要不要再點杯酒？」沈寒對這個花花世界的瞭解比他多出許多，在她眼中，他一定土得不知如何形容吧？
𩇕𩇕沉醉不如時的沈寒被服務生的舉措推回了現實，她看了看表，才發現已經快十點半了。明天還要上班呢，她晚睡是無所謂，但不好意思拉著一個奉公守法的良民墮落夜生活。
𩇕𩇕「好晚了，可不可以送我回家了？」她掙扎著拒絕了再多坐一會兒的誘惑。
𩇕𩇕「好。」他略感失望地拿起桌上的帳單到櫃檯付帳，告別這個夜晚委實讓人依依不捨。
𩇕𩇕一個美麗的夜晚所費並不多，他正打算付現時，傑伸手就把會計小姐手中的帳單給揉了。
𩇕𩇕「今晚我請客。」沈寒這一次的男人看起來比上回好多了。
𩇕𩇕「不行！」沈寒很沒氣質地嚷著。奇怪，傑明明很小氣的。
𩇕𩇕「好歹你也是這家店的股東，『偶爾』吃吃免錢的也是應該的嘛。」不收她錢還不爽？怪哉！
𩇕𩇕「今天又不是我付帳。」說得冠冕堂皇！只有今天一次不收費，他就說成她偶爾吃免錢？這個虧她絕對不吃。
𩇕𩇕「我就是不收，你能怎樣？有本事你來顧店啊！」傑自恃勞苦功高，吊兒郎當地挑釁沈寒。
𩇕𩇕「阿奇！」她只好轉頭向他的親密愛人求援。
𩇕𩇕阿奇苦笑著聳聳肩，這個忙，恕不相幫。剛剛傑指了那個男人給他看，他們一致認為沈寒的眼光突飛猛進。
𩇕𩇕「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杵在這兒礙著我做生意。晚上不是還有『節目』嗎？快去，快去。」傑一古腦兒地推著他們出門，奸笑著向沈寒揮手道別。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𩇕𩇕「你還安排了什麼節目？」趙之愷疑惑地問道。她不是才要他送她回家的嗎？
𩇕𩇕沈寒漲紅了一張俏臉。好在天色黝暗，且有習習夜風為她發熱的臉頰降溫，要不然她一定會衝進店裡劈傑一掌以洩憤。趙之愷這個超級呆頭鵝，聽不出傑的話暗藏著無邊春色嗎？
𩇕𩇕「沒有。」她只能屏氣凝神，迅速地否認。解釋這個太羞人了，她可擔不起污染純情男子的罪名啊！
𩇕𩇕「原來你也是老闆，難怪你什麼都懂。」
𩇕𩇕噢，他今晚怎麼變得那麼笨？她說的那些話哪有什麼深奧的大道理，幾乎每個都市人都懂吧？！
𩇕𩇕「唉！本來想說敲你一頓，年底還能多分些紅的，誰知打錯了算盤。」人情是傑在做，她卻得付上一部分的帳。
𩇕𩇕「我……我可以下次再請你。」他口拙了起來，神色赧然。
𩇕𩇕「看看棉，我那麼忙。」和他吃飯其實出乎她預料的愉快，可是她依舊放不下身段，偏要擺擺架子。
𩇕𩇕「或者我把錢付給你？」錢全部落入她的口袋，豈不比她打的算盤更精？
𩇕𩇕沈寒扯動了一個虛假的甜美，「你很殺風景耶。」花前月下，他非得這麼沒情調嗎？還是他不想再和她出來虛度光陰？說不定他今晚原本只打算花半小時，和她隨便吃些東西、速戰速決的。
𩇕𩇕靜夜的星子在朗朗晴空中眨呀眨的，若有所思的兩人坐上了車，揚長而去。
𩇕𩇕良辰美景易逝，他們誰也沒把握一個晚上的甜蜜共餐能帶來日後的和平相處，但至少是個回憶，是個令人難忘的回憶。
第十章
𩇕𩇕「喂，你來幹嘛？」張子揚正坐在沙發上優閒地看著報紙時，冷不防地被從不登門拜訪的小姨子嚇了一跳。他戒慎恐懼地盯著沈寒瞧，企圖從她臉上看出一些蛛絲馬跡。老天，她一副來者不善的架式，讓他有大禍臨頭的預感。
𩇕𩇕「沒什麼特別的事呀，姊姊呢？」她甜甜地笑了笑，手提著保溫盒，逕自憑著嗅覺走進佈置得溫馨雅致的飯廳。
𩇕𩇕「她上洗手間。」張子揚搞不清她的用意，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不敢讓這個惡女離開他的視線。天曉得她會使出什麼手段來破壞他的生活環境？
𩇕𩇕「你……你在做什麼？」他低頭潛思著她來訪的動機，猛一抬頭才發現餐桌上一半以上的飯菜都被她掃進一個超大型的保溫盒裡。
𩇕𩇕「好久沒吃姊姊做的菜了。」她狀甚無辜地回眸一笑，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歇。直到把飯菜裝滿了整個保溫盒，她才從容地蓋上蓋子。
𩇕𩇕「你……你哪吃得了那麼多？」他早就領悟到她們一家人的行事邏輯皆不能以常理來推斷，可是她未免也太貪心了。
𩇕𩇕「我順便幫小勻帶一份。」她說得理所當然，卻教張子揚聽了七竅生煙。
𩇕𩇕「那你叫我晚上吃什麼？」媽的！一天之中除了上床以外的最大樂趣就被她硬生生地剝奪了。想吃小靜燒的菜，為什麼不事先打個電話來通知？
𩇕𩇕「喏，自己看著辦。」沈寒故作慷慨地從皮夾裡抽出一張千元鈔票塞到他手裡。
𩇕𩇕「你這個該死的女人！」張子揚情緒失控地低吼出聲，再也忍受不了她那副吊兒郎當的德行。
𩇕𩇕「喂，要當爸爸的人了，別忘了小ｂａｂｙ的胎教喔。」沈寒揚了揚細長的眉，用心良苦地訓誡著。看著張子揚臉色發青，她強忍住翻騰的笑意，趕在他動粗前閃出門外。
𩇕𩇕「子揚，你那麼餓啊？！」上完洗手間的沈靜看到桌上所剩不多的菜餚時，不禁嚇了一跳。她親愛的老公一向會等她一起用餐的，而且他怎麼吃得那麼快呀？
𩇕𩇕張子揚忿忿不平地告起狀來，「你那個惡女妹妹突然想吃你做的菜，我可是一口都沒動到。」她的行徑簡直與盜匪無異！最讓他氣憤的是，此刻在他心裡縈繞不去的居然是她所說的胎教云云的鬼話，還身體力行地在壓抑滿腔的怒氣。
𩇕𩇕沈靜被他受盡凌虐的表情逗笑了。「別跟她計較嘛。冰箱裡還有些菜，你再等會兒，我馬上弄好。」
𩇕𩇕張子揚心疼地拍了拍她的頭，跟進廚房幫忙。他真的很懷疑她們是親姊妹，不過，世界上有沈寒這種女人在，更襯托出他娶了小靜有多幸福。話說回來，哪個男人要不是瞎了狗眼兼倒了八輩子的楣，才不會跟她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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𩇕𩇕沈寒焦躁地將車倒進路旁的停車位，忙不迭地開了車門就往醫院跑。從天母到市區這一家大型醫院的路程上，車上的顯示鍾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時間的流逝，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時，已經快七點了。都怪張子揚，沒事幹嘛把房子買在那麼遠的地方？
𩇕𩇕她踩著高跟鞋，無視於眾人目光地在醫院裡跑，直到順利搭上電梯，才好好地喘了口氣。上到一般病房區的樓層，她一面往趙之愷住的單人病房走去，一面暗暗祈禱他還沒吃晚餐——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唉！她手上這一大盒飯菜，八成真得拿回家和小勻共享了。
𩇕𩇕放輕腳步走到門口，她把門推開一條縫，先探頭往房裡看了看，喜出望外地鬆了一口氣——幸好！晚餐還完整地擱在床邊的小桌上，而趙之愷躺在病床上睡得正熟。她慢慢地走近病床，端詳著沉睡中的他。卸除了清醒時分的精明幹練，他看起來挺可愛的。
𩇕𩇕「喂，起床了。」她坐在床沿，側過身子輕搖著他。
𩇕𩇕趙之愷睜開惺忪的睡眼，一張絕色嬌顏柔柔地映入眼簾，躺了一整日的沉鬱心情頓時舒展了開來。他一直期盼沈寒今天也能來看他，因此晚餐時間還特別向護士小姐撤了個小小的謊，說是想先睡一會兒，晚一點「昨天那位小姐」會來看他。
𩇕𩇕「哎喲，你好『閉俗』喔！女朋友就女朋友，什麼叫『昨天那位小姐』？」護士小姐明明是樂得輕鬆，卻不留情地調侃了他一番，還笑得花枝亂顫的。
𩇕𩇕他虛應了幾聲，忍耐著聽完她發表長篇大論的心得。護士小姐心滿意足地走後，他百無聊賴地望著天花板，牆上時鐘的指針不停地走著，讓他對沈寒的出現愈來愈不抱希望，後來竟真的睡著了。
