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感受那麼美妙,她幾乎以為他倆置身於遠離煩囂的樂土,充滿神奇美妙的仙境,屬於伊甸園的光輝。
上校緊緊的攫住她,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飛入他體內了。忽然,上校離開她,用古怪顫抖的腔調說:「這才是一個美好故事該有的結局吧!」
潘朵娜渾身都無法動彈,上校卻能從她的眼晴、面孔,體會到她全部的感受。
她本以為他會再吻地,但是,他卻唐突的說:「我們得回去了,我還得盡快趕路!」
第三章
潘朵娜站著,目送馬車漸漸遠去,轉一個彎就消失了。她長歎一聲,現在真如上校所說的,一場美夢的結束。
剛才他們默默的走回屋裡,直到雜草叢生的院子裡,他才轉過臉來,莫測高深的對她說:「這就像一場美夢,彼此都不會忘記的邂逅。」他停了一會兒,又說,「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潘朵娜,但我永遠忘不了這神奇美妙的時光。」
儘管他不再碰她,但她可以從他的腔調中,領略到他急欲把自己擁入懷中。
然後,他勉強邁開腳步,走進屋內,身影在客廳敞開的窗間消逝。
她知道他不希望她跟來,就逕自提著菜籃,繞到廚房去了。
安妮在廚房裡發火。
「你怎麼可以去這麼久?這位紳士已經起床準備上路了!」
潘朵娜不答腔,靜靜回房。
她一進入臥室就攪鏡自照,看看自己的臉色有何變化。上校的唇彷彿還壓在自己的唇上。他把自己擁入懷裡時,那分心悸猶如夢中。
如今,美夢結束了,夢中人該驚醒了。
朦朧中,她知道上校用完早餐,詹森把馬車帶到門口了。
上校在大廳戴帽子時,她從樓上走下來。
他知道是她,就抬眼望著她優雅的身形。她那份飄逸、柔美,就跟第一次見她走路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微仰著頭,嬌小的臉龐上,一雙大眼睛蒙上一層陰暗的色彩。
他走下樓梯,停住腳步,愣愣的望著上校。剎那間,兩人彷彿又深深陷入魔境裡。
「潘朵娜,再見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彷彿撼動了整個大廳。
「再見!」她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答。
他倆互相深深的凝視著,天長地久,直到門口的馬兒發出不耐的喧囂聲,才驚動了他們。
上校不再說話,也不吻別她,逕自跨過台階,上了車。
潘朵娜木木的走到門口,呆站在那兒,癡癡地望著馬車離開。
詹森朝她揮揮帽,上校卻直直的望著前方,緊抿雙唇,下巴都扭成了方形。
馬車在崎嶇不平的坑洞中顛簸了幾下,轉眼就恢復常態,狂奔而去,轉一個彎就消失了。
「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潘朵娜喃喃自語,蝕心的痛苦,如在胸中插一把匕首,但也使她如癡如醉。
她打算從客廳走向走廊,剛好和從廚房出來的安妮碰個正著。安妮邊走邊喊:「潘朵娜小姐,您看這是從何說起,」不待她回答,又說,「紳士的僕人告別時,跟我說他主人過了舒適的一晚,然後塞了些東西給我。」
她把手一攤,盯著手上的東西瞧。
「我到現在才有空看看是些什麼。看哪!潘朵娜小姐!」
潘朵娜勉強看了一眼,原來是兩個大金幣,相當於十基尼。
「十基尼!潘朵娜小姐!」安妮顫抖的說,「十基尼過一晚,我簡直不敢相信。」
「你還給他們吃了一頓很棒的晚餐。」潘朵娜的腔調怪怪的。
「得了!我們這禮拜不用挨餓了!」安妮叫了起來,「我告訴過您,他是個十足的紳士,絕沒錯!」
「對!錯不了!」潘朵娜同意,然後朝客廳走去。
至少有一打事情等著她做。亞當正在園裡等她工作,而她滿腦縈繞著上校優雅的形影,兩人的交談、他站在她身後……。
現在她才明白,自己期許他的親吻時,他也有著同樣的意願。
她總算明白,他說:「你再長大些時,才會懂得我對你的意味,就跟你母親對你的一樣,而安妮也會盼望我這樣。」的含義了。
如果他那時就想吻自己,那麼也許她就不會只擁有一次難忘的回憶。
「我要再去林裡一趟!」她想。
惟恐那股殘存的震撼力會隨著上校一起消逝,她務必要回到林裡,重溫舊夢。
她移動腳步,還沒走多遠,就聽到安妮的聲音:「你要上哪兒去啊?潘朵娜小姐,我正想你來幫我鋪床呢!」
她就站在上校昨夜睡的,潘朵娜父親的房間裡,朝窗外喊著。
潘朵娜轉過來,問她:「我待會兒再做好嗎?」
「我希望能趕在去村子之前做好!」安妮答。
潘朵娜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收回腳步,走上樓去。
安妮把原先的床單卸下,換上新的亞麻床單。
「過來!潘朵娜小姐!」她高聲說,「這不像你了,盡在這兒瞎混!我在想,我們中午可有頓好牛肉吃了。這個禮拜我們可吃得起!」
她把一條床單拋到床上,潘朵娜上前攤開來,散出一股薄荷的味道,因為母親生前堅持要在衣櫥裡放薄荷。
「真搞不懂,為什麼還要換床單?」潘朵娜抗議,「上校又不會再回來!」
她的話裡含了一絲嗚咽,安妮沒注意到。
「我有個預感,」安妮說,「既然有了一個客人,未嘗不可以有另一個客人。」
「不可能的!」潘朵娜答。
在這種地方,莫說現在,即使再過二十年,也未必會再發生車禍。
「難道你忘了,我們在等你叔叔來嗎?」
「他既沒回我第一封信,當然也沒理由回第二封!」
「誰知道?」安妮說,「郵差一向靠不住,而且這裡離倫敦那麼遠。」
她們把毯子蓋到床單上,突然。安妮怪怪的說:「我想,潘朵娜小姐,如果你把咋晚上校住這兒的事說了出去,尤其是跟你叔叔說,恐怕不太妥當哦!」
潘朵娜楞楞的看著她。
「你也知道,就像我常說的,人們都是又卑鄙又長舌的,你瞧!我看顧你們母女數十年如一日,可是,誰又信得過一個下人的話呢?」她說這話倒不在自嘲,只是實話實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