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恰當的形容,殿下,」侯爵說。「我喜歡新鮮。」
「因為我很欣賞你,」攝政王繼續說,「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找到一份愛,一份真正的愛,就像我一樣。」
侯爵很想說,他希望這種恐怖的命運永遠不要降臨到他頭上,但他還是把這句話嚥回去了;他大聲地說:「殿下,這都是命。命運注定有些人會碰到自己心愛的人,但有些人卻要不斷地尋覓。」
攝政王似乎很滿意他這種說法。
「對,正是如此!契爾敦,你說得有理!」他說。「上帝對我太仁厚了,它讓我找到了我所渴求的;而你,仍要像個探險者那樣,在茫茫的未知中繼續搜尋。」
「你讓我覺得自己的行為好冒險,殿下,」侯爵回答,嘴角還帶著一抹微笑。「現在,我們來看看,你訂的這些畫究竟真偽如何。」
他知道,倫敦的藝品商和畫商總是喜歡拿複製品來騙攝政王的錢。
在替攝政王從一堆贗品裡找出兩幅真跡以後,侯爵心情愉快地離開了卡爾頓宮。
他很喜歡攝政王,而且他也明白,過去幾個月對他是多大的一種折磨。
當時,國王的健康情況很不穩定,照侯爵的看法,御醫早就應該把他無法治理國事的事實宣佈出來,但是他們為了保全自己的職位,一直在避重就輕,不願意提出肯定的答案。
另一方面,保皇黨組成的內閣也抱定「國王會很快的康復」的想法,因為他們擔心王子如果掌權,就會為了他那些民權黨的朋友而解散內閣。
就由於他們個人的私慾和優柔寡斷,使王子遲遲不能當上攝政王,幾乎影響到國家的安全。
十一月中,下議院兩度體會,侯爵和其他上議院的議員一樣,受到很大的困擾。
直到拿破侖的大軍橫掃歐陸,才迫使這件事有了轉機。
二月十一日,樞密顧問抵達卡爾頓宮,主持宣誓典禮,王子終於成了攝政王。
宣誓典禮的場面非常動人。儀式結束之後,樞密顧問全都跑在攝政王面前,吻他的手。
「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那時,侯爵的心裡這樣想著。
他記得,過去,國王經常使他的長子受挫,不讓他實際參與任何事情,只希望他做個「快樂王子」。
歸途,侯爵記起自己中午在保皇黨俱樂部還有個約會。
不過,他早上收到一封從鄉間寄來的信,說他的母親——老侯爵夫人——動身到倫敦來了。想到她從瑟瑞州這樣長途跋涉到倫敦,使他太感意外。他猜想,她這麼做,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馬車駛回奧斯明頓府。他從車上下來,向管家問道:「夫人到了沒有?」
「夫人半小時以前就到了,現在正在樓上房間裡休息。」
這棟大宅子裡的一翼,是為老侯爵夫人特別準備的,但是幾年來卻一直空在那裡,因為她好久不到倫敦來了。
都市裡的嘈雜、擁擠,使她覺得很不自在。她喜歡住在寧靜。冶人的鄉間。而且,那兒的鄰居都非常慇勤好客,她一點也不覺得寂寞。
聖誕節的時候,侯爵去看望她,覺得她似乎有點虛弱,因此心裡一直很擔心。此刻看到她經過長途旅行,精神仍然顯得很好,不禁鬆了一口氣。
老侯爵夫人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結婚以後,更成了每一位人像畫家爭取的作畫目標;她那種優雅動人的韻致,一點也沒有因歲月飛逝而消減。
她的頭髮全白了,但是身材優和當年候爵的父親愛上她時一樣纖巧。
雖然他們夫婦的年齡相差十二歲,但婚姻卻非常美滿,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們只有侯爵這麼一個孩子。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從候爵一生下來,他們就對他百般寵愛。
這時候,母親抬起頭來,看到了他。
「契爾敦,我的孩子。」她說著,一面伸出雙臂。
侯爵吻了她的手,然後又彎腰吻她的面頰。
「您突然到這兒來,我真是太意外了,媽媽。」
「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很意外的。」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我怎麼會有這份榮幸的呢?本來我還打算,等社交季過了以後去看您。」
「我原先先盤算著你那時候會去,」老侯爵夫人答道。「可是皇后寫信給我,信裡的口氣顯得很絕望,所以我要來看看她。」
「我千方百計都請不動您,皇后一封信就把您給請來了。」侯爵打趣說。
「我不喜歡這樣長途跋涉,太累人了,」老侯爵夫人答道,「可是我覺得自己應該來探望皇后。孩子,當別人有困難的時候,我們除了盡力幫助他、安慰他之外,還能幹什麼.呢?」
她停了一下,然後低聲說:「我很震驚,聽說因為國王陛下神智不清,他們已經給他穿上壽衣了。我覺得這實在是太不敬了,難道除此之外,他們就想不出其他的方法來控制他的病嗎?」
「我也覺得這個法子不好。」侯爵同意道。
「難怪皇后會這麼絕望。」老侯爵夫人用她那溫柔的聲音說。
「您打算住在溫莎宮裡陪她?」侯爵問。
「我想,我沒有辦法長時間承受那裡緊張而沉痛的氣氛,」他母親答道,「而且,孩子,我相信對你那些駿馬來說,來回接送我是很輕鬆的一件事。」
侯爵大笑。
「媽媽,您真是個十足的外交家,永遠記得留一手。不過,當然,您這麼做是對的,要您二十四小時待在那種悲痛、消沉的環境裡,那真是一種折磨。」
「不過,我真的很為皇后難過。」老侯爵夫人說。
侯爵很瞭解她母親的心情,因為這麼多年來,她和皇后一直是好朋友。
他坐下來說:「皇后的不幸倒給我帶來了意外的收穫。我真高興您能到這兒來。」
「我也很高興看到你,孩子,」老侯爵夫人答道。「你的氣色很好,而且很英俊,就和你父親當年一樣。」