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多小時,遲敏的名字才在候診室前方的計算機屏幕上出現。也就是說,她前面還有三十幾個人。少衡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面無表情地坐著,她真怕他會不耐煩。
「少衡,我看我還得等很久。你要不要先回家或者先去吃飯?」她知道這時再說不要看病,鐵定會被罵死,是以陪盡笑臉地要他先走。
「我去買份晚報。」他倏地站起,像是被她的話激怒了。
遲敏還在想著他是不是生氣時,他就回來了,手上拿著一份晚報和一盒加溫過的鮮奶。
「先喝點牛奶,看完病再帶你去吃飯。」他把鮮奶插上吸管遞給她,一副她不喝就要翻臉的架式。
「謝謝。」她心中一陣激盪,很珍惜地喝著。
他們又枯坐了快一個小時,護士小姐才把遲敏叫進診療室。關少衡的身體向來很好,實在很難想像小小的一個鋒面就能讓這麼多人生病,早知道他就先打個電話來掛號,遲敏在病毒充斥的空間裡坐了這麼久,病情不加重才怪。
看完病,他們隨便挑了一家醫院附近的餐廳吃飯。遲敏才剛坐定,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轉身掛在椅背上時,冷不防地就看到正談笑風生的項澤明,不禁暗自叫糟。
項澤明也看見她了。長久以來,他對遲敏的感情都很復雛,分不清是虧欠的成分多些,還是疼惜的成分多些。他曉得她不是存心和他作對才進安頌,但她堅持不到瑞開卻讓他無法釋懷。他很清楚,比起項君頡,遲敏才是個可造之材,可是他一直沒有辦法像對待項君頡那樣,專制地安排她的去路,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遲敏當然不敢過去和他打招呼。項先生要是發現她和少衡同居……她不敢再往下想。
倒是項澤明向同桌的友人說了一聲,走過來和他們寒暄。
「少衡,約會啊?」他打從心底瞧不起這個敗家子,此時卻熱絡地同他攀談。
可憐的遲敏,被他的問話嚇得差點休克,暗暗祈求少衡千萬別承認!
關少衡搞不懂他為何要過來搭訕,淡淡地笑了笑,「我可沒這樣的福氣。她是我的特別助理,我們今天加班到很晚,所以找請她吃飯。」
原本他大可不必解釋得這麼詳盡,但以關、項兩家的「交情」,項澤明若是得知他和遲敏的關係,一定很樂意到處宣傳,他和他兒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項澤明對他的說辭深信不疑。關少衡沒必要對他扯謊,遲敏也不是他會追求的女孩。
「大家都稱讚遲小姐能力過人,沒想到還這麼賣命工作。有機會的話,來瑞開參觀、參觀。」他一臉和善的笑容,心裡卻很不是滋味。項君頡那個不孝子,根本不肯多待在辦公室一分鐘,此刻八成又窩在房裡練琴。更過分的是,自從他迷上小提琴後,就過著自我封閉的生活。每回向他問起遲敏的近況,他都叫他自己去找她,把他氣得半死。
「項先生過獎了。我做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事。」遲敏心驚膽戰地回話。
關少衡不得不對頂澤明刮目相看,他連遲敏姓什麼都曉得,可見對安頌的人事佈局不過一番工夫。那隻老狐狸,總愛挖走安頌苦心培植的人才,當著他的面還把話講得那麼白,擺明了不將他放在眼裡。不過,受頌就算被挖得七零八落也不關他的事,至於遲敏,他有本事就來挖挖看!
「你感冒了?有沒有去看醫生?」項澤明一聽遲敏開口,竟撇下原先的話題,著急地問著。
等著看好戲的關少衡被項澤明真情流露的關懷震住了。轉念一想,他才尋得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八成是他慣用的溫情攻勢。哼,難怪他能從安頌挖走那麼多人!
「有。」遲敏很怕他問下去,趕忙從皮包裡拿出藥包來作證。
「多喝開水、多休息。」他不放心地叮嚀著,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你要是來瑞開,我絕對捨不得讓你抱病加班。」聲音裡似有無限感慨。
關少衡對項澤明意有所指的挑釁反應冷淡,但他對遲敏的小動作卻讓他很不高興。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年紀的人了,還對小女生動手動腳!
「我……我的工作花不了多少精神的。」遲敏渾身不對勁地應答。
項澤明走後,遲敏依舊神經緊張,不時偷覷他的動靜,誰救她做賊心虛呢!
關少衡很滿意她適才面對項澤明時的敷衍,切了幾片牛肉送到她的盤子裡,不停的命令她多吃些。「你就是人瘦了,才會那麼容易生病。」
遲敏一點胃口都沒有,但還是在他的監督下,乖乖地把他切的幾片肉吃光。發現他放下食物,一臉嚴肅地盯著她把那些肉片吞下時,她突然多了一股勇氣。不管他們的愛情有多坎坷,她都不會後悔的。
不經意地,關少衡瞄見項澤明到櫃檯打了通電話,不到十分鐘,就有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疾步走進餐廳,氣喘吁吁地將一袋東西交給他。他原本沒將這件小事放在心上,沒想到項澤明卻拿著那袋東西,朝他們走了過來。
他向關少衡點頭致意後,轉而對遲敏說:「這是我年初從大陸買回來的中藥,治喉嚨痛很有效。你會煎藥吧?要不然我請家裡的女傭煎好了,再給你送去。」
「我會、我會,謝謝。」遲敏忙不迭地接過藥材放到皮包裡,就怕項澤明問她的地址。
項澤明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難掩心中的失落感。他苦澀地笑了笑,再度回到自己的桌位。
「阿敏,你倒很有老頭子緣啊?」關少衡假裝吃味地打趣道。遲敏剛進安頌時,老頭也對她讚不絕口,一度還引起他和媽媽的誤會。今天,項澤明對她慇勤得過了頭,噓寒問暖不說,還差人專程送藥,所有籠絡人心的手段都教他使上,怎麼看也不像是單純的挖角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