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能,我永遠無法忘記你身上流有唐的血!」他深惡痛絕地說。她像是被打入萬丈深淵,世界碎成片片……
「我到底是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淒楚地一笑,陷入沉沉的悲哀。
「明天我會叫人煎一碗墮胎藥給你喝……」他徹底粉碎她的夢。
「不!」她發了瘋似的狂叫:「我不喝……殺了我都不喝,你休想逼我!」
他的眼間過一抹陰晦,像惡魔的眼睛,教人看了,不寒而慄。
「由不得你,你非喝不可!」
「管念禧,你還是人不是人?這個孩子是你的骨肉,你居然狠得下心流掉他!」她絕望、無助地喊道。
「只能怪他沒長眼睛、投錯胎。」他冷血無情地道。
縱使她哭泣、抗議,他仍然吃了稱鉈,鐵了心。
一夕之間,她從雲端掉到地獄,她的淚永無止盡,哭得聲嘶力竭,他也無動於衷。
這一刻,她終於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恨開始從心底滋長——
???
「匡啷!」
她已經打翻了第三碗藥汁,地上一灘灘的褐色液體,此刻看起來是多麼怵目驚心。
「我不要喝、我不要喝,拿走、拿走……」她重複這些話,瑟縮到床角。
年老的嬤嬤無奈地再去煎藥。
管念禧的耐心已經被她磨盡了,朝她暴吼:
「你留這個孩子有什麼用?他只會增加你的負擔、你的痛苦。」
她忿恨地怒視他,雙手依然保護著肚子裡的胎兒,她倔強地說:
「你不要他,我要他,放我走吧!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會獨力撫孩子長大,不會連累到你。」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不可能放你走,讓你和那個孩子成為我的威脅。」他自私自利地說。
「威脅?」聽到他用這種形容詞,她更有滿腔的怨慰。「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肯放了我?就因為你懷疑我爹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就要一輩子折磨我嗎?」
「沒錯,你一輩子都擺脫不了我,我也絕不能讓你生下我的孩子。」他陰騖地說,眼底的那抹詭魅,教她倒抽一口冷氣。
天啊!誰來救救她?救救她肚子裡無辜的小生命?
此刻的她為了保住胎兒,毫無尊嚴可言,她那雙哭得腫似核桃的眼睛,又蒙上淚霧,放低了姿態,哀求他。
「念禧……孩子是無辜的,求求你,讓我擁有他,好不好?你還欠我一個請求,現在我要求你,不要奪走我們的孩子。」
他動容了,尚存的一絲良知正在和仇恨互相拉鋸。
「你執意要生下他,你以後會後悔的。」
「不會,我不會後悔。」她的頭搖得似波浪鼓。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拿她沒轍了,什麼也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她懼怕惶恐的心慢慢沉穩下來,胎兒總算暫時保留下來。
但是明天、後天呢?
他會不會再逼她墮掉孩子?
唐韶荏已經對他失去信任,他隨時都會危及孩子。
只有離開,才是萬全之策。
???
暗靜的黑夜,只有蟲嗚聲,韶荏躡足潛蹤,悄悄帶著包袱,一走了之。
她「吱呀」地打開後門,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眼角依然蓄滿淚珠兒,長睫一眨,落下辛酸的淚水。
這裡有太多快樂與痛苦的回憶,曾經,他佔滿了她的心,如今他也是傷她最重的人。
她知道兩人再下去,也沒有好結果,不如趁早歸去。
殘月在天,一地清光,像照映著她淒冷孤絕的心,夜風颯颯,刺人肌骨,她抓緊了斗篷,頭一撇,橫下心,步伐匆匆而去。
這一別,也許永遠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可是她別無選擇,這是一段天注定的孽綠!她只有慧劍斬情絲。
夜色太過黑暗,不利行走,只怕遇上不肖之徒。
韶荏先投宿在附近的一間客棧,打算明日天一亮,就立刻趕路。
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腦海裡想像著念禧發現她逃走,忿怒抓狂的模樣,想著他的無情,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清晨,她在客店吃了兩塊玉米麵餅,又全都嘔了出來,難受地直撫胸口。
「孩子……別為難娘了,娘已經夠苦命的了。」她對著腹中胎兒,似心靈相通地說著。
勉強撐起體力,韶荏站得極不穩。
「姑娘,小心啊!」店小二還好心地扶了她一把。
她頷首道謝,揮揮手,踏上返鄉的路途。
但是路程遙遠,她要徙步回去大唐,根本是不可能。最好能搭上商旅的車陣,一方面人多,可以避過盜賊。
韶荏心裡打算著,臉色卻愈來愈蒼白,冒著冷汗,走了幾步,一陣天旋地轉,她手腳一軟,不支倒地,昏厥過去。
前頭一支剽騎呼嘯而來,為首的人好巧不巧,竟是宇文慶。
「啟稟少主,前面躺了一個女人。」部屬下去查看,回上稟報。
「把她抓過來,給本少主瞧瞧。」只要稍具姿色的女人,宇文慶都想染指。
沒想到待看清她的容,宇文慶邪笑了起來。
「小美人,你和本少主還真是有緣。」他捏起她垂喪的下巴,露出色瞇瞇的笑。
「帶走!」他下達命令,擄她上背。
可憐的韶荏渾然不知,她由一個魔穴掉進另一個火坑,處境更加危險。
???
人又不見了!
管念禧火冒三丈,他的一念之仁,竟然促成她逃脫的機會。
他真不該心軟。
命人全力去找了,他的一顆心仍七上八下,擔憂不已。
現在他在乎的是她的安危,萬一遇上壞人,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該怎麼辦?
如果他不逼她流掉孩子,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但是現在再懊悔都來不及了。
「韶荏……你到底在哪裡?」他的心在呼喊,可惜她聽不見。
想必她現在一定很恨他,無法諒解他。
矛盾的心情糾纏著他,這會兒人海茫茫,要尋她更不容易了。
也許……她會像斷了線的紙鳶,永遠也回不來了。
想到這兒,他的心焦慮難安,一刻都定不下來,只有親自策馬出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