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兒癟癟嘴,正想頂撞,卻被喜鵲機警地拉出。
這家宴的開端,已經教綠珠食不下嚥,站在一旁侍候的奴婢,在她面前擺了一雙象牙鑲金的筷箸,她更覺得舉箸沉重,大戶人家用膳的種種禮儀,破壞了佳餚的美味。
石崇、紫荊、謹兒和她身後,都各站著一名奴婢,專門為他們剝殼、盛湯、添飯,最後還用檸檬水洗手。
綠珠不習慣別人服侍她,迭說:「我自己來就好。」
第1|
惹得紫荊夫人一直乾瞪著她,糾正她的話語。「綠珠,你現在是石家的姨娘,講話舉止要有主子的樣,懂嗎?」
「是。」綠珠只好假於他人之手,任由奴婢侍候。
石崇冷眼旁觀,有心試探綠珠是不是也是愛慕虛榮的女子?一個女人縱使有如花的美貌,但卻有一顆貪婪的心,也是枉然。
紫荊會千方百計地想嫁給他,莫不是看上了他的家財萬貫,因此他雖依皇上之命娶了紫荊,但卻不肯和她同榻同眠,他憎恨虛榮的女人。
用完晚膳,綠珠回到鳳凰閣,看見繡兒和喜鵲嘰嘰喳喳說笑不停,一掃方才在家宴上的陰霾。她還以為繡兒會向她哭訴呢!
「繡兒,你吃飽了嗎?」她仍然關心地問。
「吃飽了,而且吃得好飽。」繡兒撫著發脹的肚子,笑嘻嘻地說:「喜鵲帶我到下人的食堂,一共有四桌呢?吃得雖然不是鮑魚魚翅,但是也是挺豐盛的,比我們家鄉的喜宴還好,大家一樣的身份,吃起飯來特別有話聊。」
「你們能夠無拘無束地吃飯真好,我真想和你們一起吃。」綠珠羨慕地道。
喜鵲噗哧一笑。「珠夫人,你是富貴命,哪能和我們下人比?」
「就是,就是啊!」繡兒說者,卻又補上一句:「可是若我和紫荊夫人同桌吃飯,我可能食不下嚥。」
她被紫荊吼了一句話,便記恨在心。
綠珠訕然,啞口無語,坦白說她也不喜歡紫荊的氣焰,也許因為紫荊是郡主出身,個性嬌貴了點。
「珠夫人,君侯待會兒應該會來鳳凰閣,今天是你第一天入府,奴婢幫你卸髻更衣吧!」喜鵲是個有經驗的丫環,知道該做什麼事。
她侍候綠珠移駕到銅鏡前,拔下她髻上惟一的珠釵,瀉下一頭如瀑布般的黑緞,換上一襲薄如蟬翼的霧被,那胸前的一抹粉色肚兜,看得真確,吹彈可破的凝脂肌膚,隱隱約約透露著,這樣的裝扮就連女人也會引起遐思。
「表姐你實在太美了,連我看得也怦然心動。」繡兒禁不住讚賞。
「是啊!君侯真是艷福不淺!」喜鵲咯咯地笑道:「我服侍過的小姐、夫人,就屬珠夫人的身段最曼妙,皮膚最光滑。」
「別再取笑我了。」綠珠羞赧地垂首絞指。「我可是第一次穿布料這麼薄的衣裳……」
「服侍夫君就該穿這樣,才會得寵啊!」喜鵲像是過來人,年紀輕輕懂的不少了。
綠珠心裡好緊張,期待與抗拒中,夾雜著不知名的怦然感覺。
今晚她就要把守了二十年的貞操,奉獻出去了嗎?
「表姐,放輕鬆一點,我想君侯會憐惜你的。」繡兒看出她緊繃的情緒。
「對啊!過了今晚,君侯一定會成為你的繞指柔。」喜鵲鼓舞著她。
綠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別害怕,身為女人總有這一刻。
繡兒和喜鵲分別在閣樓四周點燃薰香,淡雅旖旎的氣味,飄送整個屋子。
一鉤明月,掛在竹林梢頭,夜涼如水,清風微寒。綠珠靜靜坐在繡榻上,等待君侯承歡雨露。
但是她引頸翹盼,卻遲遲不見石崇。
繡兒和喜鵲都先行下去休息,只有她一人形影孤單。
直到斗轉參橫,她仍盼不到君侯駕臨,困意極重的她,忍不住倚在床帷邊,合眼睡著了。
寂靜暗黑的深夜,頤長的身影出現在鳳凰閣。
石崇緊盯著她甜美的睡容,這該死的女人居然穿得如此撩人,真的是等著和他同歡嗎?
那彎彎的黛眉下,微翹的卷睫覆蓋著,如花般的丹唇,誘人一親芳澤。
她這麼美,覬覦她的男人一定不少,像上次在市街上,就有那麼多男人衝著她買繡鞋,她恐怕早就不是處子了。
想到她如狂蜂浪蝶般招引男人,他的薄唇抿得更緊,目光也不再溫柔,他痛恨淫蕩的女人,一如他的前妻。
石崇心靈的創傷久久無法癒合,深怕愛得愈深,失去的時候就更痛苦,他轉身想走。
綠珠的身子瑟縮了一下,似乎不堪深夜的寒風侵襲。
他滯留了腳步,心底竟升起一絲憐惜,拿起厚氅覆在她身上,她感覺到身體溫暖,便沉沉地熟睡,那姣美的側臉,烙印在他的心坎。
他頭一次為一個女人心動,還不惜一擲千金,將她帶回金谷園,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形。
他和他的前妻結合是父母指腹為婚,娶紫荊郡主為妾,也是皇上的旨意,都不是出自他的意願,只有綠珠,是他喜歡的。
可是……事情往往不如想像中美好。
他得再好好觀察她。
???
晨霧輕雲冉冉地籠罩著金谷園,朝陽射進了鳳凰閣,萬丈金芒自窗欞灑入雅致的睡房,鶯啼鳥囀在翠竹綠蔭裡合嗚。
「表姐……」繡兒推開門進來,就看見綠珠獨自一人倚在床帷邊熟睡,納悶為何不見君侯人影?她輕輕拍醒綠珠。
綠珠睜開眼睛。「天亮了嗎?」她微微一動,身上的厚氅滑落下來。
繡兒為她拾起。「君侯昨晚都沒來嗎?」語氣忿忿不平地問。
綠珠眼裡閃過一絲失望,輕搖螓首,但是不介意地道:「他不來也好。」
否則要和他裸裎相見,做那件事,她還挺害怕的,聽說初夜都會很痛!
「他怎麼可以不來?讓你空等了一晚,這算什麼?」繡兒無法諒解地道:「他肯定是在紫荊夫人那兒,若是如此,又何必強娶你呢?」
在紫荊夫人那兒?!她的心一陣揪痛,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