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邊,她轉過身來,在這一剎那,她的眼中彷彿凝聚著亮麗的陽光。她又說:「謝謝你……非常……非常……謝謝你!」
終於,房門關上了。
第二章
侯爵發現攝政王的心情非常焦躁。
「你來得正好,契爾敦。」他說,「我需要你幫我決定一件讓我很為難的事。」
侯爵的心往下沉,他知道這件「為難的事」一定和慶祝會有關。
攝政王本來想等攝政宣誓典禮後,立刻在卡爾頓宮裡舉行一個慶祝會,可是溫莎宮的御醫卻一直表示,這種慶祝活動會撓亂國王陛下的心神,使得攝政王不得不將慶祝會兩度延期。
「契爾敦,我該怎麼辦呢?」他絕望地看著手上的請柬。
「我告訴攝政王殿下,凡事不過三,」赫特福夫人在一旁插嘴說,「只要他現在決定一個日期,一定不會再有什麼阻礙的。」
侯爵看著赫特福夫人,心裡想,她貧乏愚昧的思想完全要靠醒目的外表來掩飾。
她長得不錯,善於用華麗的衣飾裝扮自已,舉手投足之間顯得派頭十足,而且又很富有;從這些方面來看,倒不難瞭解為什麼她比攝政王大好幾歲,卻能令他瘋狂。
侯爵暗自揣測,或許是因為童年時根植在攝政王心裡的某種因素,使他甘心情願受有威嚴、較年長的女人支配。
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他是深深迷戀著赫特福夫人。他不止一次告訴過侯爵,他是全世界最幸運的男人,因為他的生命中有了她。
侯爵知道,只要她在倫敦,攝政工每天早上都會去看她;她不在的時候,他就每天早上給她寫信。
「上帝,她十四年前就老得像個祖母了啊!」有一個大臣這麼諷刺的說過。當時旁邊另一個人也說,她的樣子讓人難以親近,他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不過據侯爵猜想,使攝政王對她越來越著迷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堅守自己的貞操。
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相信這件事,連那些漫畫家都用挖苦的態度來描繪他們之間的感情。
但是綜合攝政王告訴他的話以及他自己敏銳的觀察,侯爵相信,赫特福夫人雖然接受攝政王對她的愛,卻不打算當他的情婦。
攝政王的情緒向來很戲劇化,而且常受嚴重疾病的侵襲,對這兩件事,赫特福夫人一直束手無策。
他經常會發高燒,脈搏跳動加速,神智不清,嚴重的痙攣,還並發肺炎,這些症狀,在他以前愛上費茲赫伯特夫人的時候,也發生過。
他自已很明白,這些病主要是因為心理因素造成的。
「真他媽的,」他說過,「契爾敦,有這麼多讓我煩心的事,我不生病才怪呢!」
侯爵擔心他又要為慶祝會的日期焦慮不休,於是趕忙附和赫特福夫人的話。
「殿下,」他撫慰地說,「我相信這次不會再延期了。」
「如果再延期,我就不舉行了。」攝政王暴躁地說。
「那我們都會很難過的。」赫特福夫人接口說。
攝政王望著她笑了,眼中流露著愛意。
「我在內心深處鄭重發誓,」他說,「我決不做任何會使你有一點點不愉快的事情。」
「那麼殿下就不要再操心了,趕快選定一個日子,這次,神一定會把好運降給你的。」
她從容地行了個禮,神態雖然讓人不敢親近,卻顯得很優雅。
「你一定要走嗎?」攝政王連忙問道。
「是的,殿下,不過我們今晚還會再見。」
「我會一分一分——噢,不,一秒一秒地數著,直到我們再見的時刻。」攝政王說。
他送她到大門口,侯爵留在淡黃色的客廳裡等著。
回來的時候,四十八歲的攝政王看起來像個年輕的男孩。
「美妙的女人!太美妙了!」他喃喃自語著。「要是我能娶到像她這樣的女人,該有多好。」
一想到他那可恨的妻子,他的心頭就蒙上一層陰影。侯爵急忙把話題岔開:「殿下,你找我來,是不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對我來說很緊急,」攝政王答道。「契爾敦,我這兒有幾幅畫,需要你來替我鑒賞一下,免得我再像上個月那樣受騙。」
攝政王本身的鑒賞力其實也很高,但是幾乎每一個商場上的騙子都喜歡找他做買主,使他防不勝防。
前一個月,他花了一大筆錢買進一件藝術品,後來卻讓侯爵發現那是假的;經過其他許多專家的鑒定,證明候爵的判斷正確。從此以後,他對侯爵的意見就越發重視了。
「我很願意為你效勞,殿下,」侯爵說,「其實,你也很少看走眼。」
「希望如此,」攝政王說,「不過,沒有哪一個人是從來不出錯的。」
「這倒是事實,殿下。」侯爵答道。
他們正要走出屋子,攝政王突然看見椅子旁邊有一條鑲花邊的小手帕,那是赫特福夫人的。
他把手帕撿起來,放到唇邊。
「是伊莎貝拉的,」他很多餘地向侯爵解釋著。「我要把它繫在胸前,因為她的影子深藏在我心底。」
侯爵沒有答話。攝政王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舉功太戲劇化了,於是說:「我真不懂,契爾敦,你的條件這麼優雅,又有這麼多機會,為什麼從未沒有真正愛過一個女人呢?」
「殿下,我想,或許因為我不像你,」侯爵微笑著說,「我太自私,所以除了我自己以外,我不敢把深摯的感情托付給其他任何人。」
攝政王大笑,但是過了一會兒,又正色說:「我覺得這真是太奇特了。你看,你是上流社會裡最英俊瀟灑的男人,每一位美女都夢想能投入你的懷抱。但是據她們告訴我,你對她們一點也不領情。」
「也不盡然,殿下。」侯爵一面說,一面在心裡想著自己曾和多少女人做過愛。
攝政王彷彿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繼續窮追不捨地說:「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契爾敦。女人在你生命中,似乎都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對某一個女人厭倦了,就把她拋棄,再去找另外一個,好像她們都是曇花,只有在盛開的一剎那,才能滿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