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最會逗巧眉開心了!」巧眉的兩頰泛著紅暈。
「好了!大家還會再見的嘛!紫緒她爹正催得急,咱們就別耽誤人家時間了。」雪凝提醒著。
「說的也是——」書嚴看著巧眉,說:「我送你一程吧!」
「那怎麼好意思。」
「走吧!跟我還客氣什麼?!」
直到他們倆消失在眼前,影蘭才逐漸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我就覺得他們倆挺配的!」雪凝仍固執已見。
「是啊!還真被你說對了——」影蘭喃喃自語著。
「柳書嚴要是能娶到她,算是他福氣,那小女孩似乎挺會照顧人的。」雪凝對巧眉的印象不壞。
何止如何?!她還是我爺爺的救命恩人呢!影蘭的腦中不斷地回憶起爺爺始終難以忘懷的從軍報國英勇事跡,而其中有一次更是與死神當面擦身而過,救活他的,就是當時正參加前線醫療服務隊的巧眉,是她不顧猛烈炮火轟炸,奮不顧身地上前救起身受重傷的他,一路奔回醫療中心,那年是民國三十二年,巧眉二十三歲。
爺爺對奶奶的崇敬便是自那時開始,有情有義、堅忍不拔的是他對她的慣有形容,不過他們結為夫妻,卻是撤退來台以後的事了。
雖然二十三歲的劉紫緒已經不同以往十六歲的虞巧眉的柔弱,但柳書嚴心中最愛依舊是季雪凝,因此,他和紫緒之間始終保持著比朋友要好一些的情誼,誰都沒有勇氣再退或再進。
直到大陸淪陷,當時的書嚴和紫緒正結伴遊廣東、福建等地,終於在情勢危急下,紫緒變賣了身上所有的金飾,才弄了兩張船票同書嚴來到台灣落腳。
在當時,是有錢買不到票、有鈔票不如有金子,一到台灣,他們倆真是一窮二白了,而柳書嚴又染上重病,虧得紫緒一把挑起照料他及維持生活的重擔,才使得奄奄一息的柳書嚴到如今依舊健朗。
他對她的感念更深了,一年後,他向她求婚了,那年的劉紫緒已經三十歲了。
想即此,影蘭不禁歎了一記,紫緒的情,影蘭是懂得,從十六、七歲開始,歷經了十餘年的等待才盼到了爺爺的一句,然而好景不常,在生下一男一女後,不久便因操勞成疾而辭世,令人唏噓不已,也令影蘭為著紫緒的付出是更加感佩,尤其是在今日與她情如姊妹的情形下,影蘭不由得試圖想改變結局——
「雪凝——還托你一件事,麻煩你提醒大家,尤其是紫緒,二十六年到三十八年間得多儲些金子,即使是出遠門旅行,也得隨身帶著,會用得到的!」
「蘭兒,怎麼交代我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別問,照我的話做,以後你自會明白。」
所謂「盡人事,聽天命」,影蘭除此之外也無計可施了。
離婚期還有兩個禮拜,影蘭是又憂心又期待,所幸這陣子,她不再聽見來自八○年代的呼喚了,總算讓她露出了待嫁女兒心的神采,不再終日抑鬱。
這天,照例又同以淳散步在公園裡——
「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等我過幾天回來,咱們再去照相——」以淳說著。
「你要出遠門?」影蘭有些不詳的感覺。
「沒辦法,津廠老是出問題,有時真想撤資算了,把人力、物力全投到上海來。」
「不要——」影蘭順口說著,「不要再移到上海來——」
以淳笑了笑,說:「那依夫人之意,該選哪裡才好呢?重慶?蘇州?或廣州?」
「美國或新加坡——」影蘭回答著。
「這我也是有想過,不過總得把根留在中國吧!」以淳有些意外。
「中國將會有場大浩劫,完全沒有資本家立足之地,聽我的建議,及早把資產轉移出去。」
「蘭兒,你太敏感了,雖然東北三省被日本人佔了去,但是,中國地大物博,日本再有野心也不見得有能力霸佔全中國。」以淳倒是安慰著她。
「相信我,戰爭不久就會爆發,而且全中國無一省份能倖免,你要有準備呀!」影蘭顯得有些心焦。
「好好好——」以淳撫著她的髮絲,說:「夫人說的話,我一定會謹記在心中的。」
「什麼夫人?!我又還是沒嫁給你,說不定你出差回來,我又反悔了。」影蘭說著笑。
「你真這樣想?!」以淳的神情倒是冷峻地令影蘭嚇了一跳。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影蘭有些歉意,她明知道以淳也隱約感受到那股來自遙遠的不安,她實在不該雜這節骨眼兒又引起他的憂慮。
「收下這個——」他從口袋掏出一隻小盒。
影蘭接了過來,順手就打開了錦盒——
「哇——好美的表,你怎麼會想到的?」她的驚喜讚美盡在眼底。
「我一直沒忘記你停駐在表店時的神情,總想找個最適當的機會送你,其實這表老早就買了,只是後來又在表蓋上多加了一朵蘭花,因此費些時日,不過恰巧用在此時最適合不過了。」
「謝謝!」她滿心感動著。
「收下就不許再反悔了——」他偷偷地親了下她的臉。
「放心吧!小女子在此等你出差後回來迎娶。」
「那好——」以淳笑著,伸出手把影蘭握在手裡的表拿近自己,打開表蓋,又遞到影蘭的面前,說:「三天後我坐下午的飛機,大約三點鐘會到,待我一下飛機,咱們就直接去照相,把這郎才女貌的結婚照給鑽進這表內的圓框裡,蘭兒——一定要等我,算是你上次欠我的一個要求。」
「原來你老早就算計好了!」影蘭捶了他一下。
三天雖然不長,卻也教人牽腸掛肚!雖然以淳每天總會和影蘭遙通電話,但畢竟隔層距離,解不去相思之情。
「雪凝,依你看我穿這粉紅旗袍呢?還是這件白色洋裝?」影蘭已在鏡前停立許久了。
「大美人,你穿什麼都漂亮啊!真受不了你,才分開個三天就成了這副德行——」雪凝誇張地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