𩇕𩇕沈寒興匆匆地打開保溫盒，活像在獻寶似的。姊姊的手藝一向讓她覺得與有榮焉。
𩇕𩇕迥異於醫院伙食的家常菜飄散出尚帶著熱氣的香味，趙之愷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好餓了。
𩇕𩇕「你何必這麼費事？再說，醫院提供的晚餐不吃也很浪費。」從不習慣別人特別為他做些什麼，他很掃興地潑了沈寒一盆冷水。
𩇕𩇕「我……我想醫院的伙食那麼單調，你一定吃膩了……」沈寒頓了頓，轉頭瞥了眼鐵盤子上乏善可陳的菜餚，「那我喂完你後，再把那份晚餐吃掉，反正我也還沒吃晚餐。」除非他已填飽肚子，否則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撓她想要好好餵他一頓美食的決心。
𩇕𩇕「那份晚餐已經涼了。」他的心因為她不尋常的奉獻精神而迴盪著萬千柔情，儘管他不認為那代表了什麼。
𩇕𩇕「嘗嘗看。」她霸王硬上弓地開始餵他，不再給他說「不」的機會。
𩇕𩇕吃了幾口後，他忍不住趁著她餵飯的空檔，狐疑地問她︰「你手藝那麼好？」他記得上回和她去ＰＵＢ時，她隱約提過自己的手藝不是很好，然而今天她帶來的飯菜色香味俱全……沈寒一點都不像是個謙虛的人。如果她真為了準備一個便當而做了四道菜，那實在太令人感動了。
𩇕𩇕「這……這不是我做的。」他好笨喔！她根本就是個蔥蒜不分的女人。倒也不見得她在烹飪方面有多駑鈍，只是家裡出了一個那麼會做菜的姊姊，她偶爾煮些菜，自己都不太有胃口吃呢。
𩇕𩇕他看著她羞赧的模樣，不禁抿起唇笑了。心意到了就好，他很自動地在心裡為她解釋。
𩇕𩇕「你去哪裡買的？」至少她還知道去哪裡可以買到好吃的東西。
𩇕𩇕這時的沈寒像個驕傲的小女孩，「你以為外面的餐廳能買到這麼好吃的菜嗎？這是我姊姊做的。」
𩇕𩇕「那怎麼好意思？」他壓根就沒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和沈靜的交情比起和沈寒的疏遠多了。
𩇕𩇕「其實姊姊她不知道啦！是我到她家強行搜括的。」她想到張子揚氣得彷彿要吃人的臉孔，開心地笑了起來，「張子揚還差點和我翻臉。」
𩇕𩇕她料準了他會有的反應，先聲奪人地補充了一句，「喂，你別罵我。」
𩇕𩇕他無奈地瞪了她一眼，「你怎麼老對你姊夫沒大沒小的？」張子揚是他一直很尊敬的學長，沈寒卻從不將他放在眼裡。不遇，她專程開車到天母幫他帶晚餐，此刻他想凶也凶不起來。
𩇕𩇕「吃飯！」她賴皮地避開這個問題，笑臉吟吟地又喂起飯來。
𩇕𩇕不經意的，他的眼光總留駐在她溫柔的神情上，一瞬間竟有了……家的感覺。
𩇕𩇕「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的疑問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𩇕𩇕「呃……都是我害你受傷的。在你傷好之前，我應該好好照顧你。」她以責任問題掩蓋萌生出的感情，聽起來很名正言順。被男人追慣的她，不懂如何表白也不敢表白，以她不留餘地拒絕男人的手法推論，被喜歡的人拒絕鐵定是全天下最教人難堪的事了。
𩇕𩇕聽了她的話，他臉色頓時一沉，濃烈的失落感由四面人方襲來，讓他心酸得快嚥不下飯。這樣的答案不是本來就在意料之中嗎？他有什麼好難過的？
𩇕𩇕兩個人各懷心事時，一陣敲門聲傳來。一位慈祥的老婦人在得到回應後推門而入，眼前親暱的畫面讓她一時間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那個乖乖由著女朋友餵飯的男人真的是阿愷嗎？
𩇕𩇕「徐媽媽，你怎麼來了？」趙之愷的訝異不下於眼前的老婦人。他口中的徐媽媽就是徐筱靈的媽媽，早年守寡的她為了有份心靈寄托，接手一位遠房親戚創辦的育幼院，沒想到一轉眼就付出了二十多年的心力。
𩇕𩇕「怪我打擾你和女朋友相聚的時光啊？！」筱靈形容的一點也不誇張，阿愷的女朋友的確很漂亮。他從小個性就挺彆扭的，很不喜歡女孩子靠近他——呵呵！終究還是教一個超級大美女給降伏了。
𩇕𩇕「她不是我女朋友。」不想沈寒為難，他斬釘截鐵地否認了。
𩇕𩇕沈寒聽他避之唯恐不及似的撒清關係，落寞地垂下頭，強忍著傷心餵他吃完最後幾口飯。
𩇕𩇕他一吃完飯，便開始和徐媽媽聊起來。沈寒靜靜地坐到一旁，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吃著自己允諾要吃的那份晚餐。
𩇕𩇕「這麼晚了，你要回去不是很不方便嗎？」育幼院坐落於台北縣的偏遠海邊，交通並不發達。
𩇕𩇕「沒辦法，只抽得出這個時間啊。下個月院裡有一場義賣會，筱靈沒跟你說嗎？」
𩇕𩇕趙之愷點了點頭。「其實我又沒什麼大礙，筱靈也來看過了，你何必非得親自來一趟呢？」
𩇕𩇕「你這個孩子啊，好像見不得別人對你好！」徐媽媽語帶責備地數落他沒半點長進的怪脾氣。
𩇕𩇕「嗯。」在一旁吃著飯的沈寒對徐媽媽的話深有同感，自顧自地連連點頭稱是。
𩇕𩇕她的音量雖小，卻惹得他們兩人同時轉頭看她。頓成焦點的她尷尬地扯動了下唇角，粉嫩的雙頰迅速飛染上醉酒般的紅暈。
𩇕𩇕「你看吧，不止我這麼認為。」徐媽媽很得意自己多了個盟友，但趙之愷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他長這麼大還被當小孩子教訓已經很難為情了，沈寒跟著湊什麼熱鬧？
𩇕𩇕徐媽媽瞧了瞧外頭的天色，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她不放心地又叮嚀了幾句，才依依不捨地站起身來。趙之愷很清楚她得轉兩趟公車再摸黑走上好一段路才能回到育幼院，偏偏自已現在又沒辨法送她。害得一位上了年紀的長輩為他來回奔波，他心裡著實過意不去。
𩇕𩇕「徐媽媽，我今天開車來，我送你回去好了。」沈寒主動開口幫這個忙，讓趙之愷感到很訝異，她好像洞悉了他的心意似的。
𩇕𩇕「這……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她和這位小姐不過是初次見面，怎好要人家開那麼久的車送她回家。
𩇕𩇕「不會啦，我開車很快的。」
𩇕𩇕趙之愷原先的感激之意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即煙消雲散。「天都黑了，你千萬別開太快。」他很擔心地囑咐著，要信賴沈寒實在需要很大的勇氣。
𩇕𩇕「喔。」沈寒微微扁了扁嘴，對自己開車的技術受到質疑感到不甚甘心。
𩇕𩇕徐媽媽不得不接受這個安排。他們兩個年輕人都商量好了，漂亮小姐還因此挨了訓，她這個老太婆再推辭就太不識相了！更何況，她也很想多瞭解眼前這個天真善良的女孩子。她、一直都將育幼院裡的孩子們視如己出，如果阿愷能有一個這麼好的女朋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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𩇕𩇕「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徐媽媽一上車，馬上親切地和沈寒攀談起來。
𩇕𩇕「我叫沈寒，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沈寒一面回答，一面發動車子，往徐媽媽指示的方向駛去。儘管趙之愷沒有在一旁監督，她還是收斂了平日橫衝直撞的習慣。
𩇕𩇕「你和阿愷是怎麼認識的？」徐媽媽試著以閒話家常的輕鬆口氣化解沈寒的戒心，然後再找機會導入正題。她怎麼看都覺得他們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
