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選擇的獨立方式。
「來來,快趁熱吃。」紀母笑吟吟地端著一盤香味四溢的蛋包飯走出廚房,那金黃色的香滑蛋皮讓人一見即忍不住要垂涎三尺。
紀父恰巧步下樓梯,壓低了嗓子道:「小猶跟她媽媽一起睡著了。」
「對了,你搭了那麼久的飛機,累不累?吃完要不要上樓小睡片刻?」紀母殷殷垂問,心裡著實心疼這寶貝女兒不已。
紀羽蟬搖搖頭。
「難得有機會能跟你們聚聚,豈可把時間浪費在睡覺?待會咱們出去逛逛好不好?」
「求之不得,你不知道媽咪盼了多久。」
「那我就充當司機,捨命陪娘子嘍。」紀父幽默的說。
聞言,一旁的母女倆笑成一團,歎沒早些發現他們家老爹還頗有說笑的才能。
紀羽蟬在愉快的氣氛中享用完有媽媽味道的美食,然後由紀父開車載母親和她在多倫多最繁華熱鬧的市中愜意悠然的逛了一整個下午,並帶回整車的「戰利品」,險些將他們三人淹沒。
晚餐,紀母特地準備象徵圍爐的火鍋小小慶祝一家團圓,因為說實在的,紀羽蟬打從嫁到姜家後,便沒機會於除夕夜回家吃頓團圓飯,今晚實屬難能可貴。
其實,倒也不是說他們當真處處受制於潑辣的姜母,只不過可憐她是個寡婦,不想跟她一般見識,鬧得親家反目成仇。
得饒人處且饒人是仁慈的紀家家訓。
席間,紀景元對久未見面的小妹尤其慇勤,或夾菜或盛湯,談笑風生,讓紀羽蟬不禁暗暗擔憂懷有身孕、情緒不穩的嫂嫂可能會吃味咧。
一幅美麗的天倫之樂圖上演在萬家燈火齊亮時分,親情的呵疼溫暖了紀羽蟬的心,撫平了她長年累月所積壓的委屈。
明天起,她將重新有力量去面對未來的生活和她那喜好百般刁難的婆婆。
夜裡,紀羽蟬輾轉難眠,便悄悄爬上天台,仰天遙望異國星空。
基本上,不論從地球的哪個角度觀望,肉眼所看到的月亮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比起台北,這兒的空氣乾淨了許多,星子也跟著明亮許多,一閃閃的,彷彿為人類的夢想在發亮著。
「怎麼?睡不著嗎?」
身後驀的一句關懷,打破紀羽蟬的冥思。
她微微一驚,轉過身,一見來人,淺淺一笑:「哥,你還沒睡啊?」
「我的寶貝妹妹有心事,哥哥我怎麼睡得著?」紀景元走到紀羽蟬身旁,與她並肩而站。
「我哪有什麼心事?」紀羽蟬避重就輕。
「別瞞我,雖然距離那麼遠,但你的事我都知道喔。」
聞言,紀羽蟬的心一緊,感覺有股熱流緩緩滑過。
「哥,你好壞!久久才見一次面,你就想把人家弄哭。」她噘嘴佯怒,輕捶了他肩胛一記,眼眶裡隱隱有淚光在打轉。
「來吧,想哭就到我懷裡哭。」紀景元張開雙臂,促狹道。
紀羽蟬卻當真投入哥哥懷裡,雙手環抱著那個她一直認定無人可比的胸膛,抱得好緊好緊;然而,那一瞬間,一個奇異的念頭卻倏地閃過腦際——
倫敦泰晤士河畔,那個美麗的套房內,她出軌的那一夜,那位風流倜儻的紫衣男人似乎也有幅像哥哥一樣溫暖、寬厚的胸膛……
她不明白那股回憶為何會忽然湧現,更令她訝異的是,她竟對它莫名產生一股程度不下於對哥哥的依戀和依賴——
不,不可能!
除了哥哥以外,她不可能再對另一個懷抱心動。
曾經,在她的少女憂鬱時期,她一次又一次怨懟上天為何將她和哥哥安排成兄妹的宿命;那一段歲月,複雜的心緒百味雜陳,卻無人可訴。
但,濃於水的血親關係是怎麼也無法改變或抹煞的,她和哥哥一開始就注定會有各自的人生與命運,哥哥的幸福……也可以說是她的幸福。
這一直是她心底深處的私密,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知曉;不管多久,對哥哥的感情,依舊是她一個人永遠的秘密。
「怎麼?真的哭了啊?」紀景元拍撫著她的背,打趣道。
紀羽蟬把臉愈埋愈深,偷偷感受著在哥哥懷中幾乎要窒息的感覺。
紀景元持續拍撫她的背,像安撫著小孩子一樣,語調低柔輕緩:「小妹,如果覺得現在生活得並不快樂,那就離婚吧!不要逞強,你的幸福才會是我跟爸媽的安慰。」
怎麼了?她的婚姻所呈現在眾人眼前竟是如此失敗的景像嗎?否則為何身邊愛她、關心她的人一個個都勸離不勸合?
可是,一旦離了婚,她的生命中還剩下什麼?
「哥,我沒逞強,我也沒有不快樂。你快回房吧,若是大嫂醒來找不到你,她會心慌的,孕婦的情緒總是比較脆弱不穩。」紀羽蟬離開哥哥的懷抱,故作開朗的微微一笑,把他往樓梯口推。
「好、好。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嗎?」紀景元回頭問道。
「嗯。」紀羽蟬垂下眼瞼。
「不多待幾天?」
「不了,我不想讓爸媽操心。」
下了樓,紀景元轉過身來看著妹妹,半晌,笑笑的揉著她的發。
「你也早點休息。」
紀羽蟬點點頭,不再贅言,先行進房。
下一次再見,不知是何時了……
第六章
我心底剩下的那個深不可觸的秘密,似乎有些冉冉浮生的徵兆。
哥哥影響我之深,世上再無他人可及。
婚後首次再見哥哥,遲鈍的我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原來明勳只是我移情作用的對象。當然,哥哥是天底下絕無僅有的,而明勳的外貌則與哥哥有幾分神似——
這就是我當初可以為明勳不顧一切的原因了,縱使他不過是個替身。
如此,也不難解釋在發覺明勳並非如我理想中那般時,心中的失魂落魄為何了;畢竟,世上絕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人,即使是雙胞胎。
至於那個一夜情,我的小小出軌,追根究底,自我試探是原因之一,紫衣男子與哥哥的幾分神似才是使我迷惘而深陷的主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