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難得,有感而發嘛!」紀羽蟬也難得俏皮。
「真是的!」梁深怡咕噥一句,拉起她往房裡走。「快去給我好好休息,很晚了,孕婦可不能折騰。」
紀羽蟬在門口停住,對她說:「今晚咱們一塊睡吧?像國中和高中時候一樣。」
那六年的學生生涯,除了唸書,她們充分享受著青春;那時紀羽蟬的父母還沒移民,她們經常玩累了,在紀羽蟬房裡倒頭就睡,很無憂無慮的快樂歲月,如今是很美好的回憶。
兩人憶及往日,相視而笑。
「好啊。」梁深怡沒有遲疑,帶紀羽蟬轉進她的房間。
這是她們在紀羽蟬即將邁入新生活前所共度的最後一夜。
次日,梁深怡照常上班,紀羽蟬則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來後,她坐在床上陷入深思——
這陣子,她心裡一直有個疙瘩,現下既要邁向新生活,如果沒去把這事作個了結,那個疙瘩恐怕會一輩子存在心底,讓她偶爾回憶起來,便良心不安。
打定主意,她下床梳洗整齊,然後迅速出門。
「從小,對於我唯一的親生哥哥,我便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迷戀。他是個很優秀的哥哥,他溫柔體貼,尤其疼我,我崇拜他、愛他,但是我一直不敢明顯的表現出來,這樣的迷戀,是我心底最大、藏得最久的秘密……
「可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人生,我那優秀的哥哥一直朝著他的理想前進,如願以償的念了他想要的學校、出國深造、移民、結婚、生子,他的人生一帆風順,而我,只是他的妹妹罷了……
「在我開始懂得什麼叫異性後,我所找尋的、所喜歡的,都是哥哥的影子;眼睛像哥哥、眉毛像哥哥、鼻子像哥哥、身材像哥哥,甚至髮型像哥哥。我迷失在哥哥的影像中。進大學那一年,我遇到了一個身形樣貌都與哥哥相似的男孩,他甚至擁有哥哥那般的溫柔體貼,從此,我便一頭栽進情網,深陷了、不可自拔了,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可是,婚後的生活使我的夢想完全幻滅。我像受困籠中的鳥,想飛卻不得展翅;慢慢地,我喪失了對快樂的感受力,我認定自己是個可悲的女人,因為我開始排斥性愛,我以為我變成了性冷感……
「本來,這樣也無妨,只要我做出愉悅的樣子,我丈夫壓根不會察覺我是否得到滿足。然而,在一個Party中,我竟然又遇見一位有著哥哥的眼睛的男人,剎那間,我彷彿鬼迷了心竅,而開口邀請他,我的心希冀著他能勾起我體內的本能與熱情。坦白說,我期望他能帶給我快感,我把那一夜當作試探、當作賭注,後來,他果真證明了我是個正常的女人,我高興得想歡呼,但同時,我也遺落了我的新……
「因為我是個有夫之婦,做出那種行為已經很不應該了,更遑論其它遐想?我所受的、所被灌輸的都是傳統的觀念和思想,但我終究還是困在對哥哥的迷戀當中,所以,當我來找你想請你為我解惑、幫我遺忘他時,頓時卻又迷失在你那雙與我哥哥相似的眼神裡——我真的很苦惱,似乎只要與哥哥有一丁點相像的地方,我便完全無力抗拒,每每事後,我都非常懊悔……」
紀羽蟬一進到薛利克的診療室,先依慣例譴走護士,然後,她便自顧自的傾吐她的心路歷程。
薛利克只是專注的聽著,沒有打岔,即使在她提到了與他那一段。
截至目前為止,他才恍然她問題的根源。先前以為問題出在她丈夫身上,現在他才明白原來她患有嚴重的「戀兄情結」,而導致後來的移情作用,也是無可厚非。
要根治她的心結,除非她肯說出心底真正的秘密。如今看來,顯然她已無大礙。
「薛醫師。」紀羽蟬抬起眼,這是她進門後首次正視他。「對於上一次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不!」薛利克有些訝於她的道歉,也許他才是該道歉的那個人。畢竟他身為醫師,卻缺乏自制,竟忘情的與病患發生性關係,倘若要論誰有錯,罪人應該是他才對。
「我很抱歉,我利用了你。」紀羽蟬又回復先前姿勢,低垂著頭,逕自說道。「直到他從海的彼端千里迢迢為我而來,我才發現自己有多逞強。我的身體渴望他、我也想念他,只要他一召喚,我便全然臣服在他的魅力下,他讓我明白他就是他,是他終於帶我走出哥哥的迷障。我的人生在他之前是一片黯淡無色,誰來了又去,誰走了又來,我完全沒印象,連我的丈夫都已被阻隔在思緒之外。」
「羽蟬,千萬別向我道歉。那一次的經驗,將會是我此生最美的回憶,即使你忘了也沒關係。」薛利克低柔的嗓音輕而緩。「記住,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感情本來就毫無道理可言,它不會去審核你的身份、地位、年齡或其他,再決定如何幫你配對,它說來即來、說走便走,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是順從它;至於是非對錯,更是沒有一個標準可循,所以,你覺得自己的幸福在哪裡,就勇敢去追求,毋須在意週遭其他人的聲音。畢竟,你才是自己生命的主宰,甚至是親人,也不過是旁人罷了。」
「謝謝。」紀羽蟬對他展露微笑。
「謝什麼?」看著她的笑顏如花,他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謝謝你一番金玉良言,我覺得我有了無限的勇氣可以去面對未知的未來。」
「是嗎?」薛利克沒多加置喙。
「現下,我準備和我丈夫離婚,因為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說服我信任他的愛並接受,他要我我跟他走。」紀羽蟬說這話時,神情洋溢著幸福。
「恭喜。」薛利克由衷道。
「已經好了。」紀羽蟬站起身。「我的心底已經沒有秘密,疙瘩也消除了,接下來,我要全心全意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