𩇕𩇕「我是他從前的同事。」沈寒很含蓄地答覆徐媽媽的問題。
𩇕𩇕「你們看起來像男女朋友。」
𩇕𩇕「是嗎？」沈寒輕聲地笑了。「每次有人這樣說，他都會很不高興。」
𩇕𩇕「怎麼會這樣？」徐媽媽情不自禁地提高了音調，很為沈寒不平。
𩇕𩇕「他覺得我大小姐脾氣、很不懂事。」沈寒聳了聳肩，又說︰「而且，我的風評也不太好。」
𩇕𩇕阿愷難道沒看到她好的一面嗎？至少很少有人能誠實地說出自已的缺點。
𩇕𩇕「那你覺得他怎麼樣？」徐媽媽忍不住追問下去。他們不會互看對方不順眼吧？
𩇕𩇕「剛開始，我也是一見到他就生氣，覺得他為什麼老愛找我麻煩？後來才慢慢發現他是為了我好……有些時候被別人捧上了天，其實心裡也不是真正快樂。」不知道為什麼，她很自然地對徐媽媽吐露心事，大概是把她當成了死去的媽媽的影子吧。
𩇕𩇕「那……你是有一點點喜歡他嘍？」
𩇕𩇕「可是他很討厭我啊，要不然，我也許會倒追他喔。」沈寒在徐媽媽的誘導下，不小心說溜了嘴。話一出口，她就在心底暗自叫糟，恨不得能咬掉自已的舌頭。她心虛地乾笑了兩聲，亡羊補牢地澄清著，「我說著玩的，你別信以為真啊！那麼多男人追我，我怎麼可能去倒追他？他只不過像是我的一位老師罷了。」
𩇕𩇕此地無銀三百兩，沈寒的解釋未免太長了吧？！徐媽媽很輕易地看穿了她的意圖，卻也不當面拆穿。阿愷這個愣小子，八成是不敢追人家，才老是擺臉色給她看，搞得心思單純的沈寒一心認定自已不受歡迎。
𩇕𩇕來日方長呵！他們兩人若是真心相愛，總會發現對方的心意的。
𩇕𩇕聊著聊著，沈寒平安地把徐媽媽送回了育幼院。寂靜的夜裡，她隱隱約約聽見遠處傳來了海浪拍打著岸邊的聲音，不禁想起趙之愷曾說要帶她去海邊走走，此刻他準是忘得一乾二淨了。
𩇕𩇕「沈寒啊，下下禮拜天，我們院裡有個義賣會，你要不要來參加？」徐媽媽喚回了她遠楊的思緒，熱絡地邀她共襄盛舉。
𩇕𩇕「我……我可能不方便耶。」那幾天正好是姊姊的預產期，她應該多抽空陪陪姊姊。「啊，我捐點東西好了。」她靈光一現，打開後車廂東翻西找的，終於找到了萬康成送她的鑽石項鏈。
𩇕𩇕「這……這太貴重了吧？！」徐媽媽雖然不曉得這一條炫目的鑽石項鏈究竟值多少錢，不過單看盒子裡還附了一張鑒定書，也能推斷出這條項鏈一定值不少錢。
𩇕𩇕「沒關係啦！這是別人送我的，反正我也用不著。」若非徐媽媽提到義賣會，她根本記不起這條項鏈的存在。
𩇕𩇕當然啊，用得著就不會隨手亂扔了。徐媽媽笑著搖了搖頭，看沈寒一點都不會捨不得，她就大大方方地收了下來。這條名貴的項鏈若能募得一筆經費來為院裡的孩子們做點事，總比被主人遺忘在後車廂裡有意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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𩇕𩇕乍暖還寒的春末，連著幾日陰雨綿綿的天氣後，難得的暖陽總算在星期日裡探出了雲端。濱海的育幼院一改平日寧靜地熱鬧起來，院長徐媽媽忙碌地穿梭在義賣會的現場，招呼著到場的嘉賓。
𩇕𩇕小禮堂的舞台上，育幼院裡的小朋友們正在徐筱靈的帶領下，載歌載舞地表演著，為即將登場的義賣會做熱身。每個小朋友臉上都帶著純真的笑靨，渾然不知生活的壓力，但他們賣力的演出卻博得了在場人士的一致喝采。
𩇕𩇕「阿愷！」徐媽媽在育幼院裡繞了好久，才在圍牆邊的一方花圃找到了趙之愷。這個孩子就是不喜歡人多的場合，一大早在禮堂幫忙佈置會場後，就跑得不見人影。
𩇕𩇕「有事嗎？」趙之愷依舊蹲在地上掘土，頭也不抬地應了聲。
𩇕𩇕「來，你幫我看看，這條項鏈的底價要訂多少？」徐媽媽不以為意地在他身邊蹲下，將裝著鑽石項鏈的絨布盒子平伸到他眼前。晶瑩剔透的美鑽在艷陽下折射出奪目的光芒，趙之愷不禁皺了皺眉，抬起手來擋著。
𩇕𩇕「我怎麼知道。奶怎麼不問項鏈的主人？」他聳了聳肩，繼續掘著土。奇怪！這條項鏈怎麼有點眼熟？不過他一時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𩇕𩇕「她應該也不知道吧？這是別人送她的。筱靈說卡地亞的珠寶都不便宜……」
𩇕𩇕「沈寒捐的？」一聽到「卡地亞」，趙之愷終於曉得為何自己會對那條項鏈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是萬康成送給沈寒的。
𩇕𩇕徐媽媽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你怎麼知道？」這小子對沈寒的事挺留心的嘛！
𩇕𩇕「猜的。」他淡漠的口吻讓徐媽媽像個洩了氣的皮球，感到怪失望的。
𩇕𩇕「對了，你們後來還有聯絡嗎？」阿愷住院時，受人家那麼細心的照料，說什麼也該向她道個謝，稍微表示一下才對。
𩇕𩇕「沒有。」從那一天她送徐媽媽回育幼院後，他就沒再見過她了。他為此還擔心了好一陣子，怕她是因為車開太快而出了什麼意外；直到他銷假上班後，才在無意間得知她出國簽了好大的一筆合約。沈寒自然沒有義務向他交代行蹤，他心中卻不免感到悵然。
𩇕𩇕「你真的很討厭她啊？」徐媽媽側著頭瞧他，不敢相信他會討厭那麼一個明媚動人的女孩子。
𩇕𩇕「她說的？」他擰起了眉頭，重重地鏟著腳下的土。
𩇕𩇕「嗯。」她覺得遺憾地點了點頭。
𩇕𩇕他沒好氣地低咒了一聲。這個女人！老愛把莫須有的罪名安在別人頭上。她才和徐媽媽見上一面，就懂得告狀了？看徐媽媽一副對她念念不忘的樣子，真不知這個惡女是使了什麼手段來寵絡人心？
𩇕𩇕「我還以為她騙我的。」徐媽媽見他一臉忿恨難平，失望地扶著膝蓋站了起來，猶不忘盡盡最後的努力——「唉，好可惜，她說很喜歡你呢！」
𩇕𩇕他手上的動作在瞬間靜止，腦海中轟然一片，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
𩇕𩇕「她跟你說的？」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連要開口說出話都變得困難萬分。
𩇕𩇕「對啊！」徐媽媽一臉無辜地點著頭，心裡重又燃起了一線希望。她是有點罪惡感啦，人家沈寒又沒這麼說，不過這是她推理分析後的結論，不能算是說謊吧？！「她還說，要是你不那麼討厭她的話，她就倒追你了。唉，感情這種東西是很微妙的，就算她長得再漂亮，如果你不動心，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她沉吟地歎了口氣，轉身往禮堂的方向走去。阿愷，我可是盡力了，你要再這麼渾渾噩噩下去，那也由著你打一輩子的光棍！
𩇕𩇕趙之愷一聽到「倒追」兩個字就傻眼了。徐媽媽後來說的那些話，聽似無關緊要，其實句句都在激他。她根本不瞭解他和沈寒之間的狀況，所以絕不可能信口胡謅來唬他，再說徐媽媽也不像是會做那種無聊事的人。那麼，沈寒是真的說過那些話了？
𩇕𩇕回想起他們認識以來的種種，他才驀然醒覺他們所共有的回憶並不少。想起沈寒帶他上酒吧、教他玩拼圖、在他受傷時餵他吃飯……甚至還和他上了床，他為什麼固執地認定她不可能喜歡上他？
𩇕𩇕他太自私了！一心只想到被拒絕的難堪，忽略了女孩子敏感而脆弱的心思。他憑什麼要一個在感情路上跌過跤的女人先對他開口？就算沈寒不喜歡他，為了一個那麼可愛的女孩子，難道不值得他冒點險嗎？
𩇕𩇕他歎息著跌坐在地上，不顧手上還沾染著塵土，心情複雜地掩住了熱燙的臉孔。
𩇕𩇕緩緩地移開覆住臉龐的手，他不禁為自己的愚蠢失笑出聲，以豁然開朗的心境仰頭看向無邊無際的晴空，他從來不曾發覺陽光有這麼亮，天空有這麼藍，生命有這麼令人期待哪！
**** **** ****
𩇕𩇕禮拜一一大早，趙之愷就開著車沿著市中心的大馬路行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已經開門營業的花店。
