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叫一聲,她就覺得像有一根細細的針插在她的耳膜上,讓她渾身不舒服。
唉,想怎麼叫是他的自由,如果她硬是規定他不能叫她小雪,他也許會覺得她小題大作,甚至是故意要和他生疏呢。
她輕咳了一聲,在腦子裡沙盤推演一番後,還是選擇了說謊。「有啊。」
如果說沒有,他一定會覺得她太矯揉造作。在這個開放的社會,很少會有女孩子到了二十幾歲還不曾談過戀愛吧。
「那為了什麼分手呢?」他臉上寫滿了關心。
「個性不合嘛。」她心虛地笑了聲,隨口說了個聽起來很有說服力的理由。難怪有句名言說「誠實是最好的政策」,她不過是撒了個小小的謊,在他鍥而不捨的追問下,就得編出更多的謊言來圓謊,真比上班工作時還累。
陸學謙溫文有禮又上進,她老覺得自己的水準低了他一級。和他共餐,她都得點一些能保持優雅吃相的料理;每次回答他的問題時,她也會不由自主地考慮他可能有的反應後再作答。她常會不經意地想到,要是在曹葦杭面前,說話就可以不用大腦,吃相再難看也無所謂,或許這就是他們只能當朋友的原因吧。
陸學謙點了點頭,「的確,要找到一個個性契合的伴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你呢?也交過不少女朋友吧?」羅映雪隨口接了句,只想速速把焦點轉移到他身上,她才不是真有興趣聽他談起過往情史呢。
「我?」他吃驚地笑了笑,像是很意外她會有此一問。「我大學時交過一個女友,出國唸書後,相隔兩地就淡了聯絡。回國後一直忙於工作,以至於沒有再交女朋友。」
他幹嘛說得那麼詳盡?羅映雪有點摸不著頭緒,但想到自已和曹葦杭八年來都沒有斷了音訊,自已都滿驕傲的。嗯,友誼畢竟比較能持久。
「我想,既然有心交往,就該彼此坦誠,對吧?」陸學謙正經八百地說。
「當然。」羅映雪迫不得已地點頭。他的話一點毛病都挑不出,卻讓她隱隱有點不對勁的感覺。
「那你和前任男友交往多久呢?」
「三年吧。」太長怕會給他難捨難分的想像,太短又怕破壞自己好女孩的形象。
「很要好吧?」他挑了挑眉,三年是段不算短的時間呢。
「那個時候是滿要好的。」她再度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不無求饒的意味,可惜他絲毫無法領會。
「是大學同學嗎?」
「嗯。」這時,羅映雪已有點被盤問的不快。算了,點頭最方便了,不用再想別的答案。
「聽說……你們學校風氣很開放。」
羅映雪心一凜,終於弄懂他迂迴曲折問那麼多問題的用意何在了。每當有人說起T大的校風開放,十之八九指的是性觀念的開放,而非學風的開放。
「你想問我是不是處女,對不對?」她未加掩飾就點破他的企圖,存心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陸學謙一口水尚未吞入喉,被嗆了一下,慌亂地解釋道:「其實我並不是很介意這一點,畢竟這是個晚婚的社會。」
「是啊。」她詭詐地笑了笑,明白他說不在意只是場面話。呵,她才不拿這種事滿足他的好奇心呢!
之後,氣氛明顯變得尷尬,兩個人也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過了幾天,羅映雪下班後,陪曹葦杭去重慶南路買考試用書,忍不住把這件事說給他聽。
「天啊,哪有人這樣問的?他不被嚇死才怪。還有,你明明就是……呃,為什麼要說成自己好像已經不是了?」曹葦杭克制不住地低嚷出聲,差點把手上一本上千頁的參考書掉在地上。映雪也太口沒遮攔了!
「我說話一向都是這樣的,你也很少被我嚇到啊。」羅映雪聳了聳肩,不以為意,繼續熱心地幫他挑書。
那你怎麼不做我女朋友?曹葦杭在心裡歎息。
「對了,」她倏地從書頁中仰起頭瞪他,「你怎麼知道我明明就是……」她猛然掩住口,硬生生地把最後兩個字吞下去,臉頰迅速竄起一抹嫣紅。
「難道不是嗎?」他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哼,還懂得害羞啊?
羅映雪扁了扁嘴,不甘心地回道:「我上次打電話去你家,你爸說你可能和鄭小姐在外面過夜。」她仰起臉睨著他。
「我才沒有呢!」曹葦杭像受到莫大的冤枉,漲紅臉著急地辯解。他和鄭小姐的飯局都是老爸先答應下來的,鄭小姐人很健談,每回和她吃飯都得吃上兩、三個鐘頭,所以他才會晚歸。
「你那麼緊張幹嘛?我又不會罵你。」她曖昧地用手肘撞了撞他。
「我看你和那位陸先生分手好了,聽你這麼說,兩個人似乎不太適合。」曹葦杭不想愈描愈黑,把話題又轉回她身上。
完了!她是不是和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合?「可是我還不是很瞭解他呢,也許他有很多優點是我還沒發現的。」羅映雪沮喪地分析。
「他很喜歡你?」曹葦杭悶悶地問道。
「大概吧。我上次約會說了那些不得體的話後,他也沒有因此而疏遠我啊。」
「喔。」曹葦杭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買了一大袋書後,他們兩個在附近吃了頓簡單的晚餐,曹葦杭才開車送羅映雪回家。
「喂,通常男女朋友交往多久後會接吻啊?」在車上,羅映雪彆扭地問道。她小小的心靈逕自認定像曹葦杭這樣的白馬王子不可能沒有經驗,而且這種事她也只敢對他問起。
「視情況而定吧。問這個做什麼?」他皺了皺眉,將車停在她公寓的巷子口。
「先做心理準備嘛。」她臉紅地推開車門,大步走向公寓。
「映雪。」曹葦杭跟到她身邊,低啞的聲音在暗沉的夜裡聽來,帶著一種不真切的迷亂。
「嗯?」羅映雪將鑰匙插進鎖孔,不很在意地抬起頭看他。
「如果你沒有人喜歡就好了。」他扯開一絲微笑,苦澀和縱容同時在他的嘴角蕩漾,分不清是哪一種情緒的成分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