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不語,內心交戰,左右為難。
「外公若傳位於我,姨母難免會怨……」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受親情影響,你姨母那邊由我來說,她自己也應該知道慶兒那孩子不成材。」長老堅決的語氣,實在很難令念禧反駁。
他惴惴不安地,擔心會衍生出什麼問題來。
簾帳外,一名內侍悄悄地竊聽長老和管念禧的對話,偷偷地把聽來的話,傳回去給瑤夫人。他是瑤夫人安插在長老身邊的一名心腹。
匆匆來到宇文府,在瑤夫人耳畔掩手低語,將消息正確地傳訴。
「長老當真要傳位給念禧!」瑤夫人臉色鐵青,怒火攻心,她巍顫顫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
這麼多年來,她處心積慮、千方百計,到頭來還是落入別人手中。
她咬牙切齒,好不甘心!
為什麼阿爹那麼偏心,以前疼愛小妹,現在又要傳位給小妹的兒子,太不公平了!
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管念禧接位,他答應過她的啊!
早知如此,她應該要斬草除根,不該有一念之仁。
瑤夫人露出了猙獰的面目,是他們逼她再起殺機。
她的眼中迸射出嗜血的瞳光,心像是發了狠般。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對身旁的內侍心腹,緩緩地開口道:「我有事要交代你去做……」
「是,屬下必定鞠躬盡粹。」內侍忠心耿耿地彎身。
苗族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
???
管念禧這兩天都留在外公身邊,沒有回府,他一方面擔心外公病情惡化,一方面對外公的重托,十分為難,舉棋不定。
第三天早晨,府裡的侍衛盼不到少爺回府,只好前來急稟唐姑娘不見的事。
「你說她不見整整兩天了!」管念禧氣急敗壞地大吼:「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連個人都看不住,現在才來告訴我。」那名侍衛噤若寒蟬,惶恐萬分。
「還杵在那裡幹什麼?快去找啊!往大唐的方向找,找不回來,提你的頸上人頭來見我。」他厲聲喝令。
「是。」侍衛嚇得奔出。
管念禧的頭幾乎要炸開來了,外公病危,韶荏又出走,他分身乏術,無法親自去尋回她。
已經兩天了,她也許過了邊界,快到大唐了,侍衛此刻才追去,恐怕鞭長莫及,他是尋不回她了。
這一次,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管念禧悵然若失,茫茫然,抓不著邊際。
他傷神地,卻又不死心地告訴自己,他和韶荏的緣分不可能就這樣斷了。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她忘不了他,絕對忘不了,就像她已經在他心底生了根,無法連根拔除。
她走不了多久,就會像以前一樣回到他身邊。
一定是這樣的,他拚命安慰自己,想求得一點心安。
???
馬車行經一片綠洲,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在此處歇息、喝水。
唐韶荏弓起身,仍然坐在馬車內,並不下去。她若有所思,兀自失神。
「傻丫頭,你還在想念禧那小子嗎?別白費心思了。」嚴碩拿了一壺水給她。
她慢慢啜飲,想到半年多前,她來苗疆的路上,所發生的事,當然心境是不一樣的。
當時徬徨無助,現在的心是千瘡百孔,這一切都是管念禧一手造成的。
可是她嘴上說恨他,心裡卻是愛他的。
一路上,她和嚴叔跟隨著商旅回大唐,她竟然頻頻探出頭去,希望他能出現,擄她回去。
她矛盾的心情,教嚴碩一眼看穿。「別再想了,他是追不上了,明天我們就可以到大唐了,你就想開一點吧!」「嚴叔,你不喜歡念禧,是不是?」她紅著眼眶,沒讓淚掉下來。嚴碩在她身邊坐下來。「怎麼說呢?他對你爹的誤會太深。」「希望他有一天能查明真相。」她無奈地道,心裡也很痛恨那個兇手。「我有個預感,他最後會知道真相,然後跑來找你痛哭流涕。」「真的嗎?」她燃起一絲希望,瞳孔放大。「逗你的!」嚴碩哈哈大笑。「嚴叔!」她暝道。「不過如果真有那一天,我非叫他三跪九叩地來向你認錯。」嚴碩認真地道。她露出淒楚的一笑,但願事情有撥雲見日的一天,早日洗刷爹的罪名。
???
又過了兩天,韶荏音杳全無,像徹徹底底地失蹤了。
她從來就沒有不見這麼久過,管念禧的整顆心懸巖不下,四面八方的孤寂朝他籠來,將他困住。
他力持鎮定,守候在外公病榻前,不露痕跡地,現在外公的日子不多了,隨時隨地都可能撒手人寰。
他不能丟下外公不管,像以前一樣策馬去找她。
嚴碩陪著她一起回去大唐,應該不會出差錯,他只能暫時按下躁急的心,以後再去大唐找她。
畢竟現在外公比較重要,他不能離開。
孝順的念禧隨侍在側,親奉湯藥,始畢長老更是窩心。
「外公,你真的不考慮表哥了嗎?」管念禧再次為宇文慶說話。
「我都病成這樣了,他連看都不來看我,我哪有可能傳位給他?」始畢長老嘟噥著,「你姨母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前些日子還固定時間來看我,怎麼這幾天她都不來了?」
念禧心裡也很納悶,照道理而言,瑤夫人應該會來,偏偏不見蹤影。
今夜,烏雲遮月,夜色詭魅,格外冷清。
內侍端來長老臨睡前,該服的最後一帖藥,藥碗依舊是恭呈給管念禧,由他親手餵食。
「外公,吃藥了。」管念禧撐扶起外公坐躺,將湯匙內的菜汁,一瓢瓢餵進外公嘴裡。
殊不知外面已蓄勢待發,就等著始畢長老一命歸陰。
「這藥……有毒!」始畢長老臉色發青,接著口噴鮮血,張大嘴不停地喘氣,不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外公!」管念禧瞠大眸子,心像一鍋沸騰的滾水,緊握著外公的雙肩,眼睜睜見自己的親外公痛苦萬分地翻滾呻吟。
「內侍,快找大夫!」他朝一旁冷眼旁觀的內侍大吼。外公中毒,這名端藥前來的內侍最有嫌疑,但眼前救外公更重要,他來不及苛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