𩇕𩇕他停好車，遲疑地跨進約莫五坪大的小空閒。一大叢一大叢的新鮮花材分門別類地插在一個個圓桶子裡，或濃或淡的花香還混著泥土的味道，那是他不陌生的。問題在於他從沒送過女孩子花，也不知道沈寒會喜歡什麼花。
𩇕𩇕店裡的年輕老闆娘正在角落熟練地除著玫瑰莖梗上的刺，她看趙之愷呆站了好一會兒都不出聲，親切地向他打起招呼。
𩇕𩇕「早啊，先生。」她綻開了和悅的笑顏，開始兜攬今天的第一筆生意，「送花給女朋友嗎？」
𩇕𩇕「呃……」他點了點頭，神情有些靦腆，「我不曉得送些什麼好。」
𩇕𩇕「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老闆娘溫柔地問著。做久了生意，她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沒什麼送花的經驗。很多老主顧都會事先打電話到店裡來指定花束，以免屆時買不到想送的花而壞了興致。
𩇕𩇕「沒有。」他搖了搖頭。
𩇕𩇕老闆娘若有所悟地笑了。嗯哼，八成是惹得女朋友不開心了，要送多大束的花就要看闖的禍有多大了。
𩇕𩇕「你的預算大概是多少？」她以著職業化的口吻詢問，好建議他送些什麼花較妥當。
𩇕𩇕趙之愷根本對價錢沒有概念，他從來不曉得買花也要擬預算的。「你幫我包一束紅玫瑰好了。」看來看去，他覺得亮眼的紅玫瑰和沈寒的氣質最相稱。
𩇕𩇕「那包十一朵好不好？」老闆娘一面揀著花，一面說︰「玫瑰代表愛情，十一朵代表最愛喔。」
𩇕𩇕「好。」雖然他不認為愛情是可以用鮮花和數字來代表的。
𩇕𩇕老闆娘猜想他鐵定不會對如何搭配、如何包裝有意見，所以也不再發問，按著自己的審美觀紮了一束別出心裁的花束。看多了把送花當例行公事的男人，她反而對趙之愷多了一份好感，主動遞了張精緻的小卡片和鋼筆給他，「寫些話給女朋友吧。」
𩇕𩇕趙之愷道了聲謝，想了好久才下筆。他付過帳後，十分不順手地捧著花束步出花店。唉，棘手的事在後頭呢！
𩇕𩇕把車開到「永昌」的辦公大樓前，趙之愷的一顆心跳得好厲害，他實在無法想像送花給沈寒會是怎樣的一幅景象，從前的同事們見了又會作何感想？幸好他只在車內煎熬了幾分鐘就遇見救星了。
𩇕𩇕「羅小姐！」他叫住了走過車旁的羅映雪，急急地開了車門下車。
𩇕𩇕羅映雪吃驚地看著久違的趙總，更讓她訝異的是，他手上居然捧了一束好漂亮的花。
𩇕𩇕她傾身掃視了一眼，喃喃自語著︰「玫瑰代表愛情，十一朵代表最愛。」她邊說邊覺得心神不寧，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反常的趙總。
𩇕𩇕趙之愷笑了笑，羅小姐說的話竟然和花店老闆娘說的一模一樣，女孩子們都花很多時間去記這些東西嗎？不過，她頗富研究精神的眼光讓他百般不自在，更加慶幸自己不是和沈寒面對面。
𩇕𩇕「呃……可以請你幫個忙嗎？」他將花束遞到羅映雪手上，很有禮貌地提出請求。
𩇕𩇕羅映雪偏頭瞧著他靦腆的神色，再低頭看了看手上多出來的花束，心下震驚，不……不會吧？！趙總藉口找她幫忙，然後名正言順地送花給她？難怪她從前和沈寒聯手幹下了許多大逆不道的事時，他總是聲色俱厲地對待沈寒，卻從來沒有擺過臉色給她看，他還請她吃過飯，她說了一大堆閒事後，他非但不嫌煩，反倒體貼地安慰她……
𩇕𩇕完了！她該怎麼辦？
𩇕𩇕她心虛地退離趙總一步，很怕自已即將出口的話會傷害到他。說不定自已是他這輩子第一個喜歡上的女生耶，她的拒絕會不會造成他一生的陰影，從此不敢再追別的女生？
𩇕𩇕「趙總，我一直很尊敬你、很欣賞你……」看著趙總專注傾聽的樣子，她真的快哭出來了，「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𩇕𩇕趙之愷臉色微變。羅映雪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她是沈寒最要好的朋友，她在暗示些什麼嗎？
𩇕𩇕趙總看起來很沮喪，她怎麼狠得下心再打擊他？但是從以前到現在，她看到趙總都會有點怕怕的，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唉，長痛不如短痛！
𩇕𩇕她一咬牙，決定還是把話說清楚，「我實在感到很抱歉。你千萬不要對自己喪失信心，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𩇕𩇕她的話讓趙之愷的心愈來愈沉，沈寒不肯給他機會了嗎？
𩇕𩇕羅映雪嚥了一口氣，連連鞠躬致歉地說出最傷人的話，「……可是，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𩇕𩇕趙之愷一時無法意會，愣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羅映雪怯怯地抬頭看他，卻見他露出了雨過天青般的和善笑容，教她看傻了眼，呆立在原地更加不知所措。
𩇕𩇕「幫我把花送給沈寒。」他輕聲地終結了她超乎常人的想像力。不想讓她難堪，他沒說第二句話就背轉過身，往自己的座車走去，留下如遭雷殛的羅映雪。
第十一章
𩇕𩇕天哪，她怎麼會一大早就神智不清地自作多情？
𩇕𩇕太丟臉了！她這輩子從來不曾這麼丟臉過。羅映雪漲紅著雙頰，不斷地在心裡數落自己。儘管她知道趙總不會把她的糗事公諸於世，可是有個偉人不是說過︰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她的人生在今天又添了一筆不名譽的紀錄！
𩇕𩇕羅映雪，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你去死一死算了，不要留在人間浪費糧食！她緊握著雙拳，恨不得能大聲吶喊以發洩情緒，無奈她已身在辦公室裡。
𩇕𩇕「喏，你的花。」羅映雪垂頭喪氣地把玫瑰花扔到沈寒桌上，意興闌珊地準備回自己的座位繼續懺悔。
𩇕𩇕「羅映雪，你給我站住！你幹嘛一大早就陰陽怪氣的？」沈寒放下了手上的工作，「關心」起她的反常行為。
𩇕𩇕「我哪有？」羅映雪很不服氣地大聲否認。糟了！是不是全公司的人都會像沈寒一樣，一眼就看出她灰頭土臉？
𩇕𩇕「還說沒有？以前你不是都把花直接插到你桌上？」沈寒輕蔑地瞄了眼桌上的紅玫瑰，刻薄地批評著，「嘖，這麼俗氣的花也有人送？」她其實挺喜歡紅玫瑰的，但是大家老愛把玫瑰和愛情畫上等號，讓她不自覺地對玫瑰花產生了排斥的心理。
𩇕𩇕「是啊，本來就是個俗氣的人送的！」羅映雪惱羞成怒地罵了起來。誰教趙總不早一點打斷她的胡言亂語？
𩇕𩇕「喲！」沈寒玩味地支著頤，「能被我們羅小姐這麼說的人，一定俗不可耐。」
𩇕𩇕「喂，我今天心情很糟。」她鄭重其事的警告只讓沈寒覺得好笑。
𩇕𩇕沈寒無意識地翻出了花束中的小卡片，羅映雪一見，馬上一掃陰霾地湊了過去。她氣得都忘了追究趙總送花給沈寒的用意，很詭異耶。
𩇕𩇕寒︰
𩇕𩇕等我！
𩇕𩇕羅映雪用著生離死別般的不捨語氣念了出來，雙眼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亮了起來。
𩇕𩇕「好噁心！叫我『寒』。？千萬不要讓我知道是誰，我不一腳把他給踹進太平洋才怪！」沈寒的一貫作風，就是要把追求者的一片真情給詆毀得體無完膚才甘心。「這個男人頭腦有問題啊？！沒頭沒腦的一句『等我』，也沒有寫出時間、地點，更白癡的是居然忘了署名。」她順手把卡片甩到桌子的一角，反正她也不想知道送花者是誰，更不會答應赴任何約。
𩇕𩇕「他會叫你『寒』？！」羅映雪興奮地尖叫出聲。哈，日子已平靜太久，終於有點新聞能調劑身心了。
