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他?」聽了她一大堆恐懼戀愛的言論,曹葦杭萬萬想不到她的話鋒轉得那麼快。
「我不知道。」她被問得很心虛。「但是我想試試看,所以才要請你幫我啊。」
他們終於走到人聲鼎沸的夜市。曹葦杭還想把情況問清楚,羅映雪卻已一個勁地拉著他的手,半跑半走地在人來人往中穿梭前進。
「我要先吃香腸!」
羅映雪興高采烈地比著不遠處的攤販,然而提議要來夜市的曹葦杭此時反倒提不起勁了。
「哇,我每一種都想吃耶。」站到攤子前,羅映雪興奮又慌亂地看著招牌上一大堆不同口味的香腸,遲遲無法決定要吃哪一種口味。
「老闆,給她一條最難吃的。」曹葦杭心情有點低落,故意和她唱反調。
頭戴白帽的中年老闆面無表情地掃視他一眼,「我沒有賣難吃的香腸。」然後,他逕自問另一位排在他們後面的顧客要吃什麼,一副不想把東西賣給他們的酷樣。
「喂,你別這麼沒水準好不好?這位老闆的香腸不曉得已經上過多少美食雜誌了,一年賺個幾千萬都不成問題。你沒看到嗎?人家的加盟說明會是在凱悅飯店辦的耶,話說回來,吃過這一攤的香腸,你壓根就不會想吃大飯店的任何東西。」羅映雪指著香腸攤上的一方廣告,一大串的甜言蜜語順暢地說出口,引來不少顧客爭相排隊。
老闆被她逗得眉開眼笑,親切地對她說:「沒有啦,小姐,我只是做做小生意,混口飯吃罷了,哪有賺那麼多錢?你考慮好要吃什麼口味了沒?」
「給我兩條檸檬的好了,養顏美容嘛。」她得意洋洋地衝著曹葦杭笑。
「沒聽過吃檸檬香腸可以養顏美容的。」曹葦杭吃不消地低聲咕噥,卻也不得不佩服她逢迎拍馬的本事。他認識映雪十幾年了,幾時聽她嘴巴那麼甜過?
羅映雪付了錢,笑咪咪地遞了一條香腸給他,「這就算是『束修』吧。」
曹葦杭一時聽不懂,疑惑地望著手中的香腸。
「國文全忘光啦?虧你以前都考贏我。」她責備地白了他一眼,咬了一大口香腸後,口齒不清地說:「『束修』就是古代人拜師學藝的時候,送給老師吃的肉條啊,還沒有我請你的香腸好吃呢。你要以一個男人的立場,教教我怎麼拴住男人的心啊。」
老天,一條香腸就要他做這種事?曹葦杭悶悶地咬著香腸,一點也吃不出羅映雪所形容的美味。
「喂,請問曹葦杭在嗎?」羅映雪發覺只要敞開心胸,想找個人談戀愛並不是件艱事。
她和那位任職於外商銀行的陸先生因地利之便,一個月下來也吃了幾次午飯。午休時間並不長,應該不算是正式的約會,不過她覺得自己已經進步很多了。陸先生說,農曆年前是他們最忙的時候,等過完年,希望她能空出一些時間和他培養感情。
他好像挺認真的耶。
為此,每天打電話給曹葦杭報告進度並做感情咨詢成了她生活中的例行公事。她和陸先生相處的時間不多,兩個人又都有些拘謹,能對曹葦杭講的東西其實很少。不曉得為什麼,他們會很自然地聊到別的事情,總是不知不覺地講了一個多鐘頭後,她才會狠下心打斷話題,「曹葦杭,你不是要準備建築師考試嗎?快點去唸書!」
「葦杭和鄭小姐去看電影了,你是哪位?」曹亦修接過幾次羅映雪的電話,毫不費力地就認出她那還有點像小孩子的聲音。哼,沒想到她纏葦杭纏得這麼緊,天天打電話到家裡來。若歆前些天還神秘兮兮地問他知不知道要如何監聽,真是無聊透頂!
羅映雪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示威的口吻,故意大方地報出自已的姓名,「我是羅映雪,麻煩請他約會完打通電話給我,好嗎?」
「我不確定他今天晚上會不會回來。」曹亦修若有所指地道。只要不是腦子太笨或者臉皮太厚,總該知難而退了吧。
羅映雪對著話筒大扮鬼臉。可恨的曹老頭,你兒子才不會和你一樣下流呢!
「你一定是曹伯父吧?」羅映雪柔聲笑問,話裡不著痕跡地強調他的自失身份。「沒關係,我打他的行動電話找他。」
曹亦修臉色一沉,料不到姓羅的小女娃竟然不是盞省油的燈。他口中的鄭小姐是一位立院大老的孫女,條件非常出色。從南非回來後,他邀請幾位昔日的同事餐敘,鄭老也很賞臉,還帶了他的孫女出席。隔沒幾天,鄭老就回請他吃飯,言談間不住地打聽葦杭的事,之後更笑呵呵地介紹起自已那位和葦杭年歲相當的孫女。曹亦修自然聽得出鄭老的言外之意,撮合他們小倆口也成了他和陳若歆未曾宣諸於口的角力。
羅映雪苦苦地維繫尊嚴直到掛斷電話,才大叫一聲往床上癱倒。
曹葦杭可能和鄭小姐在外頭過夜!
為什麼他從來沒告訴她和鄭小姐的發展呢?是不是他覺得她一點都不像女孩子,她的意見根本不具參考價值?
她拿起床上的抱枕蒙住整張臉,只想在停止呼吸的短暫片刻,甩去心裡那些惱人的思緒。
「小雪,你以前交過男朋友嗎?」農曆年過後,陸學謙終於抽出時間約羅映雪吃頓正式的晚餐。他看著端坐在對面專心翻閱菜單的她,微笑問道。
她其實不算漂亮,至少比銀行裡許多身材有致又笑容可掬的甜姊兒遜色。但她很耐看,眉眼間不時閃動著一股靈氣,名校名科系畢業,又來自淳僕保守的台南,一連串的優點讓他幾乎要肯定她是陸太太的最佳人選了。
羅映雪皺了皺眉,很想糾正他:我叫映雪,不叫小雪。陸先生不知從何時開始,就自動自發地把對她的稱呼由「羅小姐」改為「小雪」,口氣親熱得像在叫一隻養了很久的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