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他低低沉沉的笑了好一陣子才停歇。「什麼時候妳的想像力變得如此豐富?老實告訴我,是誰教壞了妳嗎?」
眨眨眼,她煞有其事的偏著頭想著,半晌雙掌一擊。
「哎呀,想到了!不就是你上個星期為了打發我,就隨手扔了幾本哈利波特要我回房看,欸,我不得不承認,哈利波特在霍格華茲裡的奇異冒險真的讓我這個麻瓜找回了不少孩提時的想像力。可惜想像力是有了,記憶力仍是停滯不前。」
「看來以後就是要拿書哄妳回房乖乖待著,也得要慎選書本的內容了。」他像是說得認真。
「女誡或是二十四孝?」拿來讓她笑笑也好。她好心的提供優良讀物典範。
祈天恩伸手掐了她一下粉頰。
「讓妳拿去墊腳或壓泡麵?」才不信她會念那種欺壓女權跟騙小孩子的東西。
「書本太硬墊腳不舒服,而你又捨不得讓我吃泡麵,所以你說的都用不到。不過,撕了拿來折紙飛機肯定也是滿好玩,搞不好還能逗逗小藍星高興。」小貓貓最近的注意力從她身上移轉到有翅膀會飛行的生物上,成天就見牠一下子撲蜻蜓,一下子撲蝴蝶,就連蜜蜂、蒼蠅也全教牠撲殺乾淨一隻不留,偶爾也會偷偷捉籠裡的金絲雀逗弄,自個兒玩得不亦樂乎,不再像從前那樣在她身邊跟前跟後,態度轉變之大,實在令人心生不平衡。
「別老逗牠,藍星在我們家很久了。」
「逗牠高興有什麼不好?牠是寵物,我是主人,我降格去討牠歡心,牠該要放鞭炮高高興興的歡迎我去逗牠,而不是看到我就一副看到鬼似的拔腿就跑。」
「動物都有逃避危險的本能。」點了她額頭一記,祈天恩暗指她是藍星眼中全家裡最大的天敵。
「哼。」說那是什麼話?活像她是什麼恐怖食貓人一樣!陸晴嗤了聲,突然伸手向後拉住他的袖子扯近身,示意他一塊兒擠進籐籃椅裡。
「怎麼?不要我幫妳推鞦韆了?」
他遲疑著,讓陸晴眼裡閃過一絲微惱──沒讓他發覺。
「不了,我想跟你坐一會兒。」
「好吧。」
祈天恩才傍著她坐下,兩截白皙腿兒就架上了他的大腿。抬眼,恰見她舒適的靠上了另一邊的扶手,那副微瞇眼兒的慵懶模樣就像只讓主人寵壞了的寵物,一隻柔軟又美麗的大貓。
「懶女孩,別在這裡睡著了,會著涼,還是回房吧,我抱妳進……」輕風還涼,他的「保父」心態又跑了出來。但隨即意識正與她緊密相貼又讓他有些不自在,只見他僵硬的挪了挪坐姿,意圖在狹小的籐籃椅內與她保持最大的距離。
陸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瞧他的反應,難不成當她是有毒的嗎?
「不睡,不回房!」她聲明完,就在籐籃椅裡翻了半圈,壓上了他的胸膛,壓住了他的大腿,她背貼著他,就這樣大剌剌的、不客氣的將他壓在身下。
「剛剛一不小心讓你帶開話題太久了,現在我們繞回來,從原先的問題接下去。」拍開他撫頰的手掌,她有些調皮的抓在手裡把玩著,以指尖細細描畫大掌上的紋路。
他倏地掄拳收掌。
「看來我沒成功把話題轉移。」祈天恩不動聲色的調勻稍顯混亂的呼息。
她低頭也學他漾了抹笑意,賊賊的。
「想得美!快說吧,說說以前的事兒給我聽,你的事、我的事、我們的事,隨便說點什麼都好,我喜歡聽你說話的聲音。」
「好甜的話,偷吃蜜了是不?」
她貼近他的唇,他順勢啄她一口,與她分享了一記輕吻──又是一秒,飛快離開她的唇,活像逃命似的舉動,沒來得及發現她眸裡的懊惱。他仰頭躺入籐籃椅裡,長腳踢著草皮輕晃起了鞦韆。
月華清皎,照亮庭院裡的一景一物,晃動的籐籃椅裡的兩具身影閒適相偎,有一股甜蜜的氛圍自然地溢透而出。
「以前哪……以前妳並不這樣黏著我的,因為妳不喜歡跟人太靠近。」悠緩的語調起了頭,他選擇性的避開陸氏家族的事,只談起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卻想不到這剛好是她想要聽的。
「記得第一次見到妳那年,妳才十七歲,還是嬌嫩嫩的年紀,表情卻老成得像是個二十七歲的大人。那時妳就站在花園裡,披著滿身銀亮的月光,等著管家帶著滿心忐忑的我過來跟妳見面。」
「做什麼?花前月下也要人帶路?這樣多不浪漫。」
「呵,相信我,當時的場景可是一點都談不上浪漫的。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妳的十七歲生日宴會,妳的父親邀請了許多的青年才俊來供妳挑選。」
「挑來當丈夫?」感覺上跟挑豬肉其實沒什麼兩樣。
他含笑點頭。
「結果呢?」她又問。
「結果我就成了妳的丈夫。」
「喔,你打敗了難以計數的追求者贏得了我?」趴在他身上,她聽得頗有興味,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將自己的過往當故事聽這種機會。
「不,我沒打敗任何人。當時的我連參與競爭的資格都沒有。我只是妳父親為了贏得公益美名而領養的一名孤兒,是沒身家背景與那些鑲金帶鑽的公子哥兒們相提並論的……」
垂著眼凝視胸前那張美麗如昔的臉龐,輕輕揉著她柔軟的長髮,他的眼神微微矇矓了起來,彷彿透過她在回憶著什麼。
「你並不是父親希望我選擇的,而我也不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個好決定,但我就是忍不住要任性這一回……」
她的喃語夾在風聲裡,顯得有些縹緲不真切,凝視著她單薄的背影,他努力想聽清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你愛我吧……我想有個人能真心愛我,愛我的人,而不是我身上附加的一切,無論我愛不愛他。」她轉身面向他,微暗的天色下依稀可見她模糊的笑意,仔細瞧,甚至可見那一向淡然的笑容裡彷彿有一絲決然的意味在。「……以我的喜樂為喜樂,以我的悲傷為悲傷,以我的世界為所有的一切──你能承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