𩇕𩇕沈寒困惑地看著她判若兩人的情緒轉變，「你知道是誰？」
𩇕𩇕「當然啊！」羅映雪故意賣了個關子，「是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喔。」
𩇕𩇕沈寒聳了聳肩，「每個送花給我的男人，我都沒什麼印象。」
𩇕𩇕羅映雪甜甜地綻開了迷人的笑顏，慈愛地拍了拍沈寒的肩膀，「是趙總耶！」
𩇕𩇕沈寒錯愕地看向桌上的花束，一顆心不聽使喚地狂跳著，這……這怎麼可能？
𩇕𩇕「今天不是愚人節！」沈寒心虛地沉下了臉，佯裝生氣地瞪著羅映雪。
𩇕𩇕如果這束花不是她經手的，羅映雪決計不會相信他們兩個有什麼曖昧關係。但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她有恃無恐地冷冷笑著，「說！你們兩個有什麼姦情？」
𩇕𩇕「你去死！」沈寒的心臟早已欲振乏力，偏偏還得應付羅映雪的窮攪和，「我幾百年沒見到他了，他八成還死腦筋地想乞求我的原諒。哼！我一張好好的臉被他砸得面目全非。」
𩇕𩇕這個答案好無趣，可是，他們兩個之間的確很難擦撞出什麼愛的火花，不要燃燒出仇恨的烈焰就讓人額手稱慶了。羅映雪搖頭歎息，重新面對現實。唉！羅映雪，你以為把焦點轉移到沈寒身上，就可以洗刷掉烙印在你身上的恥辱嗎？
𩇕𩇕「喂，你到底在生什麼氣？」沈寒不死心地追問拖著沉重步伐，以龜速向前移動的羅映雪。
𩇕𩇕「我……」羅映雪回過頭，給了她一個淒絕的苦笑，「我以為花束是要送我的，還義正辭嚴地拒絕了他的追求。」把這件蠢事告訴沈寒，是她對自己最嚴厲的懲罰了。
𩇕𩇕果不其然，沈寒趴在桌上笑了起來，這肯定是她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 **** ****
𩇕𩇕趙之愷那個神經病，送了花、放了話，卻一點動作都沒有，他要她等到海枯石爛啊？！沈寒生了近一個月的悶氣，才在凱悅飯店見到他，而且他們兩個是不期而遇，各自有生意要談。
𩇕𩇕和她談生意的吳先生由於晚上還有另一個飯局，因此他們只花了半小時就結束會談。吳先生走後，她招來服務生點了正餐，和趙之愷應酬的鄧家小開——鄧禮強，卻過來邀她一道用餐。
𩇕𩇕她回頭瞥了趙之愷一眼，從他平靜無波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他不會不明白鄧禮強是故意找藉口接近她，為了賭一口氣，她大方地接受了鄧禮強的邀請。
𩇕𩇕鄧禮強一落坐，就熱絡地恭維著沈寒，「沈小姐本人比傳聞中漂亮呢。聽說你和趙先生從前是同事？」
𩇕𩇕「嗯。」沈寒點了點頭，不想和他多搭話。
𩇕𩇕「聽說沈小姐拿的是芝加哥大學的碩士學位，我也在美國念了很多年的書，不知道趙先生……」鄧禮強儼然是今日的主角，所有的話題都是他在起頭。
𩇕𩇕「我沒有出國念過書。」趙之愷好風度地回應了他的挑釁。
𩇕𩇕「那真可借。」鄧禮強一臉為他惋惜的樣子。「我覺得在現代社會中，培養國際觀是很要緊的一件事。沈小姐覺得呢？」
𩇕𩇕「國際觀不一定得在國外培養。」沈寒毫不客氣地潑了他一盆冷水。這個二世祖，出國唸書有什麼了不起的嗎？還有，他「聽說」的事可真不少啊。
𩇕𩇕「但不可否認的，在國外可學習到不同社會的文化，外語能力也會高人一等。」鄧禮強仍輕鬆愉快地闡述他的高見。
𩇕𩇕「是啊！」沈寒噗哧一笑，教鄧禮強看得呆了，很得意自己終於博得美人一笑，可沈寒接下來的話就讓他笑不出來了。
𩇕𩇕「我以前和趙先生出去談生意時，都只能充當翻譯，偶爾偷工減料還會挨罵呢。」沈寒的一席話實在給足了趙之愷面子。
𩇕𩇕「趙先生雄才大略，不曉得府上是做什麼的？」鄧禮強見沈寒在言談間對趙之愷多所維護，心裡很不是滋味。論外表、論家世，趙之愷哪一點比得上他？
𩇕𩇕沈寒微瞇起眼，對鄧禮強的態度非常不滿。他分明是存心讓趙之愷難堪。
𩇕𩇕「我是個孤兒。」趙之愷淡然的口吻不帶絲毫感情。莫怪有人會說「紅顏禍水」，今晚沈寒若是不在場，鄧禮強絕不至於對他如此無禮。
𩇕𩇕「啊，對不起！」鄧禮強驚呼了一聲，「難怪大家都說趙先生生性孤僻，平日只愛工作，沒有任何娛樂，甚至對女人也不感興趣。」
𩇕𩇕如果鄧禮強不是趙之愷應酬的對象而是她的，沈寒鐵定已經翻臉了。現在趙之愷不說話，她也沒有立場教訓鄧禮強，只得繼續忍受他大放厥詞。
𩇕𩇕「家父投資了一家高爾夫俱樂部，趙先生要不要辦張會員證？」鄧禮強故作不經意地炫耀著自己的身家背景。
𩇕𩇕「我不會打高爾夫。」他知道今晚的合約簽不成了。坐在這兒受辱的代價，就是讓他認清了眼前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合作的好對象。
𩇕𩇕「真的？」鄧禮強那副驚訝的表情，好像不相信世界上有人不會打高爾夫似的。「其實做人除了賺錢，生活情趣也是很重要的，否則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𩇕𩇕整頓飯的時間，幾乎都是鄧禮強在唱獨角戲。沈寒坐立難安地捱到飯局結束，鄧禮強搶著要付帳，她和趙之愷也不推辭，他愛出風頭就讓他出個夠吧！
𩇕𩇕「我送沈小姐回家吧。」鄧禮強一派瀟灑地獻著慇勤。沈寒的姊姊是競宇集團的少奶奶，在夫家十分受寵，攀上了她無異是攀上了整個競宇集團。更何況，她是出了名的難追，要是被他追上的話，他的身價鐵定暴漲。
𩇕𩇕沈寒看了趙之愷一眼，他一句話都沒說就拉開椅子走了。沈寒像失落了什麼重要東西般的空虛，但還是拒絕了鄧禮強。她忿忿不平地出了飯店，才想起自己今天沒有開車。正想回飯店大廳請服務生幫忙叫車時，她看到趙之愷的車從地下停車場駛了出來，沒有多想就跑了過去，用力拍打著車窗。
𩇕𩇕趙之愷把車窗搖了下來，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
𩇕𩇕「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沈寒的口氣一點都不像是有求於人。
𩇕𩇕「上車。」趙之愷掉轉了車頭，往沈家的方向駛去。
𩇕𩇕一路上，他都沒有開口和沈寒說話。他不認為鄧禮強配得上沈寒，但他今晚的話提醒了他一項殘酷的事實，他趙之愷一樣配不上沈寒。
𩇕𩇕沈寒的脾氣也很倔，同樣悶不吭聲。到了家門口，她一句話都沒說就想開車門下車。
𩇕𩇕「你也這麼想嗎？」趙之愷拉住了她，悶悶地問著。
𩇕𩇕「怎麼想？」他在發什麼神經？
𩇕𩇕「我即使賺了很多的錢，過的也不是上流社會的生活。」沈寒應當配更好的男人，可是他卻捨不得放手啊！
𩇕𩇕哼，誰想過上流社會的生活了？他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地將她歸類為愛慕虛榮的女人？
𩇕𩇕「你會不會覺得和我在一起很無趣？」他真的很怕委屈了沈寒。
𩇕𩇕「我有答應跟你在一起嗎？你這個大白癡，送一束那麼醜的花就想要我乖乖等你，你想得美喲！」
𩇕𩇕「那你喜歡什麼花？」他的品味遠不及沈寒，花是他憑直覺挑的，她會不喜歡也是正常，但有必要生那麼大的氣嗎？
𩇕𩇕「你無藥可救！」沈寒氣得破口大罵。她在乎的根本不是送不送花、送什麼花的問題。
𩇕𩇕趙之愷歎了口氣，將她拉進懷裡。「你總是不把心裡面的話說出來，莫名其妙地就生我的氣。」
𩇕𩇕「你好像在說你自己。」沈寒不能苟同地抱怨著。
𩇕𩇕趙之愷靦腆地笑了，他知道沈寒的話不是無理取鬧。
𩇕𩇕「你怎麼會突然想追我？」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𩇕𩇕「徐媽媽說……說你很喜歡我。」他實在不習慣把愛不愛之類的話掛在嘴上。
𩇕𩇕「我哪有？」她很不服氣地想爭回一點尊嚴，「我只是在她問我有沒有一點點喜歡你的時候，不忍心加以否認而已。」
