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內侍一派從容,似乎早料到會有這種情形,慢慢地走出寢房。
但他不是去請大夫,而是去向瑤夫人通風報信。
此地已被大批瑤夫人會同忽蘭的族長父親的兵馬團團包圍。
始畢長老掙扎半刻,終究難逃死神召喚,他雙眼暴凸,死不瞑目。
「外公——」管念禧悲淒地吶喊,再一次見到親人冤死,他憤恨不已,殺戮之意席捲於身。
「狗奴才,今天非殺了你不可。」他忿而拔劍指向站在離自己有五步之遙的內侍。
想不到內侍有恃無恐,身後湧進若干名士兵,瑤夫人從其中走出,冷絕地道:
「管念禧意圖篡位,毒死長老,我以長老之女的身份,命令你們把他抓起來。」
「是。」士兵蜂擁而上,他根本無法招架,脖子上抵著十餘把鋒利的銀刀。
「不是我下的毒!」他極力否認,迅速感覺這不是一場單純的謀殺。
瑤夫人怎麼這麼剛好出現!彷彿這一切是她設計好的圈套,她要他蒙上殺祖的不白之冤。
真是可惡!為什麼他沒有早點察覺?
「把他先關進大牢,等候處決。」瑤夫人冷血無情地道。
「姨母,你的心也未免太狠了,居然嫁禍栽贓給我!」管念禧被士兵押走,一面回頭放話。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她在心底輕哼。
誰擋住她的路,她就剷除那個人。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
冬雪初融,枝頭綻翠,草根抽針,田野村落都蒙上一層綠茵,嬌媚的春陽,映得雲霧繚的山峰頓時變得清晰如畫。
唐韶荏臨窗挑繡,冷不防指頭不小心被針刺了一下,她柳眉微蹙,將沁出血絲的指頭含入檀口。
「怎麼這兩天眼皮一直跳?」她心惶惶地暗道。
回到唐土已經七天了,原本該雀躍高興的,可是她的心就熱絡不起來,腦海裡縈繞的全是在苗疆發生的事,包括和他耳鬢廝磨的情景。
她該把那個負心寡情的人忘了,卻偏偏做不到。
還眼巴巴地盼他尋來大唐,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根本沒有出現。
是不是他不在乎她了?
韶荏失魂般地呆望窗外景致,心揪緊了。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在想她。
眼皮直跳,指頭又被針扎!莫非是凶兆?
儘管想他、擔心他,她也無法再走回頭路了,嚴叔耳提面命地告誡她,千萬不能心軟,一定要等那個兔崽子自動上門討饒。
其實要她完全原諒他也很難,因為他親手扼殺了他們的孩子,她一直耿耿於懷。
???
被關牢裡已有半旬,瑤夫人對他不聞不問,管念禧如龍陷淺灘,束手無策,外公的死令他極度悲憤。
今日,隱約聽細微的笙歌樂曲,曲調歡騰噪動,像在祝賀什麼。
怎麼可能?長老剛去逝,按理,奏的也是哀樂,怎麼會是喜慶樂章?
他忍不住問牢頭獄卒:「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會有喜樂傳出?」
「少主有所不知,宇文少主今日接位為長老了。」卒役對他仍十分敬重,不敢有絲毫怠慢。
「什麼……」他聞言大驚,怒不可遏。「長老屍骨未寒,宇文慶就先辦接位之事,太大逆不孝了!」
「就是啊!」連卒役也看不慣,站在他這邊,悄聲道:「現在外面都謠傳是瑤夫人和宇文少主害死長老的!族人都為您叫屈啊!」
管念禧為之一振,黑濯般的瞳眸綻放犀利的光芒,至少目前族人的心是向著他的,那麼他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他一定要出去,把事情查個水落右出,替死去的外公報仇。
實在很難想像一向溫婉的姨母,居然會對自己的阿爹痛下毒手,只因為要搶奪權勢,若真的是她,那姨母這個戴著雙重面具的女人可怕了。
他後悔沒有相信嚴碩的話,當年兇案的主謀很可能就是瑤夫人。
身陷囹圄的他,懊惱不已。
刺耳的喜樂震撼著他的心,可以想像宇文慶囂狂的模樣,外公說的沒錯,他不配做長老。
管念禧心裡雖氣憤,但坐在獄中,卻一籌莫展。
他不能讓小人得意太久,希望外公在天之靈能保佑他早日緝兇。
第十章
「哈哈……我終於當上長老了。」
宇文慶仰天狂狷大笑,袍袖上舉,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氣活現,他現在是族中權力的象徵。
忽蘭無比尊貴高傲地坐在側,瑤夫人坐在上首,她滿意地頷首。
苗疆已是她們母子的天下了,不過那心頭大患未除,她一日不能安心,等接位大典結束,第一個要解決的便是管念禧。
族人畏懼瑤夫人的權勢,不敢吭聲,其實他們心裡很明白,始舉長老的猝死並不單純,因為始畢長老生前最疼愛管念禧這個外孫,加以長老病危時管念禧又隨侍在側,若是他毒死長老,這於理不合啊!
瑤夫人豈不知族人的心理,所以斬草要除根,管念禧絕不能留,可是她若要處死他,族人一定會阻止,明的不行,只有暗的來,背地裡弄死他。
她得好好想一個令族人不會起疑的方法。
忽蘭和她各懷鬼胎,忽蘭心裡還是愛著他的,聽說那個唐韶荏已經回去大唐,倘若她偷偷救了念禧,念禧一定會感激她,說不定心靈空虛之下會接受她。這是個機會,她不能放過,何況她也不能眼睜睜地見念禧被瑤夫人害死。
兩個女人同坐高席,一個想盡辦法要害死他,一個想盡辦法要救他,瑤夫人卻不知忽蘭別具心思,忽略提防她。
入了夜,宇文慶和瑤夫人還在歡慶接位。
忽蘭推說身體不適,先行回寢房,卻在迴廊拐個彎,到大牢探視管念禧。
忽蘭披著斗篷,紆尊降貴地到大牢探視一名因犯,難免心高氣傲。
「你也有今日!」她下巴一抬,輕蔑地損他。
「你如果是來取笑我虎落平陽,那就請回吧!」管念禧濃眉糾結,兀自坐在石床,不搭理她。
「現在只有我能救你了,你還不求我?」忽蘭氣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