𩇕𩇕「你不是還說，如果我不是那麼討厭你的話，你就要倒追我？」唉！他們兩個真像是在法庭上對質。
𩇕𩇕「我……我已經鄭重地予以澄清，你不會自大到以為我有可能這麼做吧？」
𩇕𩇕「不會。」他可不想見沈寒惱羞成怒。現在，他們是認真地要談戀愛，再要追究誰追誰豈不是太無聊了？
𩇕𩇕「那你為什麼叫我等你，又不來找我？」這個男人總是有辦法把她氣得七竅生煙。
𩇕𩇕「我的意思是想先把事業穩定下來。」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已比較有資格追求她。
𩇕𩇕沈寒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關係啊，反正想追我的人多得是。」
𩇕𩇕「不可以！」他心急地吻住了她紅艷的唇瓣，傾注埋藏已久的深情。沈寒注定是他的，縱然配不上她，他也不會再放手了。
𩇕𩇕「去我那裡過夜。」他的唇在她散著幾綹髮絲的耳鬢輾轉流連，不顧一切地提出了要求。
𩇕𩇕沈寒癱軟在他寬闊的胸前，魂魄似已背棄她而遠去。老天，他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男人。
𩇕𩇕「……小勻今晚不在。」既然都到她家門口了，在她這裡過夜不也一樣嗎？
𩇕𩇕趙之愷遲疑了一會兒，沈寒連忙加了一句，「我的床沒有睡過別的男人。」
𩇕𩇕「誰跟你計較這些？」趙之愷板著臉，越過她的身子開車門，一把將她推下車。
𩇕𩇕沈寒踉蹌了幾步才在家門口站定，不解地問著已走到她身側的趙之愷，「為什麼你不計較？男人不是都很在乎這些嗎？」
𩇕𩇕「反正你已經那麼多缺點了，不差多這一項。」他實在不懂沈寒的「處女情結」為什麼會那麼嚴重。
𩇕𩇕「喂，跟你說認真的！」沈寒氣急敗壞地吼他。
𩇕𩇕「大腦不用會生銹。」他低聲笑了，漸漸體會到沈寒在乎的是他的感受。
𩇕𩇕「那……那你一定很愛我嘍？」沈寒既羞赧又開心地報告著她運用大腦後的所得。
𩇕𩇕趙之愷看她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樣，不禁為之氣結。「如果這麼想能讓你高興的話。」
𩇕𩇕沈寒沒把他變相的否認放在心上，好心情地掏出鑰匙開了門，請他進屋。
𩇕𩇕「真的想跟我上床？」沈寒打開玄關處的燈，不太確定地問著。
𩇕𩇕「這種事能開玩笑嗎？」他咬著牙瞪了她一眼。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懷疑，像他們兩個差異那麼大的人，為什麼會湊在一塊？
𩇕𩇕沈寒吐了吐舌頭，淺笑盈盈地拉著他的手，走進她的房間。
𩇕𩇕趙之愷好奇地放開她的手，參觀起她住的地方。沈寒的臥室很女性化，書桌前開了一扇窗，裝飾著很別緻的淺綠色格子窗簾。窗緣還用細鐵絲綁了一束乾燥花，他走近一瞧，居然是她剛剛才嫌醜的那一束花。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
𩇕𩇕他頗含深意地回頭望了她一眼，沈寒霎時紅了臉蛋，結結巴巴地解釋自己的舉動，「我……我想你這輩子大概不會再送我花了。」
𩇕𩇕他笑著揉了揉她的發，覺得由她嘴裡說出的「這輩子」真是動聽。他的視線很自然地移轉到她鋪著米白色床單的木板床，床頭櫃上最顯眼的地方擺了一個廣口玻璃罐，裝著他送她的貝殼，他忍不住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
𩇕𩇕「你留著貝殼，卻把鑽石項鏈捐出去了。」他給沈寒的東西那麼少、那麼微不足道，她卻樣樣當寶貝。
𩇕𩇕「你幾時見我戴過首飾了？」她含悲帶怨地瞅了他一眼，心裡正大聲疾呼著︰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會花錢！
𩇕𩇕「你的意思是我養得起你嘍？」沈寒的暗示好明顯，他不禁欣喜若狂地猛吻著她的唇。
𩇕𩇕被說中了心思的沈寒很想反駁，卻被他吻得腦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貼近了他緊繃的身軀。趙之愷順勢將她放倒在床上，坐在床沿脫起自己的衣服。
𩇕𩇕沈寒撐起了身子，輕巧地挨近他，接手他的工作。「喂，如果我今晚比較熱情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淫蕩？」她邊脫著他的襯衫，邊遲疑地問著。
𩇕𩇕「我只會覺得很興奮。」他知道沈寒還在擔心韓樹誠的話會對他造成影響，因此故意給了她一個很色情的答案。他很希望自己是那個陪著她走出陰霾的男人。
𩇕𩇕沈寒笑了起來，柔若無骨的小手平貼上他赤裸的胸膛，緩緩地愛撫著他結實的肌肉。
𩇕𩇕「今晚不准再哭了。」他拉開她折磨人的小手，動手解起她的衣服。
𩇕𩇕「那天晚上一定讓你倒盡胃口了吧？」她的思緒飄回了他收容她的那個晚上，神情變得萬分溫柔。
𩇕𩇕他怎麼可能會有對她倒胃口的一天？趙之愷搖了搖頭，定定地凝視著她，「當你在我床上落淚時，我突然覺得或許你比我更寂寞。」
𩇕𩇕是啊，她靈魂深處的那個創傷是再多親情、友情都不能撫平的，這個男人為什麼會這麼懂她？沈寒的眼眶為著他的話而蒙上一層水霧，不爭氣地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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𩇕𩇕趙之愷將沈寒摟在懷裡，眷戀地輕撫著她光滑的肌膚。今晚的沈寒少了上回那份傷心欲絕的苦澀，軟馥甜美的嬌軀全心全意地回應著他，點燃的激情讓床單都濕透了一大片。
𩇕𩇕最重要的是，沈寒今晚不會離開他了，他多期待著能和她相擁而眠啊！
𩇕𩇕沈寒睜開迷濛的美眸，對著身邊的男人嫵媚一笑。她心折地為他抹去滿臉的汗水，體貼地徵詢他的意見，「要不要我去開冷氣？」
𩇕𩇕「不要，這樣很容易感冒。」他撥開她貼在額前汗濕的發，才發現她額角有一處淡淡的白色疤痕。
𩇕𩇕「這個疤痕會不會消？」他難過地想起自己殘忍的罪行。
𩇕𩇕「不曉得。」沈寒聳了聳肩，故意開他玩笑，「你知道嗎？女孩子臉上留下疤痕就算『破相』了。所以你啊，最好日夜燒香祈禱，叫菩薩保佑我的疤痕能早日消失，否則我要是嫁不出去的話，就找你負責。」
𩇕𩇕趙之愷沉著臉，更用力地摟緊了她，「你還想嫁給別的男人嗎？」
𩇕𩇕「看看嘍。」傻瓜，趕快乘機求婚啊！
𩇕𩇕「去找個醫生把疤痕弄掉！」他一見她的疤痕就覺得罪惡、覺得心疼。
𩇕𩇕「不要！我偏要讓你愧疚一輩子。」看情形，這個疤痕應該會愈來愈淡，只要他不嫌丑就行了。
𩇕𩇕「那也要我天天見得到你才行。」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俏鼻。
𩇕𩇕「喂，我懷疑你扮豬吃老虎喔。」他竟說得出這種類似甜言蜜語的話？！
𩇕𩇕「要不然怎麼吃得下你這隻母老虎？」他的話裡帶著濃厚的笑意。
𩇕𩇕「你這個人！」沈寒掄起拳頭，捶了他好幾拳。
𩇕𩇕突然，她心血來潮地從床邊小几的抽屜裡翻出了一本相簿，拉著趙之愷坐起身子，把相簿攤在兩人中間。
𩇕𩇕「你要不要看看我爸媽？」天上的爸爸媽媽此刻是不是也含笑看著她呢？
𩇕𩇕趙之愷一頁一頁翻著相本，很仔細地辨認哪一個小女生是沈寒，不時還會評論兩句。
𩇕𩇕「你家的人都長得很好看。」這是他的結論。
𩇕𩇕「對呀！」沈寒俏皮地嘟起嘴巴，「嫁給你，不知道算不算對不起我們沈家的列祖列宗？」
𩇕𩇕「除了你，也沒人說我難看啊。」沈寒怎麼可以拿自家的高標準來要求他？
𩇕𩇕「你從來沒告訴我你小時候的事。」小時候的趙之愷不曉得是什麼模樣？或許和他生個兒子就知道了。
𩇕𩇕「我？我從小就不討人喜歡，三天兩頭就和別的小朋友打架，老是弄得渾身髒兮兮的，現在身上還留下不少疤痕呢。」他把手臂伸到沈寒眼前，的確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傷疤。
𩇕𩇕沈寒輕撫著他健壯的手臂，眼角泛起了晶瑩的淚光。一個小孩子怎麼禁得起那樣的痛、那樣的孤單？
𩇕𩇕「你對我有什麼要求，就趁現在說吧！我都依你。」此時此刻，她很希望自己能為他做點事。
𩇕𩇕相較於沈寒的心痛，趙之愷反而不替自己難過，因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如果生命中前三十年的磨難是為了下半輩子能與沈寒相廝守，他覺得很值得。不過，既然沈寒擺明了要答應他任何事，他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豈不可惜？
𩇕𩇕「我想要你幫我生很多很多小孩。」
𩇕𩇕「你的『很多很多』是多少？」沈寒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不信任，戒慎地挪開和他並坐的身子。
𩇕𩇕「至少要五個。」他一副沒得商量的正經口吻。嘿，不漫天喊價，怎麼禁得起她落地還錢？
𩇕𩇕「這麼多？」沈寒失聲叫嚷著，「你知不知道養小孩很辛苦？」
𩇕𩇕「你不想做的家事都可以推給我。」
𩇕𩇕「那……那最多也只能生三個，其他的你找別的女人想辦法！」她凶巴巴地打了個六折。
𩇕𩇕「還有呢？」沈寒問得很小聲，怕又是什麼難以達成的任務。唉！誰教她要把話說得那麼滿。
𩇕𩇕「沒有了。」他很爽快地還她自由身。
𩇕𩇕「沒有了？嗯……你不覺得我有很多缺點需要改嗎？」她心虛地望著他溫柔的神態。
𩇕𩇕「你的一切，我都喜歡。」這是真話。
𩇕𩇕沈寒一聽，感動得傻傻地笑著，不敢相信自已的好運氣。趙之愷看著她迷人的幸福笑靨，難以自持地覆上她的唇，側身將她壓倒在床上。
𩇕𩇕「二姊，我幫你買了消夜……」沈勻興匆匆地打開沈寒的房門，毫無心理防備地看到一對全身赤裸的男女在微弱的燈光下激倩地吻著。她愣了幾秒鐘，忍不住扯開喉嚨尖叫出聲。
𩇕𩇕「你出去！」沈寒的驚惶絕不下於妹妹，她大吼著把妹妹趕了出去，起身拾起衣服穿。
𩇕𩇕「東窗事發了。」趙之愷小聲地咕噥著，也開始穿起衣服。
𩇕𩇕沈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啦，再說我就把你鎖在衣櫥裡！」
𩇕𩇕她狼狽地衝出了房間，在客廳裡踱來踱去的沈勻一見到她，馬上哭喪著臉指責起她，「二姊，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自暴自棄？」
𩇕𩇕「我……」她是百口莫辨了！自然而然地回過頭，只見趙之愷正站在房門口吃力地扣著袖扣，不知怎的，她心中頓時湧起了一陣柔情，撒下大興問罪之師的妹妹，走過去幫他把扣子扣上。
𩇕𩇕「謝謝。」趙之愷抬起頭向沈寒道謝，卻惹得沈勻再度尖叫起來。
𩇕𩇕「啊——怎麼可能？你……你們兩個……」她歇斯底里地胡亂嚷著，差點當場昏厥。二姊和趙大哥不是一見面就吵架嗎？怎……怎麼會吵到床上去了？
𩇕𩇕沈寒走到妹妹面前，揉了揉她的短髮，「你今天不是要和朋友去貓空夜遊嗎？」該死的程咬金！她心裡氣得很，只是不好意思罵出來罷了。
𩇕𩇕「還說呢！我們一群人唱完ＫＴＶ出來，摩托車全部都被拖吊了，誰還有心情上貓空呀？」沈勻不曉得這算不算因禍得福，看到了限制級的鏡頭耶。
𩇕𩇕她不動聲色地靠到趙之愷身邊，很曖昧地用手肘撞了撞他，「我二姊的身材很棒吧？！」
𩇕𩇕趙之愷被問得一臉尷尬，還好耳尖的沈寒很快地替他解了圍，「沈勻，限你三秒鐘內把你那顆豬腦袋裡的限制級畫面洗掉！」
𩇕𩇕「噢，已經烙印在心上了。」她調皮地裝出一副很抱歉的樣子，飛快地跑到電話旁，「我要打電話跟大姊說！」
𩇕𩇕沈寒火冒三丈地和她在沙發上扭打起來，還是趙之愷將她們分了開來。
𩇕𩇕「讓她打吧，省得我們自己開口。」要解釋他和沈寒在一起的緣由，可想而知會是件十分費力的工作。
𩇕𩇕沈勻得了靠山，有恃無恐地撥了電話，接聽電話的是張子揚。
𩇕𩇕「姊夫嗎？我要找姊姊。」她迫不及待地想和大姊分享這件大新聞。
𩇕𩇕「有事嗎？小靜睡了。」事實上，他也很想睡了。
𩇕𩇕大姊睡了？那麼跟姊夫說也是一樣的。
𩇕𩇕「姊夫，我二姊帶男人回家過夜。」她的口氣活像在告狀。
𩇕𩇕「怎麼？」張子揚的聲音聽起來意興闌珊，「人家的老婆上門捉姦了？」
𩇕𩇕「不是啦！」為什麼姊夫老是和二姊有仇似的？「那個男人你也認識喔。」
𩇕𩇕天呵！哪個倒楣鬼？怎麼從沒聽到些風吹草動？
𩇕𩇕「姊夫，你怎麼一點都提不起興趣？是趙大哥耶。」
𩇕𩇕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
𩇕𩇕「趙之愷？」不會吧？！他皺起眉頭，趕忙把熟睡中的老婆搖醒。
𩇕𩇕「對啊！」哈哈，姊夫終於有點反應了。
𩇕𩇕「你別捕風捉影了，也許他們有生意要談。」他一心抗拒著他們兩人在一起的可能性。趙之愷的身世已經夠可憐了，居然還和沈寒湊在一塊？
𩇕𩇕「沒必要脫光了衣服在床上談吧？」她可是目擊證人。
𩇕𩇕「你叫趙之愷來聽電話。」他一定得大義滅親，盡盡為人學長的責任。
𩇕𩇕「學長。」趙之愷難為情地喚了聲。
𩇕𩇕「上了？」純粹是很男人的語言。
𩇕𩇕「嗯。」
𩇕𩇕「她勾引你？」那麼，學弟的定力也未免太差了。
𩇕𩇕「不是。」這時，沈寒不放心地坐到趙之愷身邊，監聽起他和張子揚的談話內容，讓他如坐針氈般的不好受。
𩇕𩇕「你不會是認真的吧？！」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
𩇕𩇕「我要娶她。」他肯定的答覆讓沈寒開心地抿唇輕笑；但對張子揚而言，卻無異是一記青天霹靂。
𩇕𩇕「佩服，我謹代表全天下的男人向你致上最崇高的敬意。」張子揚話一說完，馬上挨了老婆一拳，貼著話筒的耳朵也聽到一聲轟然巨響——
𩇕𩇕「張子揚，你是什麼意思？」他不喜歡她，可不表示其他的男人和他一樣沒眼光。
𩇕𩇕「喂，當初要幫她介紹男朋友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趙之愷？」沈靜也興致勃勃地加入了戰局。
𩇕𩇕沈寒當機立斷地掛掉電話，順手把電話插頭也拔掉。
𩇕𩇕「多嘴的丫頭！老愛大驚小怪的。」沈寒折了折手指頭，很想動手把罪魁禍首的骨頭給拆了。
𩇕𩇕「誰說我大驚小怪了？」沈勻不服氣地扮了個鬼臉，「至少你以前就不會帶韓樹誠回家過夜。」
𩇕𩇕短暫的靜默讓沈勻馬上意會到自己說錯了話，她輕扯著沈寒的衣角，囁囁嚅嚅地不知說些什麼好，「二姊，對不起，我……」她真怕自已破壞了一段良緣。
𩇕𩇕「哎呀，都是陳年往事了，何況他也不在乎。」她話是這麼說，卻不確定地瞥了趙之愷一眼，直到看見他帶著鼓勵的微笑，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才輕鬆起來。
𩇕𩇕闖了禍的沈勻極盡諂媚地將消夜倒在碗裡，恭恭敬敬地請沈寒享用。好在趙大哥是個開明成熟的男人，要不然她真的是萬死難辭其咎。
𩇕𩇕趙之愷見她們兩姊妹長這麼大了還打打鬧鬧，感情之深不言而喻，不免感觸良深，「有個妹妹真好。」
𩇕𩇕「趙大哥，你趕緊把我二姊娶回家，我就是你妹妹了啊！」她說著又嘻皮笑臉地把自己那一份消夜推到他面前，「我的份給你吃，我想你比較需要補充體力。」
𩇕𩇕趙之愷紅著臉道謝，覺得沈勻有點笑裡藏刀，她今晚肯定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和沈寒的。
𩇕𩇕果不其然，沈勻托著腮，癡迷的表情帶著無限的神往，撒嬌地問他︰「趙大哥，你和我二姊是怎麼開始的？」
𩇕𩇕唉，她太遲鈍了！上回二姊喝醉酒被趙大哥送回來時，她就該發現他們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了。她一直把焦點擺在趙大哥怎麼找得到二姊，其實重點應該是他怎麼會接了她一通沒頭沒腦的電話，就跑出去找人！
𩇕𩇕趙之愷怔了一會兒，轉頭望向沈寒，她也正好從美味的食物中抬起頭來。
𩇕𩇕對喔，他們是怎麼開始的？
𩇕𩇕眼波流轉間，兩人為彼此的默契相視而笑，這可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呢！
終曲
𩇕一年半後。
𩇕清亮的啼哭聲劃破了暗夜的寧靜，也驚醒了雙人床上的一對夫妻。嬌美的少婦咕噥了一聲，翻個身把棉被兜頭蓋上，隨即又陷入睡夢中。她的丈夫只得勤快地下床，抱起了嬰兒床上的小女嬰，很快地判斷出她是肚子餓了。
𩇕「乖，別吵媽媽睡喔，爸爸馬上泡牛奶給你喝。」他輕輕地放下暫時閉上嘴巴、睜開水靈雙眼等奶喝的小女兒，迅速泡好了半瓶牛奶。
小女嬰看到熱騰騰的牛奶，微微彎起唇角，滿懷期待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男人小心翼翼地試過溫度，才將奶瓶遞到她面前。小女嬰馬上張開嘴巴，貪婪地用力吸著奶，可是只吸了幾口，她就打了個飽嗝，睏倦地閉上眼，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𩇕折騰了好一會兒的男人寵溺地笑了。他女兒這難纏的性子八成遺傳自她媽媽，但一見到她純真的淺笑，他覺得再怎麼累都值得。
𩇕𩇕過了一個多小時，溫馨的臥室裡又響起了小女嬰嘹亮的哭聲。才上床沒多久的男人撐開酸澀的眼皮，正想掀開暖被下床時，睡在他身邊的少婦探出手臂環住了他。
𩇕「對不起啦，阿愷。」她慵懶的嗓音拂過他的耳畔，「我不該這樣欺負你。你繼續睡，我來就好。」
𩇕當了媽媽的沈寒賴在老公身上撒了一會兒嬌後，才下床去看他們的女兒。
𩇕𩇕唉！又是肚子餓了。這個折煞人的小魔頭，這麼小就懂得『少量多餐』的養生之道啊？
沈寒泡好了牛奶，隨意在地板上坐了下來。她將女兒枕在臂上，邊哄邊就著滿室的月光喂起奶。突然，一件針織外套罩上了她的肩膀，她驚詫地抬起頭，趙之愷對她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下。
𩇕「怎麼起來了？」沈寒心疼地放下奶瓶，輕揉著他微陷的黑眼眶。這個男人哪，還說要生一大堆小孩呢！他們的第一胎就把夫妻倆虐待成兩隻憔悴的熊貓了。
𩇕趙之愷笑而不答，低頭看向他們美麗的小女兒，「長得好像你。」
𩇕沈寒嬌傲地揚起下巴，「當然是像我好，像你還得了？」
𩇕趙之愷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指頭輕逗著小女嬰紅蘋果般的柔嫩臉頰，「唉，長這麼漂亮，以後不知道要我們為她操多少心呢？」
𩇕「兒孫自有兒孫福，」沈寒憐愛地望著又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女兒，哂笑著搖了搖頭，「像我，爸爸媽媽都沒在身邊看著，還不是嫁得這麼好。」
𩇕「真的覺得好？」趙之愷動容地撫著妻子柔細的頭髮，為她不經意吐露的心聲而感到幸福莫名。
𩇕𩇕事實上，他們兩個傳出要結婚的消息時，著實嚇壞了一票人，鮮少有人看好這段婚姻。站在趙之愷這一邊的，都感歎他是一時受美色所惑，要不然天底下漂亮又溫柔的女人多得是，何苦娶個氣焰囂張的女人來折磨自己？站在沈寒那一邊的，簡直不敢相信美麗慧黠如她，嫁的居然不是又高又帥的富家少爺，看起來沒什麼情趣，真不曉得沈寒是看上他哪一點？
𩇕沈寒撇開頭輕笑。唉，她又不小心說溜嘴了。她站起來，把沉睡了的小女兒放回嬰兒床上。
趙之愷向她招了招手，拉著她在身邊坐下。「如果還有下輩子，你嫁不嫁我？」
𩇕沈寒悶哼了兩聲，優雅地搖了搖頭，「我寧可投胎做你女兒，你半夜還會起來泡牛奶給她喝呢。」
「你想喝的話，只要說一聲，我也願意幫你弄啊！」趙之愷急急地辯解著。
𩇕哎喲，他這個人怎麼這麼好玩，連下輩子都得先預約好才放心。不忍再讓他著急，她以施恩般的口吻勉強答應了他的請求，「好啦，不過你下輩子要早一點找到我。」
𩇕「嗯。」他很慎重地點了點頭，擁著她靠向自己的肩膀。
𩇕「喂，如果我把工作辭掉，你養不養我？」捨不得把女兒給保母帶，捨不得老公累得每日睡眠不足，她終於知道女人能為愛情墮落到什麼樣的地步。
𩇕趙之愷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寒在事業上一直是野心勃勃的呀！此刻的她，映著如練的月華，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挑動人心的似水柔情，教人無法移開視線。
𩇕「那你的公司怎麼辦？」不忍見她為家庭犧牲太多，他提醒她要考慮清楚。
𩇕「丟給你啊！」她理所當然地提出解決方案。
𩇕「待在家裡不嫌無聊？」他感動地將她的臉按在胸口，直想把她揉進骨子裡。寒看來如同婚前一般的嬌蠻，其實默默地在為他們的家付出。
「我可以順便幫姊姊帶孩子啊……還有，我隨時氣悶了，你都得把位子讓出來。」沈寒頤指氣使地安排好後路。
𩇕原來算盤打得這麼精哪！趙之愷不禁失笑出聲，「你姊夫絕對不會同意把孩子給你帶的。」
𩇕沈寒為了要見習婚姻生活，在婚前搬到姊姊家住了一個月，順便幫著她照顧小孩。結果，那個小壯丁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叫他爸爸「大野狼」，氣得張子揚一天到晚打電話向他訴苦，要他管好他家那個可惡的女人。
沈寒一想到結婚前，張子揚老勸趙之愷要考慮清楚，不禁凶巴巴地板起了臉，「你到底願不願意養我？」
𩇕「我賺的錢都給你。」很多人稱讚他做生意有眼光，他最得意的卻是娶了一個別人看不出有什麼好的好老婆。
𩇕沈寒一下子又綻開了笑靨，「你分我一半就好啦。」他對她的好是沒話說的。
𩇕趙之愷看著她嬌俏的容顏，情難自禁地抬起她的臉，纏綿地吻上她柔軟的唇瓣。壓抑已久的慾望在瞬間點燃，他扶著她的後腦勺，愈吻愈火熱，另一隻手也探進了她的睡袍……
𩇕「你……你幹嘛？」沈寒微掙開身子，呼吸困難地問著。
「我要你。」他不懂她為何明知故問，但仍直截了當地回答她的問題。
𩇕「不行。」沈寒的雙頰染上醉人的紅暈，卻哀怨地撒過了頭。
「為什麼不行？」她眼裡明明也有著氤氳的情慾。
𩇕「我……我太胖了，你要給我點時間減肥。」她難堪地小聲囁嚅著。她只想把最美的胴體呈現在他眼前。
趙之愷大感吃不消地白了她一眼。她不過是臉頰略微豐腴了些，四肢仍然纖瘦如昔，卻自卑得拒絕了他！
𩇕「你不要白費心機了。」他莫測高深地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沈寒很不服氣地大聲嚷著。她一定會想辦法回復生產前的身材，他怎麼可以對她這麼沒信心？
𩇕「我今晚就想讓你再懷孕。」是個很稱職的媽媽呢。
「你好噁心！」沈寒氣憤地大吼，粗魯地推開近在咫尺的壯碩身軀。
罵歸罵，打歸打，下一秒鐘，她就倚在丈夫的懷裡，渾然忘我地回應起他的吻，暫時忘卻讓她傷心頭痛的身材問題。
溶溶月色下，小小的一方天地隔絕了屋外刺骨的寒風，迴盪著有情人的聲聲呢喃。管外頭的漫天流言，說他們有多麼不配，他們小倆口自己開心就成了，不是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